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江是連著大運(yùn)河的重要水道,，往上一百里水路不到就是著名的松寧鈔關(guān)，江面上船只來往如梭,。一艘云南運(yùn)銅的官船氣勢洶洶開在河中心,，蛟龍破水般霸道,，兩邊貨船蝦米般靠邊擠著讓道,，被撞翻了也只能怨自己手短腳慢,。

　　李春看著那一道破出的尾浪,，是清水江面開出的花,，承載著南北客商發(fā)財(cái)?shù)膲?，這樣不息的開了又逝。江風(fēng)撩起他破爛的衣衫,，胸膛里有什么漲得滿滿的,，有一天他也將一往無前，帶著天下所有的財(cái)富來娶他心愛的小姑娘,。

　　“大姑娘,，娘子說了你以后別跟去買菜，免得擠人堆,?！痹缟狭姨岷米约旱男』@子等著李媽一起出門買菜,，結(jié)果被拒絕。

　　柳桃跑到屋里找李氏：“娘,，我不怕擠,，我鉆得快?！?p>　　李氏一急,，直接就說：“你別去河邊找李春?！?p>　　柳桃小圓臉漲得通紅,，李氏生怕她爆炭一樣跳起來，連忙好聲好氣解釋：“你如今是大姑娘了,，和李春在一起別人說閑話呢,。”

　　柳桃嗤之以鼻,，捏著籃子大聲說：“誰說,？說什么？紅兒姐姐和虎頭哥三天兩頭到清水江邊看月亮也沒人說,。娘、以后誰說我你告訴我,，我自己去罵他,。”

　　本朝富庶,，民間也風(fēng)俗松弛,，女子外出做工，男女相攜出游乃至寡婦再嫁都稀松平常,，何況柳桃和李春自幼耳鬢廝磨,，街坊看他們是一對青梅竹馬，除了覺得李春身世低微外倒也沒什么其他大不了的,。

　　“不許就是不許,，你姑娘家怎的就不要一點(diǎn)面皮？就是你不要你爹爹還要面子呢,?！崩钍嫌X得這個女兒說道理是說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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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了,？一早上就和誰生氣的樣子”李春摸摸她額頭“還好啊,，沒生病?！?p>　　柳桃懨懨的,，往日里一點(diǎn)點(diǎn)雞毛蒜皮都要找他傾述,，可這些話不想跟他說，他聽了會要難過,。

　　這天李春來送魚,，李媽卻不接，背著手不自在的說：“我家娘子身上不好,，大夫說吃不得魚蝦,，李春你以后不要送魚來了。還有大姑娘這段日子不能出門,，她不得空,，你也別來找她?！?p>　　李媽急匆匆說完就掩了門,，不忍心看已經(jīng)僵住的李春。

　　李氏和柳仲生商量了把大女兒要管教起來,，讓人看見她成天和李春廝混在一起像什么話呢,？李氏知道大女兒吃軟不吃硬，就倒在鋪上哼哼唧唧,，先用家務(wù)事把她絆住,。

　　柳桃用一塊青布頭巾包了頭發(fā)在切菜，叫李媽幫忙拿個碟子來,，李媽心里有愧,，差點(diǎn)就滑手把碟子摔了。

　　柳桃炒菜,，李媽幫她看火,，李媽心里亂糟糟的，一時覺得柳仲生倆口子是對的,，李春畢竟出身太差了,；一時又覺得大姑娘和李春情投意合，比那螺螄巷楊秀才家的哥兒強(qiáng)到哪里去了,。這般胡思亂想著柳桃叫她端菜,、她一起身不小心踢翻一盆水，把柳桃驚得跳到一邊,。

　　娘一生病,，柳桃的事情就多起來，光是帶柳葉就忙得夠嗆,，現(xiàn)在還加上一個幾乎在自己家里扎根的楊秀秀,。好些日子沒見過小春哥了，柳桃為了表示自己記掛著他決定今天做他愛吃的醬肉千層餅，自己沒時間去找他就叫李媽送去也行,。

　　廚房里柳桃舀了細(xì)白面粉,，加冷水?dāng)嚦珊俳议_罐子狠狠加了兩大勺豬油,，李媽端著洗好的小蔥進(jìn)來,，看見驚叫：“我的大姑娘哎，難怪說你做飯好吃,，這般放油炒泥巴也好吃啊,。”

