第三十六章 大喜
南京應天府,,這里原稱宋州,,本是春秋戰(zhàn)國時期宋國的都邑。趙匡胤黃袍加身前,,時任殿前都點檢,、兼宋州歸德軍節(jié)度使,。趙匡胤做了皇帝,,就是沿用宋的國號,。后來宋真宗將宋州升了一級應,是為應天府,,也就才四京之一的南京,。
雖然北宋的政治中心一直是東京開封府,但應天府的政治地位依然不可忽略,,宋真宗時代曾改圣祖殿為鴻慶宮,,又下旨修建歸德殿,接著規(guī)劃京城和宮城,,將應一個人口一二十萬的宋州打造成了第二個“汴京”,。
瑞應殿,本是南京應天府行宮的一座偏殿,,因為歸德殿已經(jīng)被作為建炎小朝廷的朝會所在,,這座偏殿也成了建炎朝天子日常辦公所在,。
午后,一位頭戴平腳幞頭,,身披大紅龍袍的儒雅青年,,負手立于窗前,,眉頭微微皺起,,有陽光透過樹蔭細碎地灑落在他的身上,微風吹過,,那細碎的光芒也隨之微微抖動,,好似翩躚蝴蝶搖曳的翅膀。
此人便是登基不過十日的建炎天子,,趙構,。
時年二十一歲的趙構,身登九五,,繼承大統(tǒng),,接受文武百官朝拜,本該是意氣風發(fā)的時候,。
但是當他坐上這個位子后,,卻發(fā)現(xiàn)他曾經(jīng)向往過的龍椅,其實并不是那么的好坐,,自己接手的就個爛攤子,。
眼下,他不但要面對北面咄咄逼人,,即將再次南下的金國,,還要面對一個比明末還要混亂的局面。
靖康之變時,,金人不僅擄走了皇室,,順帶還將開封方圓數(shù)百里的百姓錢糧、子女玉帛洗劫一空,,一股腦的帶往北方,,曾經(jīng)清明上河圖中那繁華、熙攘情形蕩然無存,,整個汴京宛如人間地獄,,中原為之重創(chuàng)。
河北,,河東,,河南等地的許多州縣已經(jīng)是一片廢墟,百姓流離失所,、人命如螻蟻,、死者不計其數(shù),、田地荒蕪、經(jīng)濟瀕臨崩潰,。
朝堂上,,李綱,趙鼎,,張浚為首的主戰(zhàn)派與汪伯彥,、黃潛善為首的主和派或為公,或為私,,互相傾軋,。
地方上,原本的秩序崩潰后,,金軍肆虐過的州縣,,盜匪賊寇如雨后春筍般冒了出來,賊祝靖,、李希忠攻打荊南,;賊閻謹進犯黃州;隨州,、復州,、郢州、荊南,、德安接連失守,;賊杜用寇據(jù)淮寧、賊李昱據(jù)山東,,皆有數(shù)萬之眾,;河北丁順、王善,、楊進等擁兵數(shù)萬至數(shù)十萬,;拱州、單州有數(shù)千前朝潰兵正在殘害百姓……
各種奏章,,讓這位年輕的建炎天子只感覺腦子一團亂麻,,無從下手。
畢竟他登基前只是一個親王,,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是做一個臣子,,剛剛登基的他處理政事的經(jīng)驗近乎為零。
雖然被眼下紛亂的局勢搞的頭大,,但已經(jīng)嘗到權力滋味,,并掌控半壁江山的趙構卻無怨無悔。
他的母親韋氏本身是大藝術家最不受寵的妃嬪,,他也成了一個不受重視的皇子,,默默的在皇宮中的角落里長大,,忍受著兄弟姐妹們的輕視,宮女宦官們的敷衍,。如果大藝術家不是那么的荒淫,,如果他的大哥不是那么的無能,他的一生都會是一個默默無聞的王爺,,出生,,死去,不會在歷史上留下多少痕跡,。
他依稀記得那年冬天,,他前往金營當人質的時候,,他的那位大哥竟然派姚平仲率軍夜襲金營,,根本不將他這個九哥的性命放在眼里!
國破家亡之時,,大哥和爹爹還在相互算計,,一個想拼命保住位置,一個想在鎮(zhèn)江復辟,!最后大哥干脆把他老子軟禁了起來,,誅親近,除黨羽,,在趙佶四十四歲大壽的時候,,父子倆竟然相互猜疑起來下毒……
趙構現(xiàn)在算是看清了,大哥和爹爹的眼里,,只有權力,!即便是自己的兄弟姐妹,在他們眼中也只是一顆隨時可以拋棄的棋子,!
什么君君臣臣,,人倫孝道,父子親情在那張龍椅面前統(tǒng)統(tǒng)都是浮云?。,。?p> “唉”
一聲略帶著哀怨的長嘆在殿中響起,,趙構垂下腦袋,,儒雅的面容浮現(xiàn)出一抹傷感和懷念。
當日他出使金軍,,將自己妻妾兒女都留在藩邸,,靖康之變,邢秉懿與趙構另外兩位側室田春羅,、姜醉媚,,以及五個女兒也全部被金人擄走,。
一想起自己那雍容端莊,品貌淑德的發(fā)妻淪為金人的階下囚,,會經(jīng)歷何等的遭遇,,趙構就心如刀絞!
還有自己的母親,,這是他周圍的血緣親屬中,,唯一一個在意的人!
這個將他從小帶到,,呵護倍加,,讓他感受到親情的生母在他心中的地位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那個從未真正在意過他,,只喜歡溫文爾雅,,詩文杰出的三哥的父親,還有那些一年到頭見不上幾次,,目光中常帶輕視的異母兄弟姐妹們,,在自己母親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
若非顧忌皇室顏面,,他巴不得他們永遠呆在北國的苦寒之地,,淪為金人的奴隸,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五月暑熱的天氣,讓趙構有些心煩意亂,,轉身走到桌前,,端起一杯有些涼了的茶水,殿外響起一道帶著狂喜的尖叫聲,,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官家,大喜,!大喜?。 ?p> 一位年近六旬,,身披紫袍綬帶的老者急沖沖的走入殿中,,揮舞著手中進奏院的奏折,走到趙構面前連連作揖,,滿面帶笑,。
此人是同知樞密院事,趙構的心腹,,汪伯彥,。
“汪相公,,何事?”
趙構放下茶盞,,看著眼前紅光滿面的汪伯彥,,不明白究竟是何事讓他如此喜慶。
“官家,,登,,登州通判,刁,,刁翚上,,上奏……圣……”汪伯彥扶了扶頭上的展翅幞頭一路跑來,興許是累的上氣不接下氣,,臉也漲的通紅,。
趙構有些不耐煩的從汪伯彥手中拿過奏折,將奏折攤開,,又拿起茶盞送到嘴邊,。
正要淺呷一口茶水的趙構,,目光落在奏折上的一瞬間,,整個人就呆住了,定定的看著奏折上的文字,,一動不動,,隨后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難以置信的神色,似是喜悅,,似是震驚,,端著茶盞的手臂一陣劇烈的抖動下,精美的建州造兔毫茶盞最終從手中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