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東升,,常青藤橋上,,艾德遠遠瞧見了阿比蓋爾小姐的身影,,月光下,,她的眼眶殘留著憔悴的紅色,。
“抱歉,,讓您久等了,。剛剛在財務部門拖了一會兒時間,?!?p> 他撐著拐杖快步過去,,小心翼翼地打起招呼。
“哪有的事,,您來的很準時……您的腿,?”
阿比蓋爾用疑惑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移片刻,終于發(fā)覺了左腿上的異樣,。
“沒什么,,只是一點小傷罷了?!?p> 艾德擺了擺手,,懷著沉重的心情說道:
“那個……霍蘭德的事情,我真的很遺憾……”
神調局已經(jīng)派人告知了她霍蘭德的死訊,。根據(jù)碼頭區(qū)人體自燃的殘骸,,可以確定他是在出逃的過程中被伊塞克長老截殺的。
“您不必為此感到愧疚,,是他的族人害了他,。”
盡管用肉眼都能瞧見她的痛苦,,阿比蓋爾小姐依然沒有將情緒發(fā)泄在其他人身上,。
她只是望著冰冷的墨藍色天空,好像要占卜明天的天氣:
“為什么仇恨就像陰雨一樣,,永遠無法停息呢,?一旦有人按下了開關,齒輪就會不停地運轉,,直到一切摔個粉碎,,什么技術也不能排除這種故障?!?p> 這道題恐怕沒有正確答案,。艾德答不上來,,他望向阿比蓋爾,她同樣沒有對答案有所期待:
“他有沒有和您提到過我,?”少女噙著淚低語道,。
“和您在一起時,他能夠感覺到生命中那些美好的事物,,他從未如此想要活下去,。霍蘭德先生是這樣告訴我的,?!?p> 在確認四下無人后,艾德取出了捆好的厚厚一沓鈔票:
“這里是250鎊現(xiàn)金和十張50鎊的支票,,還有您原本的錢,。我知道這些還遠遠不夠,只是希望這筆錢能夠稍加改善您的生活條件,?!?p> 為了方便阿比蓋爾使用,去取筆錢的時候,,艾德特地讓財務部換成了小額紙鈔,。
有了這筆錢,她可以選擇做些小本生意,,或者離開這里去其他地方生活,,至少不用靠著出賣自己謀生了。
阿比蓋爾小姐接過錢,,瘦小的手指在夜晚的冷風中吃力地微微顫抖,,像是攥著一枚秤砣?;蛟S是為了驅寒那股寒意,,她從口袋里取出一支女士香煙:
“可以向您借個火嗎?”
“當然,?!卑掳汛蚧饳C遞了過去,之前那個在地下堡壘丟掉了,,他又新買了一個,。
誰知阿比蓋爾接過打火機后,先一步點燃了手里的錢幣,,在用它點亮香煙之后,,朝著欄桿外松開了手掌,。
火光剎那間照亮了少女清秀的臉龐,,暗夜中盛開出一朵溫暖的火花,,四下飄零,一瞬間就散了,,流淌進暗影之中,。
不知為何,她拂去眼前的幾縷發(fā)絲,,開心地笑了起來,。
“您這樣做未免太冒失——好吧……這畢竟是您的錢?!?p> 望著河面上消逝的火光,,艾德嘆息一聲,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這可是一大筆錢,。他本以為她瘋了,可那笑聲清脆悅耳,,不似有恙,。
“我生命中的火焰已經(jīng)熄滅了。只有放棄虛幻的希望,,才能從漫漫長夜中生存下來,。”
阿比蓋爾望著手中點燃的香煙,,原本脆弱的眼神漸漸變得堅硬,。她將打火機還給艾德,面帶微笑地告別:
“還是謝謝您專程把錢帶過來,。晚安,,警官先生?!?p> 艾德雙肘依靠在橋邊的欄桿上,,目送著阿比蓋爾小姐的背影離去,直到遠處的矮房切斷了他的視線,。
“她走了,?”
不知何時,奎茵已經(jīng)走到了他的身邊,。她重新裹上了那層大圍巾,,看上去和平日里無異。
“是啊,,她走了,。還一把火將鈔票燒了個精光?!卑赂袊@道,。
“她會沒事的,。我能聞出絕望的氣味,她還遠沒有陷入那種境地,,或者說恰恰相反,。”
“其實我更喜歡以喜劇收場的結局,?!卑掳咽执钤跈跅U上,“但有時候想些做好事,,卻偏偏總是兜兜轉轉,、事與愿違?!?p> “神調局的探員不能選擇去做‘好事’或者‘壞事’,,我們只能做必須做的事?!?p> 她也把一只手肘搭在欄桿上,,用折刀在上面刻出一道道劃痕。
“我知道,?!卑潞舫鲆豢跓釟猓诤影豆蝸淼娘L中消散無蹤,。
“抱歉,。”奎茵突然沒頭沒尾地說道,。
“嗯,?”他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
這個詞從她嘴里說出來,,就像太陽從西邊的地平線升起一樣奇怪,。
“……那個時候我感覺到一股莫名其妙的惡意。明明可以看見發(fā)生的一切,,身體卻不受控制,。我想那不是我?!?p> “別放在心上,。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如果沒有你,,我們早就被伊塞克長老殺光了,。”
艾德點了點頭,伊頓先生早就說過解開項圈的危險性:
“說起來,,‘絕望’聞起來是什么味道,?”
“這個,該怎么和你形容呢……,?”
奎茵的臉微微轉向一側,她盯著河岸,,猶豫了一會兒:
“壞掉的玩具,、冰冷的煤爐、劣質酒精,、熄滅的煙頭,、毒藥、因為衰老而掉落的牙齒,、骨骼的余燼,,把這些東西放進調酒杯中,再用眼淚攪拌均勻——絕望聞起來就是那種味道,?!?p> “我的天,真是絕妙的形容”艾德笑了起來,,“比起調查員,,你可能更適合做詩人?!?p> “是啊——如果我認字的話,。給你看一樣東西?!?p> 她把另一只手從口袋里伸了過來,,手中是一把新鮮的蒲公英花,菊黃色的花瓣在夜晚像是透著鮮嫩的淡紫色?,F(xiàn)在還未到它們長出毛絨絨種子的盛夏季節(jié),。
“蒲公英?”
“仔細瞧,,別眨眼,。”
生機勃勃的橘黃花瓣在她手中一瓣瓣地合攏,,干癟,,又在片刻之后再次綻放。取而代之的是白色冠毛結成的絨球,,如同晶瑩剔透的云團,。仿佛它的生命被人為地加速了。
“這是怎么回事?”
他不知道奎茵還會使用秘文,,難道說是某種圣物造成的效果,?
“不知道。我很早就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了,,只是從來沒告訴過其他人,,記得替我保密?!?p> “你難道不好奇為什么自己會有這樣的能力嗎,?”艾德疑惑道。
“不,,完全不在乎,。比起嘗試理解某樣事物的存在,我更喜歡感受它們,?!?p> 奎茵把蒲公英放在唇前,輕輕一吹,,頭頂?shù)脑卵牢⑽㈤W耀,,潔白的籽種頓時灑滿了河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