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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奉

11 感謝不殺之恩

遲奉 詩酒會(huì)春風(fēng) 4011 2021-05-18 12:48:51

  徐陽的書房里,掛著一幅字,上面寫的是《官箴》中的一段話:吏不畏吾嚴(yán)而畏吾廉,,民不服吾能而服吾公;公則民不敢慢,,廉則吏不敢欺。公生明,,廉生威,。

  每天徐陽都會(huì)看上一眼。這是父親徐忠寫下的,,已經(jīng)過去了很多年,。每次看到這幅字,徐陽都會(huì)想起父親的音容笑貌,,也會(huì)想起父親背著一口薄棺離開家門的背影,。

  有時(shí)候,徐陽甚至都想效仿父親,,背著一口薄棺面圣,,痛斥雍王之罪。然而,,她知道,,自己雖然不是怕死的懦夫,但終究還是沒有父親那般勇氣,。更何況,,家中老母,年事已高,。自己若是死了,,老母大概也是活不成了。

  除此之外,,跨院里住著的那個(gè)“丈夫”,,也是個(gè)麻煩。在大晉,贅婿的地位,,是比妾室還要不如的,。倘若是男人死了,妾室改嫁,,是很平常的一件事。而若是女人死了,,當(dāng)贅婿的男子,,是不容許改換門庭的。

  連累他入贅,,已經(jīng)很是對(duì)不起人了,,若是再害了他終生,就更不應(yīng)該了,。

  還是要想想辦法,,解除了婚事,還了他自由身才好啊,。

  可又該怎么辦呢,?

  皇上已經(jīng)把話說死了,想再找人求情,,也是絕無可能了,。這樁婚事,拖得越久,,越是麻煩啊,。說不準(zhǔn),真的要跟那李初九,,做一輩子的夫妻了,。

  又想起幾個(gè)同僚開玩笑似的詢問自己新婚生活如何之類,更是有些哭笑不得,。

  要跟人說自己自打成親之后,,就連那李初九的手都沒碰過,大概是沒人信的,。

  侍女橘子,,端來一杯茶。

  徐陽喝了一口,,問道,,“姑爺最近忙什么呢?”

  “姑爺啊,,每天早出晚歸的瞎逛唄,。”橘子道,“說是鍛煉身體呢,。嘻,,還是瘦弱不堪的樣子,也沒看出來有啥效果呢,?!?p>  徐陽愣了一下,忽然覺得有些“虧欠”,。

  讓李初九入贅了徐家,,自己平日里也不管不問的,甚至好像也沒有給過他一文錢的零花,。他以前落魄,,吃不上飯,餓得皮包骨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如今在徐家這么久,,雖然吃不上啥山珍海味,總也是管飽的,。竟還是這般瘦弱,,就好似自己虐待了他似的。嘆一口氣,,徐陽問:“姑爺今日也出去了嗎,?”

  “是吶,每天都出去,?!?p>  徐陽應(yīng)了一聲,起身離開書房,。

  經(jīng)過李初九居住的跨院,,徐陽透過月亮門往里看了一眼。院里空落落的,,房門也緊閉著,,李初九確實(shí)不在。

  徐陽一直出了府門,,左右看看,,朝著定軍河畔而去。心情壓抑的時(shí)候,,她喜歡在河邊走走,。看一看兩畔風(fēng)景,,心情就會(huì)好上許多,。

  原本應(yīng)該是這樣的。

  只是,巧也不巧的,,竟是遇到了安平侯,。

  徐陽心中暗罵。遇到安平侯這種軟骨頭,,徐陽覺得晦氣,。安平侯自也看到了徐陽,心中嘀咕著出門踩了狗屎,,冷哼一聲,,把臉別向一旁。

  倆人冷著臉,,錯(cuò)過身形。

  走出不遠(yuǎn),,安平侯又回頭看了徐陽一眼,,嘴角浮現(xiàn)起冷笑,腦海中浮現(xiàn)起陰謀得逞的美妙:李初九武藝高強(qiáng),,成功打斷了曾家那個(gè)紈绔的腿,。然后曾家的靠山刑部尚書查到了李初九身上。李初九想要誣賴“老實(shí)本分”的安平侯而不得,,更連累了徐陽,。生性多疑的刑部尚書認(rèn)定了是徐陽指使李初九打斷了曾家紈绔的腿——畢竟,徐陽彈劾曾家不是一次兩次了,,每一次,,都因?yàn)樾滩可袝鴱闹袛嚭隙鴽]能成功……

  又或者李初九被那曾家紈绔打斷了腿,徐陽不肯罷休,,于是跟曾家,,跟刑部尚書,開始了一場(chǎng)狗咬狗的大戲,。接著,,因此事攪得滿城風(fēng)雨,天下大亂,。然后,,忍辱負(fù)重?cái)?shù)十載的偉大的安平侯,乘機(jī)起事,,光復(fù)大魏王朝……

  安平侯對(duì)大魏王朝其實(shí)沒什么感情可言,,不過,想想那種忍受胯下之辱,,最終復(fù)國的偉大,,安平侯多少還是有點(diǎn)兒小激動(dòng)的。

  連著做了兩天的美夢(mèng),安平侯終于在侯府等來了李初九,。

  李初九左右看看,,之后才坐下來,接過異女王鵬遞來的茶,,“侯府到底是侯府,,好大啊。唔,,茶也好,。鐵觀音的味道,我最喜歡了,。就是淡了些,,我喜歡喝濃茶?!?p>  安平侯嘴角洋溢著笑,,“喜歡的話,走的時(shí)候,,捎帶一些回去,。”

  “謝了,?!崩畛蹙判α诵Γ般y子呢,?”

