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才路上吃了涼風(fēng),，有點(diǎn)肚子疼,，先不吃了，我要喝點(diǎn)熱水,?！睜攤z找了同樣的借口。

　　“你們?cè)诼飞细缮读?？怎么都吃了涼風(fēng),。”秦氏疑惑不解,，“今天沒風(fēng)啊,。”

　　“今天特別冷,，坐在牛車上,，越坐越冷?！币S便編了個(gè)理由,，“有湯沒有,？”

　　“鍋里有開水,。”

　　尹二舀了一碗,，吸溜著喝了,，然后，就進(jìn)了自己住的屋子,，看到?jīng)]有拆洗,、一股氣味的被子，他粗粗地出了口氣,，伸手自己拆起來,。

　　尹三進(jìn)來：“哎，你干啥,？被子拆了,，晚上蓋什么？”

　　“這么臟,，怎么蓋,？”

　　“那晚上也不能凍著啊，你不蓋我還蓋呢,?！?p>　　“你的被子呢,？”

　　“拿大姨家了，大姨說,，趁我回家過年,，幫著拆洗干凈，我就沒帶回來,?！?p>　　尹二沒說什么，快速地把被子拆了,，燒了一鍋熱水,，用皂角把被子洗了，搭在房間拉的繩子上,，然后,，從屋外抱回一捆棉花桿，先把炕燒熱,，讓屋子里暖和起來,，他躺在炕上，蓋著自己厚厚的棉大衣,。

　　尹三艷羨地摸摸：“誰給你做的,？娘嗎？”

　　尹二哼了一聲,，沒回答,，反而問：“旺伯伯不是給了咱家很多魚嗎？怎么不吃呢,？”

　　尹三嘴巴撅起：“大哥看上王童生的閨女,，賣了八條魚，給人家買了一身花布衣服,，還送了一朵頭花,，本來還剩下六條，他又送給了王家四條,，娘說,，剩下兩條要留到年三十和初一吃?！?p>　　“那是旺伯伯送的,，他憑什么都賣了？算了,，旺伯伯不是還給了豬頭肉,、豬蹄、豬尾巴什么的,，怎么中午一點(diǎn)肉星星都沒有,？”

　　“老大都讓娘熏了,，說是他開學(xué)帶到學(xué)堂吃?！?p>　　尹二的眉頭皺起來：“都是他的,？這一家人都把嘴扎起來算了?！?p>　　尹三嘴巴撅得老高：“我初二就去大姨家,，咱家過得實(shí)在沒意思?！币]說話,，晚上沒吃飯，他和尹三靠著熱炕和一個(gè)大衣,，擠著將就了一晚上,，第二天，太陽出來,，他把被子里的棉絮放外面曬了曬,，又用棍子敲打，去了灰塵,，自己將干了的被面和被里縫在一起,。

　　秦氏看尹二滿臉不高興，心里有些糾結(jié),，她忘了給尹二拆洗被褥了,。

　　早飯，還是炒酸菜,，主食是高粱面饅頭,，尹二看了一眼,，轉(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將屋梁上掛的豬頭取下來，切了滿滿一大盤,，放到桌上,。

　　尹大一看就怒了：“這是給我留的?！?p>　　尹二看著老爹,，老銀吱吱嗚嗚：“你媽說的，不是我說的,?！?p>　　尹二又看著老娘，秦氏結(jié)結(jié)巴巴：“我,，我沒說,，俊秀說的,。”

　　尹大一抬下巴：“我說的怎么了,？我讀書費(fèi)腦筋,，得吃得好一點(diǎn)?！?p>　　尹二笑了一下：“全家人沒有不辛苦的,，都得吃得好一些?！?p>　　說著,，他從小妹的手里拿過饅頭，掰開,，夾了幾片肉：“就是小妹,，也要長(zhǎng)身體，也得吃肉,?！?p>　　他將手里的小塊饅頭還給妹妹，自己拿了個(gè)大的,，掰開,，夾得滿滿的：“這是旺伯伯送給爹的，我也是爹的兒子,，也有資格吃,。”

