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隔著面具也能聞到前方畜棚傳來的陣陣惡臭,，黏答答的空氣里混雜著刺鼻的血腥,，以及牲畜特有的腥臭味,。
一支用殘破的肢體與木樁堆砌成的污穢圖騰就插在門口,，人的軀干,、山羊的頭骨,、牛的四蹄,，呈“大”字形擺放,，拼接成了一個無比褻瀆的怪形——
在它的背后,，是一道荊條制成的,、與手腳頭顱相接的尖刺圓環(huán)。僅僅只是望著這褻瀆之物,，便會給人一種莫名的,、令人作嘔的饑餓感。
“媽的,，人不人鬼不鬼……”鐵砧大老遠便瞧到了圖騰,，一邊走一邊罵。
“這是圓環(huán)兄弟會的圖騰柱……”
艾德低吟著這個圖騰背后所代表的名字,，難怪奧莉維亞小姐會來,。
“你知道這東西的來歷？”鐵砧滿是不可置信,。
因為奎茵與奧莉維亞的事情,，艾德在據(jù)點里養(yǎng)傷兼職照顧夏洛蒂的這些天里，曾專程前往鴉巢查閱過資料：
“圓環(huán)兄弟會是一支由‘滿月派’狼人組成的秘密結(jié)社,，崇尚借助狩獵來完成內(nèi)心的蛻變,。他們會把狩獵后饕餮殘余的戰(zhàn)利品堆成“圖騰”，作為對他們崇信之邪神——「噬月魔狼」瑪納迦姆的祭品,?！?p> 距離畜棚還有幾十步，他一本正經(jīng)地給鐵砧復述道。
“嘖……我好像喝酒的時候聽臭魚頭提到過這名字,，聽說以前這東西猖獗得狠,，市里的老百姓連半夜聽到狗叫聲都能被嚇醒?！?p> 鐵砧在神調(diào)局服役了不到五年,，又來自北方，對此毫不知情也在情理之中：
“……直到二十年前,，前任的分局長克里斯托弗聯(lián)合起銀霧市全部勢力,，啟動了一項代號為「附子草」的行動?！卑吕^續(xù)說道,。
“——神調(diào)局、奧克蘭家族,、皇家學會,、神圣教會、城市衛(wèi)戍軍,、甚至還包括了樵漁幫和部分賞金獵人……幾乎每一派勢力都加入進來,，成功將圓環(huán)兄弟會連根拔起?！?p> 克里斯托弗通過向敵方滲透者傳遞的錯誤消息將教眾引導至了他們的秘密圣所,，隨即封鎖了已知的每一處通路——
皇家學會特制的「暴風雪」毒氣彈被源源不斷地灌入圣所，含有白銀微粒的絮狀物粉塵淹沒了每一處空間,。
隨后,，全副武裝的特工們殺入了圣所內(nèi)部，消滅了除自己人以外所能見到的一切活物——此次行動徹底摧毀了圓環(huán)兄弟會的組織結(jié)構(gòu),，一度使其銷聲匿跡,。
“克里斯托弗，那不是夜鶯的父親嗎,？我怎么聽海怪說他是被邪教徒謀殺的,？”鐵砧疑惑道。
“他說得沒錯,。大約十年前,，沉寂已久的圓環(huán)兄弟會殘黨突然襲擊了克里斯托弗先生的宅邸?？死锼雇懈ヅc夫人當晚慘死在家中,。”
新上任的拉法葉局長立即展開了報復行動,，因為刺殺而暴露的圓環(huán)兄弟會余黨也很快被一舉殲滅——
“——至少在官方的文檔中是這么記錄的,?！?p> 艾德并沒有告訴鐵砧的是，他猜測檔案中還隱瞞了一些事情：
奎茵或許并非克里斯托弗的親生女兒,，而是在那場行動中幸存的,、圓環(huán)兄弟會首領(lǐng)或成員的子嗣。
從事件的時間與奎茵的年齡來看,，也幾乎完全吻合,。如此便能解釋她那與生俱來的獸化病，超強的自愈能力,，以及與奧莉維亞小姐截然不同的外貌與性格,。
羅溫所提到過的，“伊頓的猜想”或許也與圓環(huán)兄弟會有關(guān),，但究竟是什么呢,？
“哼，管他呢,，我才不怕這些瘋野狗，來一個老子殺一個,?！?p> 說著，鐵砧已經(jīng)加快腳步走到了圖騰柱面前,，一錘將其砸爛了個粉碎,。
