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間,大魔頭楚瑜霸王硬上弓,,即將和浩然宗宗主愛徒云逸成親的消息像插上了翅膀一樣,,傳遍了整個天元大陸。
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觀察各派動向的探子前來匯報時,她正在寢殿內樂滋滋地試穿著喜服,。
十年來,,楚瑜頭一回那么高興。盡管知道這樁婚事不會收到任何祝福,,她還是好奇外界的說法,。送信的探子支支吾吾,,最終還是在她的威逼下說出了句,
“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p> 她并未生氣,反而笑了起來,。
云逸生的那般好看,,可不就是朵別扭的嬌花嘛。至于后面半句,,楚瑜自動忽略了,。
一旁的寧淵突然開口:“你若是后悔,現(xiàn)在還來得及,?!?p> 她怔愣一瞬,沒反應過來對方話里的意思,,“你說什么,?”
寧淵斂眉:“若是因為阿耀的話,那么我替他向你道歉,。你不必因為置氣而……”他嘆了口氣,,像知心大哥哥包容不懂事的任性小妹妹般無奈。
難不成他還以為我這是在欲擒故縱,?
楚瑜不由好笑,,說話也很不客氣:“少祭司大人,你未免自視甚高了,。本座想做的事情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
寧淵便不再多說,。
請來的裁縫滿嘴不停地拍著馬屁:“尊主膚色白皙,,身段窈窕,穿上這大紅喜服,,當真是老身平生見過最俊俏的新娘子了,。”
從普通凡人到一介魔尊,,楚瑜經歷過的生死危機已經數不勝數,。多少次驚心動魄都遠沒有她此刻的心情震撼。
銅鏡里的女人一襲紅色嫁衣,,裙擺上繡的鸞鳳和鳴活靈活現(xiàn),。原本簡單的束發(fā),也梳成了嬌美的靈蛇髻。她彎唇一笑,,鏡子里的女人也沖著她笑,。她笑的神色溫柔,眼角眉梢間洋溢著歡喜,。
她很高興,,不光是因為她要嫁人了,更是因為,,從今往后,,她不再是孤孤單單一個人了。
裁縫見她笑,,還以為她愛聽,,繼續(xù)夸道,
“尊主這容貌怕是比那天元第一美人之稱的柳夢色還要美上三分,。”
楚瑜立刻黑了臉,。聽說柳夢色還要來參加她的喜宴,。唔……估計是來砸場子的。
裁縫心底咯噔一聲,,得,,這算是馬屁拍到馬蹄子上去了。
天元第一美人,,柳夢色,,她的情敵之一。論修為,,楚瑜比她高,,論才智,楚瑜比她聰明,,論美貌,,好吧,楚瑜不得不承認她輸了,。
但那又怎么樣呢,?現(xiàn)在她要同云逸成親了。大人不記小人過,,楚瑜就不同她計較了,。
把人打發(fā)走,她換下喜服,,興沖沖跑去朝云殿,,想見一見她的相公大人。
明日就要成親了,她的心卻砰砰跳的厲害,,總有種如臥云上,,不切實際的感覺。澤清替她診了脈,,說她這是太過焦慮,,從沒見過她這般心急出嫁的新娘子。
面對一眾揶揄嘲笑,,楚瑜毫無羞澀地提醒道:“本座是魔尊,,當然同尋常女子不一樣。對啦,,鬧洞房的時候,,你們誰都不準瞎摻和啊,春宵一刻值千金呢,?!?p> 彼時,正倚著窗戶擦拭劍身的莫桑榆停下了動作,,面無表情道:“尊上,,你真是好不要臉?!?p> 她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楚瑜當然不要臉了,,要臉的話,,早就死上千八百回了。
她這天虞山四季分明,,景色甚好,,不像陰山,常年有瘴氣密布,,連帶著殿內都陰沉沉的,,無端叫人心情不好。
正值盛夏,,殿前的合歡花開的茂盛,,清風拂過,恍如煙霞,。不一會兒,,花瓣就落了一地。負責灑掃的小廝匆匆趕來,,被她三言兩語攆走了,。
她臨水照影,將自己散亂的發(fā)絲細細梳理,又似乎在梳理她復雜懵懂無處安放的少女心緒,。確定衣領袖口的褶皺撫平,,渾身上下并未有不得體之處,她才轉身去扣門,。
“云逸,,你休息了嗎?本座……我想同你說說話,?!?p> 她聽見有人起身,而后是一陣極輕的腳步聲,。門卻沒開,。“尚未,,阿瑜你找我有事嗎,?”
