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無語
確定韃子退出京畿地區(qū),大豐朝堂的君臣都長長出口氣,忐忑不安的心,,終于安穩(wěn)下來。
這天早朝,,御史謝文忠上表彈劾豐裕衛(wèi)指揮使尹俊仁,陽奉陰違,出征兩個月,韃子都退了,,也沒來解京城的圍困。
皇上坐在龍椅上,,心里也非常不爽,,京畿被圍,他下令全過兵馬勤王,,韃子都退了十幾天了,也才到了三個總兵,,還都是韃子走了六七天才到的,。
至于他特別下旨讓解圍的尹俊仁,竟然都十幾天了也影子都無,,當然該嚴懲不貸,。
他卻不想想,他對尹俊仁,,又有什么恩澤,?
做皇上的,覺得這全天下的人,,都欠著他,,都應該圍著他轉才是。
嗯,,封建社會本就是這樣,。
可若是皇帝身邊、那些拿著高官厚祿,、享受著權力帶來的豐碩回報的大臣,,真能對他忠心耿耿,普通百姓和小官小吏,自然也會跟著忠君愛國,。
糊涂皇帝,,不能把公正有能力的大臣提拔上來,反而弄了一群欺上瞞下,、欺壓良善的碩鼠,,每天過著非人生活的老百姓,怎么可能擁護這樣的皇帝,?
皇帝對全國的軍隊沒有第一時間來救自己怒火中燒,。
謝文忠的彈劾,讓他一肚子鬼火找到了發(fā)泄的渠道,,他氣呼呼地哼了一聲,。
不過,皇帝一般不會這么快表態(tài),,他要表現(xiàn)出深沉難測的模樣,,不能讓臣子看出心思。
謝文忠說完,,又有一個御史出列,,把尹俊仁狠狠數(shù)落了一通。
全國那么多的兵馬,,這些大臣,,為何單單跟尹俊仁過不去?
還不是他開了幾十萬畝的荒地,,每年大把的收入,,沒有給京城里的那幾個大佬上供?
尹俊仁不是沒有上供,,而是他的靠山,,張國公府衰敗了,不能繼續(xù)遮蔽于他,。
朝堂上那幾個掌握大權的,,都是大碩鼠、吸血蟲,,看到他這只肥羊,,眼都直了,恨不得一口吞下去,,當然會針對他了,。
其它的部隊,都各有各自的門路,,他們一時還沒法下口,。
幾個御史彈劾之后,,首輔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說了句:“這種不忠不孝的逆臣,,必須嚴懲不貸,才能以儆效尤,?!?p> 皇帝嗯了一聲,正要開口說話,,大殿外傳來一聲稟報:“張國公有急情上報——”
小張國公自從父祖去世,,就被朝廷的大臣排擠,每天過得生不如死,,他不得已,,借著守孝,每天告假不上早朝,,這會兒他忽然跑來,,讓大殿中的人都非常驚訝。
原來,,尹二專門派人給送了一封信,,說了他的戰(zhàn)績。
雖然有幾個文臣,,接受了那幾千韃子頭顱,,但尹二還是不放心,可京城里,,能為他張目的,,也就林懷誠和小張國公了。
林懷誠的官兒太小,,連早朝資格都沒有,能指望的,,也就小張國公了,。
小張國公雖然沒什么能力,又沒有經驗,,好在,,有林懷誠為他出主意想辦法。
昨天,,他們就收到了尹二的信,,可小張國公卻不敢上朝據(jù)理力爭,還是林懷誠一直在說服他,,告訴他,,這么躲著,,非但不能躲過災禍,反而會讓那些人更肆無忌憚,,侵吞張國公府的產業(yè),。
小張國公從一眾大臣身邊走過,緊張地雙手都是汗水,,心都快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走到這一步,也不容他有退回去的機會,,他大著膽子,,走到稟告的位置,行了大禮,,得到皇上準許,,這才清了清嗓子,壓住緊張,,開口說話:“皇上,,微臣接到豐裕衛(wèi)指揮使尹俊仁私信,說是他所部共斬殺韃子四千余,,已經讓巡按御史劉大人帶回了兵部,,微臣早上去兵部核實,確有此事,?!?p> 皇上驚住了:“你說什么?”
