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兒子燕暉正伏在在桌上畫風(fēng)箏,，哥哥燕旭在邊上幫著他按著風(fēng)箏翅膀，嘴里指點著弟弟如何用墨,，小哥倆一團親熱友愛,。候夫人驕傲的看著他們，見侯爺進(jìn)來起身迎上前道：“侯爺你看,，暉兒畫了一個虎呢,，這就是將門虎子?！?p>　　侯夫人的這種小自夸是燕云最喜歡的,，他就喜歡這樣把全部的心機都流露在臉上的女人。

　　燕云俯身去看,，燕暉居然畫得有模有樣,，老虎還畫得頗有氣勢，尾巴高高翹起,，至少絕對不是一只病貓。他不禁點點頭,，伸手取筆在老虎爪下添了幾塊石頭,，瞬間威風(fēng)凜凜的下山虎姿勢就顯示出來,。

　　小哥倆齊齊驚叫一聲，滿是崇拜的看著爹爹,。侯夫人含笑的看著兄弟倆和爹親熱,，直到燕云臉上不經(jīng)意露出一絲疲態(tài)，侯夫人笑著對小哥倆說道“好了,，別老纏著你們爹爹啦,。都去把手洗洗，廚房端了乳酪來,，吃完了去放風(fēng)箏吧,。”

　　兄弟倆歡呼一聲跑去洗手了,。燕云又看一眼桌上小兒子畫的老虎,，不禁想起徐玉的話——小兒出生在九月，悶熱如爐,。爹爹說他就是一只秋老虎,。氣性極大，乳名叫阿虎,。

　　盧溪月現(xiàn)在有了身份和地位,，雖然不算躋身權(quán)貴但也穩(wěn)步跨上仕途。市舶司歷來是肥缺,，從這里退下來的無不富得流油,，行李箱籠壓得船吃水線低低的，靠好心人的救濟和給人抄書補貼的日子是一去不復(fù)返了,?；叵脒^去的日子雖然難堪但也不是全無溫暖。

　　盧溪月在吃穿用度上依然節(jié)儉,，甚至有點樂在其中,，身邊就同喜同福倆個老仆，身上衣物鞋子就是同喜老婆所出,。他在吃上面也不講究,，他腸胃弱，不喜歡葷腥,，經(jīng)常就是兩碟青菜,，最多也就是煎條魚。

　　他慢慢的吃完飯,，同喜已經(jīng)給他泡了一壺茶,，茶葉倒是上好的今年巖茶，但是沖泡不得法,，香味有損而苦澀加重,。盧溪月也不甚在意,，燕侯來時他正一邊看白琳整理帶回的案卷一邊喝茶。

　　看見燕侯盧溪月也不驚訝,，只起身問好,。燕侯穿一件家常便袍，也未帶頭巾,，只一根發(fā)簪別個書生髻,，腰間荷包扇子什么一點皆無。盧溪月目光不經(jīng)意掠過燕侯發(fā)間,，這根碧玉竹節(jié)簪材質(zhì)手工雖不精貴但是是燕侯常用,，侯夫人是個藏不住話的，一次和兒女閑聊中沾沾自喜的說自己送給侯爺那根碧玉竹節(jié)簪,，侯爺也不嫌粗陋一直帶著呢,。

　　“你跟我說說李春吧?！把嗪钭?。

　　盧溪月想了想，開始說他所知道的李春,，從廟會的匆忙一面,，到柳仲生嘴里那個孤苦伶仃又厚著臉皮拐走正經(jīng)人家閨女的野種，和白琳嘴里那個膽大心細(xì)又狂野不羈,，目無法紀(jì)的年輕狂徒,，一點一滴。

　　那個流落在外天生天養(yǎng)的孩子,，能活下來幾乎是老天垂憐,，可真的是垂憐嗎？換做任何一個人都隨時會在這些遭遇中死去,，可他掙扎著活下來了,，頭破血流傷痕累累的活下來了。