男人聲音清潤,像玉石輕輕碰撞在一起,,溫柔纏綿,,格外好聽。
連日來的輾轉反側,,抑郁不快仿佛在這瞬間都一掃而空。明明來之前有很多話想說,,此刻腦子里卻是一片空白,,萬語千言只化成了一句:“我想見你了?!?p> 云逸并未說話,,伸手要開門,她趕緊按住門,,急急打斷道:“別開門,,我就在門外同你說說話也是可以的?!?p> 男人靜默一瞬,,似是不解:“你不是想見我嗎?”
楚瑜急急解釋:“我聽說凡人成親有個習俗,,成親前一天,,新郎新娘是不能見面的?!?p> “你還信這些,?”云逸輕笑出聲。
她忍不住紅了臉。其實以前楚瑜是從來不信這些的,,但要是真的有那個萬一呢,。
云逸,我是真心想同你天涯海角長相伴,,白頭到老不分離的,。
朱紅色雕花殿門上刻著古樸的紋路。她曾無數次反反復復摩挲過,。門內一陣寂靜,,或許是緊張的緣故,她的聲音變得些許沙啞,,忐忑道:“云逸,,你會不會怨我?”
背離師門,,正道摒棄,,曾經高高在上備受稱贊的仙門公子云逸,從云端跌落塵埃,,被眾人所不齒,。
云逸,你是否曾經后悔過,?
回答她的是一陣靜默,。就在她以為云逸不會開口,準備放棄時,,忽然聽見他微涼的聲音:“選擇在我,,于你無尤?!?p> “可如果不是我,,或許……”
他回答的干脆利落,她卻忍不住猶猶豫豫起來,。雖然說她當初將重傷的云逸帶回魔道十六部是出于好意,,但天意弄人。若是再給他一次機會,,他……
“想這些做什么呢,,真是個傻姑娘……”
云逸不似尋常男子?;ㄑ郧烧Z,,油嘴滑舌,吟詩贈花,,月下定情,,那般討女孩子歡心的事情他是一件也做不出的,。確實,她在亂想什么呢,。這般誠惶誠恐,,患得患失可實在不符合楚瑜的風格。
他輕輕一句傻姑娘,,她的心便軟了大半,,好似干涸的土地終于迎來了甘霖。先前縈繞于胸的郁氣頓時消散,,心中無比暢快,。她甚是感動,又道:“那假如有一天我和你那頑固師尊同時掉進水里,,你會先救誰,?”
房間里溢出一聲笑意,如清風拂面,,似海棠花顫,,叫人忍不住酥了半邊身子,她甚至能想象到他此時臉上的無奈,。
“不會有這種事情發(fā)生的,。”他隔著門輕聲道,。
對于這個回答她不是很滿意,。愛戀中的女人是不講道理的,即便楚瑜是魔尊也免不了俗套,,頭腦發(fā)昏,,想要份獨一無二,地久天長,。
“那要是有萬一呢?二者只能擇其一怎么辦,?”她胡攪蠻纏,。
“那先救師傅?!?p> 她才跺腳,,就聽他慢悠悠道:“既為夫妻,生同衾,,死亦同穴,。”
“呸呸呸,,多不吉利啊,?!?p> 她趕緊呸掉,雖說這情話委實晦氣,,但楚瑜仿佛吃了蜜般,,心里甜滋滋的,忘記了:
男人都是王八蛋,。
大娘寒煙如是說,。
天底下的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
二娘北棠咬牙切齒道,。
男人是蠱,,比世間最厲害的毒藥還要恐怖的存在。
三娘葉眉也早早就開始警告她,。
可惜當時她還太小,,根本沒能理解到她們的意思,竟然還傻乎乎地問:“什么是男人???”
“呃……男娃娃長大后就成男人了?!?p> “那阿瑜呢,?”她不解。
“阿瑜長大以后就成女人了,?!?p> “為什么她是女人呢?”
這不公平,。
“這個不是重點,,阿瑜只要記得以后不能輕易相信男人哦?!?p> 她嚼著敲詐來的糖葫蘆,,滿足的瞇起了眼,好奇問:“男人很壞嗎,?”
三位娘親神色鄭重,,齊齊點頭。
她猶豫了:“可是長得好看的男人看起來很善良,,不像壞人呀,!”