小張國公把話重復了一遍,,然后道:“兵部已經核驗過,,確實有四千多的韃子頭顱,全都貨真價實,、沒有一個假冒的,。”
“四千多顆韃子頭顱都在兵部,?”皇帝問,。
“是,微臣剛才親眼所見,。”
皇帝把目光轉向兵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費項臣,。
費項臣嚇得雙腿一抖,,急忙出列,跪下:“皇上,,昨天兵部確實收到四千多的韃子頭顱,,可微臣接到的稟報,,說是山海關的蔣總兵送來的,?!?p> 蔣總兵和費項臣是表兄弟,,他想把尹二的功勞,,轉到表弟的身上。
為了達到目的,,費項臣鼓起三寸不爛之舌:“皇上,,那尹俊仁不過一個小小的指揮使,怎么能夠殲滅那么多的韃子,?只有驍勇善戰(zhàn)的邊軍,,才能有如此輝煌的戰(zhàn)績,?!?p> 小張國公氣得要死,他到底年輕,,沉不住氣,忍不住大聲叫屈:“皇上,,皇上,,到底是誰殺的韃子,有嚴格的過手章程,,我剛剛在兵部,,看到巡按御史劉大人和御史方大人的奏章了,。”
皇帝的臉陰沉地能滴下水來,,他示意殿前的錦衣衛(wèi)千戶胡群:“你去兵部一趟,,把張國公所說的奏章拿過來?!?p> 也不知道皇帝今天的腦子怎么轉的,,沒有讓他身邊的大太監(jiān)派人去取,不然,,還不知道會出什么意外呢。
胡群平時被大太監(jiān)馬洪明排擠,,手中的權力,,很多都被侵占,而馬洪明又和這個費項臣暗地勾連,,欲掀翻首輔林瀾山,,胡群都看在眼里。
胡群知道自己根本沒法和馬洪明在一個層次爭斗,,但能惡心一下成天欺負自己的人,,他也會樂意做一做。
兵部距離承乾殿并不多遠,,胡群也就兩刻鐘就回來了,,他把從兵部拿到的奏折和文書,都遞了上去,。
馬洪明心里非常不愿意,,卻不得不把東西都轉送到皇帝的手里。
皇上飛快地翻看了一遍,,看向費項臣的目光,,簡直能把他戳出兩個窟窿。
林瀾山這段時間,,被費項臣和馬洪明聯(lián)手針對,,首輔的位置岌岌可危,現(xiàn)在看到有扳倒對手的機會,,立刻就有了精神,,他上前一步,殷切地看著皇帝,。
皇上示意馬洪明,,把資料都給林瀾山。
林瀾山能做到首輔的位置,,當然有一定的能力,,他一目三行,,看了奏折和交接的手續(xù),立刻確定,,這些都是真的,,費項臣壓著不報,是想截取尹俊仁的軍功,,給他的表弟,。
林瀾山裝出非常氣憤的樣子,指著費項臣,,狠狠數(shù)落了幾句,,然后,給皇帝建議:“尹俊仁乃是我大豐的功臣,,該好好表彰和嘉獎,,至于這回,有人別有用心,,皇上也該嚴懲不貸,。”
馬洪明見費項臣已經沒救了,,眼珠子一轉,,立刻就站在林瀾山的這邊,示意他在朝堂的代理人,,也對費項臣落井下石,。
費項臣被下了詔獄,等著三司會審后定罪,,他被摘了官帽,,拉了出去。
皇上狠狠出了一口氣,,臉上卻浮出笑意,,他大豐朝,還是有忠臣的,,還是有能打仗的干將的,,還是有救的。
小張國公按照林懷誠教他的,,一臉喜色地上前一步:“恭喜吾皇得尹俊仁這樣的忠臣良將,!”