　　尹三早就饞的不行了,，趕緊也將手里的饅頭掰開,，夾滿了肉。

　　尹大氣得手都哆嗦了,，把筷子狠狠砸在桌上：“不吃了,，我不吃了！”說完,，跑回他的房間了,。

　　小妹嚇得不行，大眼睛骨碌骨碌看看這個(gè),，看看那個(gè),。

　　尹二輕輕摸摸妹妹的頭：“吃吧，吃飯的時(shí)候,，不要看別人,。”

　　小妹低下頭，吃飯小口小口的,，這孩子常年住在親戚家,，慣會(huì)看人臉色，這么小,，就活得小心翼翼,，尹二一陣兒心酸，十四年了,，他一直就像小妹這樣,，活得好累、好累,。

　　“心心,，吃吧，大口吃,，大口吃才香,。”

　　尹小妹在哥哥的鼓勵(lì)下,，大大咬了一口,，又香又糯又彈的豬頭肉，在口腔里爆出絕美滋味,，“啊——”她忍不住笑瞇了眼睛,。

　　秦氏看不見這些，她已經(jīng)追著去了大兒子的房間,，就聽見老大在屋里摔東西,，還大聲吼叫：“這家我沒法待了，窮還不說,，沒有一點(diǎn)規(guī)矩,，我這就走，再也不回來了,?！?p>　　老銀有些不知所措，他從來沒見過這么強(qiáng)勢(shì)的尹二,，以前,，老大若是沉了臉兒,，尹二什么都會(huì)讓,，毫無原則地讓步，今年,，忽然就敢挑戰(zhàn)老大的權(quán)威了,，這變化太大，他一時(shí)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爸,，你快過來,，大過年的，老大一個(gè)人去學(xué)堂怎么行,？”

　　老銀剛站起來,，尹二一把拉住了：“爹，他嚇唬人的,?！?p>　　秦氏氣呼呼地跑過來，狠狠瞪著尹二：“你哥生那么大的氣,，你不勸著,，還火上澆油，你到底要干什么,？”

　　尹二的臉拉了下來：“娘,，你當(dāng)我是你兒子，就不會(huì)在我回來時(shí),，炒一盤子酸菜,，家里掛了那么多的肉食，你竟然一口都不給我吃,！”

　　秦氏低了一下頭,，但聽到大兒子屋里咕咚一聲凳子倒了，立刻又抬頭瞪圓了眼睛：“你哥讀書那么辛苦,，給他留點(diǎn)兒怎么了,？你這孩子，在外面待了半年,，怎么變得這么計(jì)較,？越學(xué)你越不懂事！”

　　“我哥讀書很辛苦,，我弟學(xué)手藝就不辛苦,？我學(xué)武也不辛苦？我爹風(fēng)里來雨里去,，不辛苦,？娘，你今年摘了那么多棉花,，不辛苦嗎,？怎么，全家就他辛苦,？就他該吃肉,？”

　　秦氏狠狠剜了尹二一眼：“你哥正生氣呢，你就不能讓讓？”

　　“他為什么就不能讓讓我,？我們兩人一年都沒見,，我回來，他居然不許我吃一口肉,？他還是我哥嗎,？孔曰成仁，孟曰取義,，他的仁義道德都念到狗肚子里了,？”

　　秦氏用于忍不住了，眼睛狠狠瞪著尹二：“你給我閉嘴,！你不回來,，我們過得好好的?！?p>　　“你是說,，我就不該回來？”尹二說著,，站了起來,，去了自己的房間，把那件過膝的大棉衣往身上一披,，徑直朝大門口走去,。

　　家里的人都目瞪口呆，沒想到尹二現(xiàn)在脾氣這么大,。

　　尹二走到門口,，回過頭：“真的想出走，就是像我這樣的,，而不是在屋里裝腔作勢(shì),。”

　　看著尹二的身影在大門口消失,，老銀如夢(mèng)初醒,，急忙追了出去。

　　秦氏好半天才醒過來,，氣得要死,，以前，她會(huì)給尹二臉色看,，好幾天甚至一個(gè)月都不搭理尹二,，可現(xiàn)在，尹二走了,，她擺臉色也沒用,。

　　老銀追到堿灘地大院,，尹二正和小槐在院子里玩,，一人手里拿著一根木棍,，正比劃突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