　　燕侯安靜的聽著,，并不插話,。他所坐之處籠罩在陰影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燕云久久不曾言語,，讓人產(chǎn)生他是不是睡著了的錯覺?？僧?dāng)盧溪月這么想時卻見他又起身,，如來時一樣一言不發(fā)的走了。盧溪月吃不準(zhǔn)燕侯對李春有沒有期盼，現(xiàn)在李春這情況聽起來不怎么體面,，介于強盜和正經(jīng)人之間,。

　　雖然他是嫡長子，畢竟侯夫人生的倆個也是兒子,。十二歲的燕旭雖然談不上什么神童、驚才絕艷之輩但中規(guī)中矩開蒙識字,，讀經(jīng)破題,，而騎馬射箭小人兒也一絲不茍練習(xí)，水平于同齡人之中不算拔尖但也絕不末流,。有時普普通通于他們這種家庭身份反而更合適,。

　　燕云對小兒子已經(jīng)很滿意。他更注重的是享受父慈子孝,、夫妻恩愛的家庭氛圍,，為博前途已經(jīng)犧牲夠了。

　　盧溪月再怎么憂慮一時也無法去左右燕侯的態(tài)度,，只得先放下心里思緒,，眼光瞥見案頭壓的一封信。啊,，他都忘記這檔子事情了,。信件是羅碧城寫來的。小姨告訴他近來閑暇無事,，久聞南泉海外奇物頗多,，風(fēng)俗獨特，特攜義女明玉前來探訪,。

　　這位小姨還是那種說走就走的性格,。不過明玉——小柳葉也來這倒是意外之喜。盧溪月對那個一團天真的小女孩兒抱著好感,，而且她來了說不定對怎么勸服李春和燕侯父子相認(rèn)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盧溪月知道柳桃對于李春有著絕對話語權(quán)，而面對胞妹柳桃大概會心腸放軟吧,。

　　盧溪月卻并不知道來的并不止羅碧城和柳葉,。

　　此刻通發(fā)號的商船從青湖府出發(fā)已經(jīng)三天了，同時船上被尷尬的氣氛籠罩也已經(jīng)有三天了,。柳葉可憐巴巴的縮在角落里,，大眼睛里泫然欲泣，不時看看羅夫子無聲地懇求著原諒,。

　　事情的起因是李氏在家中和兩個侄兒媳婦起了幾句口角,，本來這已經(jīng)是家常便飯，但這次李媽在中間拉扯，結(jié)果被倆個侄媳婦叫自家漢子打了個滿頭包,，她一個四十好幾的婦人如何經(jīng)受起,，心中受氣身上帶傷，當(dāng)下病得起不來,，侄媳婦趁此要扔她出去,。李氏只知道哭，卻無力阻攔,。

　　還是馮金寶的小廝見了飛奔去告訴自家五爺,，馮金寶親自來接了李媽。當(dāng)時也凄慘得緊,，江南春天的綿綿陰雨里一個老媽子連個包裹都沒有,，就身上一件衣服被扔在了門口，渾身精濕,。

　　李媽見了馮五爺大哭起來：“大姑娘我的大姑娘啊,，你在哪里你可接了我這老婆子去啊。馮五爺啊,，這些是畜生不是人哪,，拿了我老婆子的養(yǎng)老錢，太太送的金簪子金耳環(huán)沒有了,，大姑娘送我的的東西也沒了啊,。”

　　馮金寶好聲好氣安慰她,，把李媽接到自己住處先安置下,，請醫(yī)抓藥，十分殷勤,，并且告訴她：“李媽你好生養(yǎng)病,，只要你好起來我就帶你去找大妹妹?！?p>　　李媽聽了如同水里揪住一塊浮木,，腫著眼泡、紅著鼻子問：“當(dāng)真,？五爺可不要哄我這死老婆子,。”

　　馮金寶點頭,，低聲安慰她：“大妹妹和李春在南泉安了家,，聽說日子過得很是和氣，李春待她很好,。但是大妹妹一個人孤身在外,，一個娘家親戚都沒有，李春現(xiàn)在發(fā)達(dá)了，怕他欺負(fù)大妹妹我們就去給大妹妹做個伴,，當(dāng)她的娘家人,。”

　　李媽聽得又哭又笑,，奮力吃藥,，竟然起色得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