皇帝摸了摸胡須:“唔!”了一聲,。
小張國公繼續(xù)道:“皇上,,劉御史說,尹俊仁還解救了上萬被韃子擄掠的老百姓,這些百姓說,,奴酋就是因為中了尹俊仁的箭,生死不明,,這才匆匆撤軍的,,當時韃子營中一片混亂,他們忽然暴起,,搶了韃子的刀反抗,,才逃出來的。
不過,,韃子殘暴,,若不是尹將軍發(fā)現(xiàn)了,及時派兵牽制,,他們也逃不出來,。
當時韃子營中,有五六萬被掠去的百姓,,最少跑出來了一萬多人,。”
皇帝聽得忍不住擊掌贊嘆:“壯哉,,這才是朕的忠臣良將,。”
首輔林瀾山趁機上前表示,,應該破格提拔尹二,。
皇上連連點頭。
林瀾山建議,,讓尹二做錦州總兵,。
錦州直面建虜,是最危險的地方,,這個還不是最要命的,,那里,文臣武將爭權奪利,,內斗特別嚴重,,尹二這樣沒有任何背景的人去了,稍有差池,,就會被那群惡狼生吞活剝,。
林瀾山顯然是想借刀殺人,他之所以這么做,,就因為尹二是前首輔顧家的人,,如今顧家還有個人在詹事府,一旦小皇帝上位,就是首輔的有力爭奪者,,顧家死而不僵,,他怎么可能再給顧家留個武力值極高的將領?
當年打擊顧家有多狠,,他現(xiàn)在的顧忌就有多大,。
何況,他也聽說尹俊仁占著的那片地,,收獲豐厚,,也想據(jù)為己有。
當時,,讓張旭出城拒敵,,就是他提議的,張旭全軍覆沒,,丟了他的人,,他差點被政敵彈劾,丟了首輔的位子,。
林瀾山恨張旭無能,,連帶討厭和張國公府有關的一切,還有,,國公府如今就是個沒牙的老虎,,天予不取,那是要遭天譴的,。
尹二就這么入了林瀾山的黑賬,。
還有,林瀾山這段時間差點被彈劾下野,,為了度過這次風波,,他不得不大手筆散財,籠絡皇帝身邊的太監(jiān),,就是暗算他的馬洪明,,林瀾山都送了幾萬兩銀子。
大出血了,,林瀾山一朝翻盤,,立刻就想回血。
還好,,皇帝雖然覺得尹二神勇,,但一直打的小仗,沒有和韃子直面的經驗,,錦州實在太重要了,,他還太年輕,不適合,就問了一句:“還有哪個地方需要派個總兵官,?”
這就是表示不同意了,。
林瀾山眼珠子一轉,道:“登萊總兵,,皇上,,登萊總兵前不久中風了?!?p> 中風了,即便保住性命,,肯定不適合再帶兵,。
皇上覺得這個登萊總兵很重要,雖然不是直接和建奴對抗,,但少不了去支援遼東,,應該放一個能打的。
林瀾山則想的是,,錦州的軍需,,沒有那么好貪掉,登萊就不同了,,做個假賬什么的,,分分鐘黑死你不償命,還有,,登萊巡撫是他的人,,可以暗中下黑手。
看到皇帝點頭,,林瀾山帶著幾分自責地道:“還是皇上想得周全,,讓尹俊仁在登萊磨煉磨煉,他畢竟太年輕了,?!?p> 皇帝最喜歡聽好話,忍不住心中得意,。
皇上讓兵部討論如何給尹俊仁封賞,,兵部給皇上說得好聽,實際上給了些庫存的沒人要的破爛兵器,、盔甲和被服,,賬面上價值十萬兩,還把他的官職升了三級,,成了二品的登萊總兵,。
但他也失去了豐裕衛(wèi)這幾十萬畝土地,還有,四千多個韃子頭顱,,每個五十兩銀子的賞銀,,總價二十多萬兩,卻只字不提,。
尹俊仁聽完圣旨,,跪著好久都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