意識到危機的三位娘親立即苦口婆心地勸誡,
“男人都很會裝模作樣,,掩藏本性,,根本看不出來的,等靠近,,一眨眼就能把你這小羊羔子吃的渣都不剩,?!?p> 大娘寒煙說話聲越來越嚇人,突然掐著咯吱窩,,把她抱了起來撓癢,。
她咯咯笑著,眼睛都笑出了淚花,,才停下來,,就瞧見正在劈柴的二娘北棠一甩利斧,將柴火五馬分尸后,,森然一笑,,
“傻阿瑜,男人會把你身上所有的錢財都騙光,。連根糖葫蘆的錢都不會給你留下的,。”
她后怕地捂住了口袋,。
“越俊俏的男人越有心機,,越可怕。阿瑜,,你以后若是遇見這樣的男人就得萬分小心了,,最好是躲遠點?!?p> 三娘葉眉說這話時神情也說不出的怪異,,有點像哭,又像是在笑,。
兒時的她點點頭,,似懂非懂。
沒想到數年后竟一語成讖,。今日就是楚瑜成親的日子,。
片刻之前,喜堂之內還有賓客盈門,,笑語晏晏?,F(xiàn)下仆從四散而逃,杯盞狼藉碎了一地,。護山法陣被破,長老們下落不明,。
良辰吉時,,血濺喜堂。
搖光劍,,傳說是上古仙器玄天玉煉成,,也是云逸的本命劍,。劍身通體泛白,寒鋒逼人,。一旦沾染,,便會散人修為。
鮮紅的血蜿蜒而下,,浸透刺目的嫁衣,。她望著刺進胸口的三尺劍鋒,嘴唇翕動,,不自覺地顫聲問,,
“云逸,你這是……做什么???”
他只是微微側眸,那道淡漠至極的目光里掩藏不住的輕蔑厭惡,,是她從未見過的冷漠,。
“造化書在哪里?”
“你一直都是在騙我,?”
“正邪不兩立,,你作惡多端,罪有應得,?!?p> 他一襲青衣,俊朗如昔,。楚瑜這才明了,,從始至終,這門親事壓根只是一場誘她入甕的騙局,??尚λ薮啦蛔灾?p> “好一個作惡多端,,罪有應得,。”憤怒,,痛恨,,惡心齊齊涌上心頭。她卻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是一場早已預謀已久的屠殺,。可他們似乎都忘記了楚瑜從來不是好招惹的,。
“云逸,,你當真不念一絲舊情,?”
“癡心妄想?!彼恍嫉匾崎_目光,。也有人跟著道:“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p> 她徒手將搖光劍拔出,,用盡全身力氣刺了出去,面帶微笑喚他的名字道:“本座記得你們正道眾人向來是言出必行,,不會背諾的,,你還記得你之前同我說的話嗎?”
“什么,?”
“不記得了,?也是,你們男人嘛,,向來都是這樣,,慣會騙人。不過沒關系,,我記得就好了,。”
“告訴我,,造化書到底在哪里,?”
他皺著眉,神色看上去有些不耐煩,。
時間慢慢流逝,,生氣一點一滴地正從這具身體里消失,楚瑜面色慘淡,。
“不管怎么說,,相交一場,既然都要死了,,你不會連個小小的心愿都不滿足她吧,!”
“你想要什么?”
她虛弱地張了張嘴,,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小的可憐,,他擰著眉走上前來警告道:“別試圖在我面前玩把戲,事到臨頭,,容不得你選擇,。”
一抹苦笑浮上面容,她神色無奈道:“是啊,,如今修為盡散,靈力全無,,毫無反擊之力,,本座都這樣了,你還有什么好擔心的,。只是……咳咳……”
他看上去面色和緩些許,,慢慢走了過來。喉嚨口一絲腥甜自指尖溢出,,楚瑜終于放聲大笑:
“你太自信了,。”
“怎么會,?”
畫虎虎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云逸,,你又何曾真真正正了解過我,?
楚瑜壓下心頭的苦澀,“黃泉路漫漫,,一人終寂寞,。生同衾,死同穴,,云逸,,這是你欠我的?!?p> “什么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哈哈,都他娘是騙人的,?!?p> 弒神陣一旦開啟便無法中止。一道刺眼炫目的白光過后,,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女人的身影漸漸消散,留下的只有癲狂聽著讓人心酸的笑聲,。
本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