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艾德的思維殿堂內(nèi),。
“怎么樣，今晚過得愉快嗎,？”希爾薇帶著微妙的笑容說道。
“當(dāng)然——如果最后我沒有摔進臭水坑里的話,?！?p> 城市里的爛泥坑和鄉(xiāng)下是完全兩碼事，黏糊糊的污泥和青苔已經(jīng)是那里面最干凈的東西了,。除此之外,，或許還有腐爛的果皮、攜帶病菌的唾液,、昆蟲和小動物的尸體……以及很多最好不要仔細(xì)去想的東西,。
對于無家可歸的流浪漢而言，摔進這樣的爛泥坑甚至是致命的——潮濕的衣服和被污染的水體可能會導(dǎo)致疾病,。
他見過無數(shù)個類似的案例,，喝得不省人事的醉漢不小心一頭栽進了某個污水坑里，過了幾天便一命嗚呼,。
幸好非凡者的體質(zhì)遠超普通人，更何況艾德回偵探所之后還洗了澡,、換了新衣服,。至于原來的衣服，只好送到清洗店了,。
“說起來……既然你知道昨天是我的生日,，為什么不提醒我一下？”
“那樣豈不是少了很多驚喜,？”希爾薇說道,，“十八歲生日，人的一生可是只有一次啊,?！?p> “嚴(yán)格來說，每次生日一生都只有一次吧,？”
艾德取出了一小段奎茵身上割下來的筍枝,，原本透明的、如同血管一樣枝干已經(jīng)逐漸開始木質(zhì)化：
“對了,，你知道這東西是怎么回事嗎,？”
僅僅只是這一小根樹杈，所蘊含的非凡性便超過了捕夢網(wǎng)所能承載的極限,，以至于他不得不只取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小段,。
希爾薇伸手接過樹枝，凝視片刻后搖頭道：
“很奇怪,，守秘人程式的資料庫里也沒有相關(guān)的記錄,，但我能感知到這其中包含了她的夢境坐標(biāo)。或許突變的原因與她的人格結(jié)晶具有某種聯(lián)系,，需要導(dǎo)出坐標(biāo)嗎,？”
“嗯?！卑曼c了點頭說道,，“也只能先去試探一下了?！?p> 他當(dāng)然不希望奎茵像老喬治那樣失去自我,、徹底瘋掉。但想要查清奎茵身體異變的原因,，恐怕必須要前往她的夢境,。這其中肯定會有風(fēng)險：
假如那位不知道名字的心理醫(yī)生說得沒錯，奎茵在夢中的形態(tài)是一頭巨狼,。雖然艾德相信奎茵應(yīng)該對他沒有敵意,，但不代表“它”也是這么想的。
至于能否利用守秘人程式治愈奎茵的獸化病,，艾德心里也沒有把握：
雖然卡塔莉娜的結(jié)晶惡變癥同樣是不治之癥,，但那得益于守秘人程式可以對人格結(jié)晶做出一定限度上的重新編輯。
而獸化癥的病理根源并不明確,，如果問題不在人格結(jié)晶上,，那么艾德也無計可施。
『夢境信標(biāo)：幽暗林地』
機器將卡片吐了出來,。艾德將卡片插入房門前的卡槽,，推了房間的大門。
……
艾德身后矩形的門框鑲嵌在一顆參天古樹上,，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
文明所創(chuàng)造事物的痕跡都在他眼前煙消云散,，仿佛只是可笑的幻覺。極目迥望之處,，只有那無窮無盡的黑暗森林,。
盤根錯節(jié)的古老樹木如同血管般鼓動著，像蚯蚓那樣遲鈍地蔓延爬行,、咀嚼,、吞咽，晶瑩的樹脂沿著樹干流淌,，如同行行熱淚：
有著鮮紅樹皮的橡樹,、枯萎佝僂的藍針?biāo)伞㈤_著花的山楂樹,、攀附著樹干的槲寄生與凌霄花,，包裹著白巖的青苔,，以及許許多多艾德叫不出名字植物。
天空仿佛一張樹葉交織成的羅網(wǎng),，他看不到太陽或月亮的影子,。而腳下的落葉沒過了艾德的膝蓋，似乎有不知名的東西伏行其中,，劃過他的鞋尖,。
除了被活著的樹葉所覆蓋的天空與被死去的樹葉所覆蓋的地面以外，任何平行于大地方向的空間都失去了意義,。
他用手杖試探著向前走去,，落葉似漣漪般擺動，卻如同錯亂的時鐘般找不到方向,。無論沿著哪個方向走去,，最終都會回到原處。
終于,，艾德意識到這樣下去尋路也只是徒勞,。他猶豫了片刻，開始模仿著《無名月光曲》的曲調(diào),，輕聲哼唱其中的一小個片段,。
……
終于，幽綠色的眼眸于葉片的裂隙中浮現(xiàn),，一個黑影向著艾德緩緩靠近：
仿佛山丘一樣高大的漆黑背脊，僅頭顱便似艾德整個軀干般大小,，四肢著地,，利爪踏過每一步都將落葉割得粉碎。
這并非是艾德曾經(jīng)所見的,、半人半狼的模樣,，而是一匹樣貌純粹的黑狼。
“咯……”
黑色的巨狼發(fā)出警惕的低吼聲,。
“奎茵,，是我……艾德?！?p> 艾德一邊緩緩地靠近巨狼,，一邊做好了強行脫離夢境的準(zhǔn)備。
低吼聲并未停下,，巨狼依舊保持攻擊的姿態(tài),，鋒利的牙齒竟如一排排刺刀似的閃著寒光。
“我是艾德啊,，你不記得了嗎,？”
就在艾德已經(jīng)打算后撤的時候,，巨狼終于認(rèn)出了艾德的氣味。它停住了低吼,，巨大的尾巴仿佛一條長鞭,，將樹木抽打得劈啪作響。
“太好了,，我還以為又要頭痛兩個禮拜……”艾德終于松了一口氣,。
強行脫離夢境的滋味可不好受，他上次強制脫離亞瑟的夢境之后,，休養(yǎng)了兩個禮拜還會時常感到耳鳴和頭痛,。
他伸出手掌，摸了摸巨狼濕漉漉的鼻子,，巨狼也舔了舔艾德的手掌作為回應(yīng)：
“放心吧,，我會想辦法讓你恢復(fù)原樣……恢復(fù)人類的模樣的?！卑抡f到一半又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畢竟他也不好說到底哪個才算原樣。
“……可以帶我去找你的誕生石嗎,？我不會傷害你的,。”
“……,？”
巨狼歪起了頭,，似乎在嘗試?yán)斫獍碌恼Z言。
一人一狼就這樣你看我,、我看你地僵持了許久,，艾德最后也只能放棄——
看來它已經(jīng)完全忘記了人類的語言。
“沒關(guān)系,，等我想到辦法再來吧,。”
艾德嘆了一口氣,，把臉頰貼在巨狼的脖子上,，感受著柔軟而溫暖的毛皮，輕輕擁抱它,。
隨后,，他轉(zhuǎn)身離去，沿著那扇木門返回了思維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