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良辰最后的意識停留在阿弟向她走過來那一刻,。
她要帶阿弟回家,。
她的手竭力向前伸著,終于她拉住了阿弟的手,,她緊緊地握著,,無論發(fā)生什么事都絕不會放開,。
阿弟的手掌溫熱,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實,,謝良辰放下心,,意識慢慢地消散……
不知過了多久,隱約聽到身邊有人在說話,。
“謝大小姐也是可憐,,一直喊著阿弟,又說要回家,?!?p> “那是命不好,六歲就被人伢子拐走了,,父母不知聽誰說被賣去了海上,,就坐船追過去,結(jié)果半途船沉了,,落得尸骨無存,。”
“大爺是從哪里找到她的,?”
“在余姚的一個村子里,,那戶人家有些田地,日子還算殷實,,當家的主母看著她喜歡,,就買了留在身邊當做女兒養(yǎng)著,今年那邊發(fā)了水,,緊接著就是疫癥,,別人都死了,就活了她一個,?!?p> “這命可真夠硬的?!?p> 謝良辰聽著這聲音,,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六歲被拐走,,父母為了尋她死在了海上,之后因為水患和疫癥收養(yǎng)她的家人也死了,,幸好與她有婚約的蘇家大爺將她找到,,送回了謝家,那年她十四歲,。
這次的水患和疫癥她也不是完全沒有損傷,,她為義父義母采藥時從山上摔了下來,雖然僥幸未死,但頭受了重創(chuàng),,從前的事全都不記得了,,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被拐走的,不記得收養(yǎng)自己的人家是什么模樣,,這些年又是怎么生活的,。
為什么她會夢見這些?她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
“大爺真的還要娶她回去嗎,?謝家門庭本就不高,又被人伢子賣過,,誰知道還是不是清白之身,,就算沒發(fā)生什么事,這名聲也壞了??!”
“這些自然要老爺、太太定奪,,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如何知曉,?你若是在謝家胡言亂語鬧出事端來,看太太如何罰你,?!?p> 兩個人的交談到此為止,謝良辰再次陷入黑暗中,,事實上她嫁去了蘇家,,只不過是蘇家大爺死了之后,她被抬去與牌位成了親,。
迷迷糊糊中,,謝良辰再次夢見了伏擊季遠那一刻,殺了季遠之后,,她四處尋找阿弟,,不知道為什么,阿弟這次離她很遠,,她怎么也抓不到,。
“阿弟……”
身上的力氣到了喉口,然后張嘴發(fā)出聲音,,聲音脫口而出那一刻,,謝良辰也睜開眼睛,所有的夢境一瞬間消散,。
謝良辰急促地呼吸著,,半晌才平靜下來,,周圍一片靜寂,桌案上的一盞燈燭,,發(fā)出昏暗的光芒,,在漆黑的夜里僅僅照亮了一隅之地。
這是怎么回事,?
謝良辰正要再仔細看清楚,,眼前一暗,一道人影籠罩下來,,完全遮擋了她向周圍探究的視線,。
謝良辰?jīng)]想到屋子里還有旁人,不禁心中一緊,,身體下意識向后閃躲,,只是挪動了半分,頓時感覺到一陣暈眩,,好不容易才又穩(wěn)住了心神,,她抬眼戒備地看過去,那人的面孔在昏暗中看不太真切,。
“季遠死了,,你活下來了?!?p> 低沉的聲音響起,,謝良辰先是一怔,眼睛中復(fù)雜的情緒一閃而過,,她知道季遠死了,,但是怎么也想不通她為何會活下來。
現(xiàn)在她又在哪里,?是誰在與她說話,?
謝良辰努力要想明白:“你是誰?”
男子又向前走了幾步,,好像故意要讓謝良辰將他看清楚,,他嘴唇微抿,神情冷漠,,一雙眼眸深不見底,,整個人透著一股的危險,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謝良辰只覺得這男子看著陌生卻又有些熟悉,,一時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四目相對之時,,門外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
謝良辰再次張開嘴,還沒有說話,,就瞧見那男子身形一動,,靈巧地跨上了床,掀開被子藏匿了進去,。
幾乎在同時,,謝良辰脖頸上多了一把匕首,緊緊地貼在她的皮膚上,。
謝良辰下意識地想要反抗,,手指還沒有抬起來,手腕上一疼,,手指忽然就不能動了,,緊接著那人手肘橫在了她胸口。
她因為恐懼身體感覺到的冷意和身邊男子身上散發(fā)的滾熱溫度成強烈對比,。
讓她清楚地感覺到兩個人武力相差懸殊,,她再有舉動,定會毫不留情地殺了她,。
謝良辰算計過季遠,,季遠身為武將,身上有種讓人畏懼的凌厲,,可是比起這個人卻遠遠不如,,這人身上那股血腥味兒和殺氣,讓人忍不住汗毛豎立,,更別說他的果決和利落,。
謝良辰整個人瞬間冷靜下來,既然沒有任何機會脫身,,她不會再貿(mào)然動作,。
有人推開了門,先是走到床邊張望一眼,,發(fā)現(xiàn)謝良辰仍舊沒有醒來,,她這才轉(zhuǎn)身將桌案上的燈燭拿起來走了出去。
門外傳來交談的聲音,。
“你做什么,?”
“大小姐屋子里的燈沒有滅?!?p> “大小姐如何了,?”