　　柳桃撅噘嘴,，才不理她呢,，怎么能少放油呢，沒有油就不香,。她低頭認(rèn)真團(tuán)著面,，折著，疊著,，揉著,，打著，很快就出了一身細(xì)汗,，嚷著臂膀疼,。

　　“叫你放著我來做又不肯”李媽嘟囔著，還有那么一點(diǎn)小不服氣,。大姑娘竟然說自己還沒有她做得好,，還說“小春哥一嘗就嘗出來了，上次他吃了第一口就說這是李媽做的,、不是我做的?！?p>　　“要死了,、他也配挑嘴”李媽惱怒。

　　結(jié)果柳桃很嚴(yán)肅的看著她：“李媽,，你不能這么說小春哥,，反正不能?！?p>　　自家大姑娘雖然有些潑猴一樣但其實(shí)性子是極好的,，那樣沉下一張小臉、板著還是第一遭,，搞得李媽有些忐忑,，又有些酸溜溜的。

　　現(xiàn)在看她雖然抱怨，但也知道她是不要自己插手的,，李媽就自去燒火,。柳桃把團(tuán)好的面蓋上紗布靜置著，尋出手心大一塊豬肉細(xì)細(xì)剁了,，這時火已經(jīng)上來,，熱了鍋，她舀一勺自己做的黃豆醬炒了肉餡盛出來放一邊涼著,，再撿起一把蔥切成蔥粒,。

　　這時面團(tuán)已經(jīng)發(fā)得胖乎乎，楸成一個個劑子,，再搟成薄片,，把滿滿的肉醬刷上去，再撒一層碧綠蔥花,，再撒一層芝麻,。然后把內(nèi)容如此豐富的面皮卷起，一邊卷一邊扭著,，扭成一束后從一頭到另一頭壓扁,，又哐哐哐的搟平。

　　她手腳飛快,，每一張薄餅搟得又圓又平,，大小都一樣，劑子全部做完后叫李媽把火封了封,，鍋底刷層清油小火慢煎,。片刻面餅就漸漸膨脹起來，顏色也轉(zhuǎn)為金黃,，煎好奇香撲鼻,，聞著滿口生津。

　　煎好千層餅柳桃慷慨的數(shù)出一半：“你和爹娘一個一張,，我和柳葉一個半張就行了,。”

　　灶上一鍋赤豆粥也已經(jīng)熬好,，赤豆都熬得開花,，濃稠得插筷子不倒。李媽在邊上伸著脖子搓著手：“這赤豆蕓豆都貴著呢,，你三天兩頭的熬著浪費(fèi)了多少,！你娘不說你你也得注意點(diǎn)兒，當(dāng)家可不是這么當(dāng)?shù)??！?p>　　“李媽你太啰嗦了,，東西不都是給人用得么？小春哥住在水上,，紅豆去濕氣,，對他身體好，這就不叫浪費(fèi),?！绷覔斐鲆恢磺嗷ㄐ‘Y裝了大半甕粥，再把剩下四張餅用干荷葉包起來,，一起裝好后叫李媽送去給李春“要他別擔(dān)心我,，等沒這么忙了我就去找他?！?p>　　“姑娘家說這話不害臊”李媽不肯,。

　　柳桃就擎著她扭來扭去：“幫我跟小春哥說一聲嘛，好久見不到他會擔(dān)心我的,。我也擔(dān)心他呀,，他叔叔要他做那么多事、還不給他飯吃,，真壞,。”

　　唉唉,，李媽一邊接過籃子一邊徒勞的再次勸說：“大姑娘,，你這樣不是個事，李春他有手有腳,，難道一輩子還靠你這樣給吃的,？”

　　李媽說話真難聽，柳桃不高興了：“李媽你干嘛這樣說呀,，小春哥又不是等著我的東西吃,。都是我自己樂意，想讓他高興高興,?！?p>　　李媽磨蹭了半天，就是不想攬這趟差事,，李氏早說了大姑娘任何給李春的東西都不許送，結(jié)果還是被柳桃催促著出了門,。

　　剛剛探出半只腳就聽見一聲“李媽”,，這一聲叫得李媽險(xiǎn)些跳起來，她有些心虛的攏攏竹籃,，看著坐在木槿花下的李春站起來,，一臉的期盼：“小桃在做什么、我能見她嗎？我保證輕輕的說話,，不會吵到柳嬸嬸的,。”

　　“不行,，今天家里有客,，實(shí)在不方便”李媽胡亂搪塞著，干脆偏過身,、扭過頭,，一溜兒小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