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的過著,。
我除了寫作,,除了偶爾去交稿,買點生活用品,,很少出門,,大多數(shù)時候都在陽臺上發(fā)呆。
有時候也會站在陽臺上觀察樓下弄堂里的人,,這成了我用來打發(fā)時間的一種樂趣,。
樓下有很多小鋪面和攤點,,什么裁縫鋪呀,理發(fā)店呀,,雜貨鋪呀,,水果攤呀,小吃攤呀,,修鞋的,,擦皮鞋的,買報的,,買菜的,,白天很是喧鬧吵雜。使得我也靜不下心來寫作,。
還有經(jīng)常能聽到樓下那些女人們操著上海話罵架,,罵起人來也像在唱歌,軟軟糯糯的,。雖然我聽不懂,,但是還是一樣聽得津津有味。
這種樂趣能讓我暫時忘記自己所處的環(huán)境,,忘記自己是在日本人的包圍之下,。
每天下午五六點鐘的時候,我會看見她從弄堂外面走進來,。
一路上都有人跟她打招呼,。
“楊先生,儂下班了…”
“楊先生,,儂回來啦…”
“楊先生,,今天的小白菜蠻新鮮得嘞,要不啦,?”
她微笑著回應(yīng)眾人,,態(tài)度從容淡定。
有時候會買點蔬菜或者水果帶回去交給房東太太,,然后就能聽見胖女人的大嗓門:“哎呀,,楊先生,怎好又叫儂破費呢…”
不知道她說了什么,,然后就聽見房東太太明顯炫耀的聲音:“有儂這樣的租客是阿拉家的福氣嘞……”
然后我知道她上樓了,。
我和她都住在閣樓上,我們的窗戶都對著窗戶,。
但是我很少看她開窗,,到了晚上她的窗戶都是關(guān)著的,而且還拉上了厚厚的窗簾,。
這能夠理解,,她是單身女性,,閣樓和閣樓之間沒多遠的距離,如果打開窗戶,,對方屋里什么都能看見,。
其實我除了白天開窗戶透氣外,晚上也是關(guān)著窗戶,。因為我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晚上寫作,,把窗戶關(guān)上,隔絕外面的雜音,,再把窗簾拉上,,不然燈光影響對面的鄰居。一個人靜靜地沉浸在自己的小說世界里,。
而對面的窗戶雖然關(guān)著,,雖然拉上了窗簾,,但是也會透出微弱的光來,。
我可以想象她也坐在桌前或是在看書,或是在備課,,或是在奮筆疾書吧,?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喜歡觀察這位女鄰居了,。
也許是因為她不同于上海女人的氣質(zhì),,也許是因為她是一位先生,也許是因為同在亂世,,同樣住在這樣的閣樓上,,也許是每晚同樣的燈光下,我們默默相對,。
而且我發(fā)現(xiàn)她喜歡吃宵夜餛飩,。
夜晚有賣餛飩的大爺推著小推車經(jīng)過樓下喊著:“餛飩,餛飩…”
她就會走到陽臺上對著樓下喊:“餛飩,,來一碗,。”
然后放下一個籃子,,籃子里是一個碗和錢,。
賣餛飩的接下籃子,收下錢把煮好的餛飩裝進碗里,,她再把籃子拉上去,。
這弄堂里晚上有人要吃宵夜,都是放籃子下去,,不用跑下樓去,,也不用驚動其他人,。
她端著碗走進閣樓,窗戶上印出了她的身影,。
看來這家的餛飩味道很好,,不然的話,她不會隔兩天就要買一碗,。
想著想著我也覺得餓了,,要不明天我也試一試?
第二天我去找房東太太,,希望她給我準備一個籃子和碗,。
房東太太笑道:“朱先生每晚工作到很晚,肯定會餓的,,我這就給你準備,。”
房東老太太問我:“儂是做啥的,?也不見儂出門去上班做事,?”
我:“我就在家里工作?!?p> 房東老太太:“儂說什么,?”
房東太太對我解釋:“我姆媽耳朵不太好?!?p> 又大聲說:“姆媽,,人家朱先生可是大作家,不得了的嘞,,那寫的文章都在報紙上登著呢……”
老太太聽清楚了,,沖著我笑。
“過獎了,,過獎了,,只是混口飯吃,大作家還談不上,?!?p> 趕緊拿了籃子和繩子上樓去了。
其實我不止一次聽到房東太太跟人說我是大作家,,那說話顯擺的語氣跟隔壁胖房東有得一比,。有個大作家的租客,房東太太的虛榮心還是得到了一點點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