“還是剛剛那般模樣,沒有醒過來,?!?p> 大小姐,,這是在稱呼她?謝良辰更想要弄清楚的是現(xiàn)在的處境,,也只有這樣她才能真正擺脫危險,。
謝良辰再次打量著這個房間,目光掠過那些擺設(shè),,越看越覺得心驚,,這房間她識得,這是謝家的屋子,,她沒有出嫁前就住在這里,。
身邊那人似是猜到了她的意圖,并沒有阻止她,。
謝良辰繼續(xù)尋找蛛絲馬跡,,墻上掛著的一支笛子,那是父親留下的,,她被謝家長輩做主嫁去蘇家時,,將那笛子一并帶走了,可現(xiàn)在這里的一切分明就是她未出嫁前的模樣,。
再回想之前半夢半醒時聽到的話,。
謝良辰幾乎不敢置信,呼吸也變得急促,。
她先是伸手摸向自己的腹部,,那里沒有被貫穿的傷口,又將手放在臉上,,手掌下皮膚光滑,。她殺季遠時留下的傷全都沒有了。
就算她活下來,,傷口也不會憑白消失,,除非是發(fā)生了什么她理解不了的事。
謝良辰做這些的時候,,那柄利刃沒有從她脖頸上挪開,,森森涼意逼迫著謝良辰振奮精神,恢復(fù)平日里的冷靜,。
她不敢確定現(xiàn)在是什么情形,,但是她想起了身邊的那個男人是誰,她為何會覺得他看起來有幾分熟悉,,因為他們才見過面,。
他是宣威侯宋羨,她之前只匆匆見過宋羨一面,現(xiàn)在的宋羨又與之前有些不同,,所以一時之間她沒有想起來,。
謝良辰轉(zhuǎn)頭向床內(nèi)看去,男人早就掀開被子靠在一旁,,一雙眼眸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宋羨目光平靜地看著謝良辰,,任由她打量著他,,等到她那目光從探究變成了驚詫和恐懼時,宋羨眼眸中露出一絲譏誚,,她認出他來了,,卻想要遮掩。
宋羨冷冷地道:“想要裝作不認識,?”
謝良辰最后的試探在這句話之后煙消云散,。
面前的是宣威侯沒錯,只不過他看起來年輕了許多,,看起來最多只有二十歲,。
在殺季遠之前謝良辰根本沒有見過宋羨,宋羨也應(yīng)該不認識她,,可是剛剛宋羨卻提及了季遠,。
在說季遠時,他的目光帶著幾分審視,,現(xiàn)在又說破她的意圖,。
從醒來開始,她所有的舉動都被宋羨盡收眼底,。
謝良辰?jīng)]有說話,,在沒有法子讓自己更進一步想明白之前,她什么也不會說,。
宋羨聲音低沉:“現(xiàn)在是大齊元平十六年八月,。”
聽到這話,,謝良辰雙耳一陣嗡鳴,,心頭跟著狂跳,眼眸中透出無法置信的神情,。
她記得清清楚楚,,殺季遠時是大齊元平二十八年四月,如果宋羨說的都是真的,,那么她現(xiàn)在是回到了十二年前,,她剛剛十四歲。
十四歲,,她才回到謝家,,所以才會有人喚她大小姐,,在她耳邊說那樣一番話。
想明白之后,,隨之而來的是欣喜,,她十四歲,阿弟才七歲,,他們都沒有死,。
可是……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為何宋羨也在這里,?
謝良辰開口道:“您是宣威侯,?這到底是怎么了?”她不了解宋羨,,但宋羨給她的感覺不同,,在聰明人面前撒謊不會得到她想要的結(jié)果。
如果她再試圖遮掩,,他會換個法子審問,,還好她懂得看清形勢,讓他也少費力氣,。
宋羨看著謝良辰:“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一個將死之人,又能回到十二年前,?!?p> 謝良辰一臉茫然地搖頭:“我只記得侯爺殺了季遠,將我救起,,然后我與侯爺說了一句話,。侯爺大恩大德來世做牛做馬定當報答?!?p> 難道是因為這句話,?來世,重活一世……
宋羨接著道:“然后呢,?”
謝良辰道:“我好像看到了我阿弟來接我,,我想要拉住阿弟的手,讓阿弟跟我回家,?!?p> “你確實拉了一個人,只不過不是你阿弟,,”宋羨聲音淡漠,,眼眸更加幽深,“你拉住了我?!?p> 謝良辰驚詫地看著宋羨,,所以宋羨出現(xiàn)在這里與她有關(guān)?
謝良辰終于明白宋羨為何找上門,,她回到十二年前是好事,,她可以護著阿弟,改變自己和阿弟的命運,。
對于宋羨卻不然,,前世宋羨起兵謀反,就快要得到他想要的天下,,突然倒退十二年,,那就意味著一切努力都白費了,,全就要重新再來,。
如果殺了她就能回到十二年后,宋羨一定毫不留情的下手,。
可惜,,這種事發(fā)生的太蹊蹺,也許她死了會出現(xiàn)意想不到的結(jié)果,。
宋羨將她與這件事聯(lián)系起來,,有利也有弊。
謝良辰思量間,,宋羨將目光落在謝良辰脖頸上:“你脖子上戴的那半塊玉佩呢,?在哪里?”
她的玉佩,?謝良辰下意識地摸向領(lǐng)口,,為何宋羨會向她要那半塊玉佩?
宋羨顯然沒有了耐心:“你拿出來,,還是我動手去?。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