“等等，我先看看里面的情況……”艾德正想要丟出獨眼蜘蛛偵查畜棚內(nèi)部的情況,，卻被鐵砧一把攔?。?p> “行了，要來早就來了,，后面還有好幾間屋子呢,，別耽誤工夫了?！?p> 鐵砧扛著鐵錘大搖大擺地走過去推門,，卻發(fā)現(xiàn)門上鎖著鐵鏈。還沒等艾德調(diào)出獨眼蜘蛛的腹部工具組,，他已經(jīng)掄起錘子,，一錘將木門砸得粉碎。
好吧……
見鐵砧已經(jīng)破門而入,，艾德也只得將獨眼蜘蛛別回上衣口袋,，壓低槍口跟了過去。
眼前光線晦暗,，只有龍騎兵盔甲的動力鍋爐發(fā)出橘紅色的隱隱火光,。
地上的稻草沾滿了毛發(fā)與血肉的碎片，借著微光，他看到一雙鮮紅色的,、有著長方形瞳孔的眼睛——
一頭變異的母山羊,，四蹄與嘴角長出了惡心的、鱗片似的肉芽,。凸起的眼球布滿了血絲,，顯得無比猙獰。
咯吱,、咯吱……
它的嘴巴像吃草般不斷地咀嚼著,，半截嫩粉色的身子還在不停地抽搐。那是剛生出來的,，還沒有長出毛發(fā)的小羊羔,。
這是它的幼崽。
艾德心中升起一股惡寒,，他瞄準畜欄中的變異生物,，正打算扣動扳機，卻發(fā)現(xiàn)一道透明的液體,，沿著那猩紅的眼眶緩緩流下——
那是淚水,。
它……是在哭嗎？
他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不適感,，呼吸和心跳聲變得紊亂,。槍口前的身影逐漸與另一個影子重疊——
不，孩子,，你根本就不理解瘋狂……
時間仿佛凝滯,，舉起槍的手停在半空中。書店主老喬治的低語突然在耳旁響起：
你會眼睜睜看著自己屬于人類的那部分慢慢死去,，變成怪物,，別無他法……
德洛麗絲——那是誰？你為什么用這個名字稱呼我,？,！
聲音突然轉(zhuǎn)變成奎茵那帶著哭腔的沙啞咆哮。
每一次殺戮都會使我們離瘋狂更接近……親愛的小德洛麗絲……
假如我的失敗令你的宿命更加沉重,，真的非常抱歉……
無論“滿月”或“新月”,，對于哪種派別而言，獸化癥都不存在治愈的可能性——
噗嗤,。
一聲悶重的巨響打斷了艾德的思緒,，鐵砧已經(jīng)手起錘落，結(jié)果了這頭變異的生物,。
“你磨蹭個什么勁兒,？只不過是一頭瘋畜生罷了,。”來自北方的漢子提醒道,，“走吧,，還有好幾間屋子等著我們呢?！?p> “抱歉,。”艾德握拳清了一下嗓子,，放下槍口,，默不作聲跟在鐵砧后面。
二人一路無言,，接下來幾個房間都沒有任何敵人或變異生物,，只有幾枚與之前相似的圖騰柱。
“你難過了,？”
返回瞭望塔的路上,，鐵砧忽然開口，他的聲音特意扯低了幾度,。
“算不上吧……”艾德說道,，“我只是想到——”
“想到了奎茵？”
“嗯……”艾德用鼻音答道,。
“是，她遲早有一天也會變成這副模樣,?！?p> 鐵砧掀開了面甲，露出那橙金色的粗獷頭發(fā)與胡須,，拾起耳朵上的雪茄放在鍋爐里點燃：
“想開點兒,，小子，我們這行兒本來就是活一天算一天,，只要剩余的日子開開心心,，有酒喝、有肉吃,，總好過半身不遂地活他個一百年,。”
“你說得對,，”艾德聳了聳肩承認道,，“沒準兒咱們兩個都得走在她前面呢?！?p> “這就對了,?！辫F砧面帶微笑地拍打著艾德的肩膀說道，他的鼻孔噴出一大股濃煙,，好像火車的汽笛,，“那小妞兒能打得很，就算死了,，我遲早也會在蜜酒廳再見到她,。”
信仰舊神的北方人相信,，人在死后會被困在一片迷霧之海的孤島上,。只有那些英勇無畏、技藝高超的展示,，才會被長船接駁前往舊日諸神的蜜酒廳,，享用永恒的歡宴。
“難說,，她信的可不是你們北方人的舊神,。”艾德揉了揉肩膀,，那里酸痛得仿佛被鐵鉗擰過一般,，“你覺得我死后配去蜜酒廳嗎？”
“你,？,！”
鐵砧先是輕蔑地大笑了一聲，然后又嚴肅了幾分：
“行啊,，如果你想找人喝一杯的話,，我隨時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