  “事兒成了,?”

  “那是自然?!崩畛蹙诺?,“你不信的話,出去打聽一下,?!?p>  安平侯笑道,“那倒不必,?!闭f罷,卻朝著忠仆王鵬看了一眼,,那王鵬心領(lǐng)神會(huì),。安平侯又笑著說道,“銀子少不了你的,。小兄弟既然來了,,不喝杯水酒,,可不合適。王鵬啊,,去準(zhǔn)備酒菜,。”

  王鵬看了安平侯一眼,,躬身稱是,,退了出去。

  安平侯又道,,“那曾家紈绔,,武藝也不算很差。李兄弟竟然輕易打斷了他的腿,,實(shí)在是厲害啊,。”

  李初九笑著放下茶杯,,道,,“大侄子呢?”

  “嗯,?”

  “你兒子?!?p>  安平侯嘴角一抽,。

  “你既然稱我兄弟,那你兒子,,自是我大侄兒了,。”李初九道,。

  安平侯黑著臉道,,“出門遛彎兒去了吧?!?p>  “年紀(jì)大了,,是該多散散步,鍛煉一下,?!崩畛蹙庞侄似鸩璞抵鴼?,“大熱天的,,喝熱茶,容易出汗,。你說,,要是能把車茶變得冰涼,,再加點(diǎn)兒糖,又冰又甜又解渴,,開個(gè)冷飲鋪?zhàn)?,賣些冰紅茶、冰綠茶的,,是不是能狠狠的賺一筆錢,?”

  “如何變得冰涼?”安平侯隨口問一句,,又笑道,,“放到冰窟窿里嗎?”

  “嗯,,放冰窟窿里,。”

  “哈哈,,李兄——李官人說笑了,。”安平侯可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喊李初九叔叔,,便改口稱了“官人”,,又道,“大熱天的,,哪里來的冰窟窿,。”

  “做一個(gè)就好了,?!?p>  “做一個(gè)……”安平侯暗暗撇嘴,“李官人既然有心,,那便去做吧,。到時(shí)候,李官人真要是開了個(gè)那什么冷飲鋪?zhàn)?,本侯定去捧?chǎng),。”

  “嘖,,捧場(chǎng)倒是不用,。”李初九笑道,,“可以合作一下嘛,。我出主意,你出錢出力,,到時(shí)候,,利潤(rùn)分成,,咱們五五開。如何,?”

  安平侯覺得李初九就是在扯淡,。

  大熱天的做個(gè)冰窟窿?

  怎么可能,。

  又想起上次這家伙明明認(rèn)識(shí)自己,,還故作不識(shí),騙自己酒喝的事情,,安平侯心中起了警惕,。“本侯財(cái)資有限,,能力不足,,就不跟著湊熱鬧了?!?p>  李初九哈哈一笑,,起身道,“再說吧,。倒是第一次來這里,,參觀一下?!闭f著,,徑直出廳。

  安平侯自然只能跟著作陪,。

  侯府里轉(zhuǎn)了一圈兒,李初九是滿臉的羨慕,?!斑€是侯府好,比徐家大多了,。唉,,圣上也是,為啥不讓我入贅侯府呢,?侯爺你也是個(gè)妙人,,跟你做夫妻,肯定比跟徐陽做夫妻更有意思,?!?p>  安平侯臉上陰晴不定,心里把李初九祖上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擠出一絲笑,,“李官人說笑了,。”

  李初九確實(shí)是說笑,,但說笑中,,其實(shí)還真有點(diǎn)兒“誠意”。反正他跟誰都沒啥感情,,能入贅一個(gè)“高門大戶”,,自然比入贅徐御史那個(gè)刺兒頭家里更好。當(dāng)然了,,安平侯家也不算什么高門大戶,。不過這日子,顯然比徐家富裕,。別的不說,,就是眼前這個(gè)大花園,都不是徐家那個(gè)小花圃子能比的,。

  又逛了一圈兒,,到了安平侯的書房??匆谎蹠繅Ρ谏蠏熘哪蔷洹疤烊粲星樘煲嗬稀?,李初九微微一笑,“好詩,,好詩,。我聽聞?dòng)和跆?hào)稱文武全才,果然不凡啊,?!?p>  “呵,確實(shí)是好詩,?!卑财胶畹馈?p>  “侯爺也懂詩詞嗎,?”

  安平侯苦笑,,“不是跟你說過?我是武將出身,,字兒都不識(shí)得幾個(gè),,哪里會(huì)懂的詩詞?!?p>  “哦,,倒是忘了?!崩畛蹙判α诵?,又看著那詩句,,道,“人間正道是滄?!瓏K,,真是蕩氣回腸啊。能寫出這般詩句的人,,當(dāng)真了不得,。哎呀,實(shí)在是想認(rèn)識(shí)一下雍王這位奇人吶,。侯爺跟雍王不是相熟嗎,?能不能引見一下?”

  安平侯斜了李初九一眼,,心說自己要是跟雍王相熟,,你還能好端端的站在這里嗎?口中卻道,,“還是算了吧,。你家徐陽,跟雍王水火不容的,。我如何引見,?”

  “此言差矣?!崩畛蹙判Φ?,“文人相交,只談文字,,朝中紛擾,,自是不去計(jì)較的?!?p>  安平侯心中暗罵你一個(gè)乞丐,,算什么文人。又道,,“就怕你家徐陽會(huì)生你的氣,到時(shí)候,,搞不好要罰你跪搓板,。”

  “哈哈,,那倒不至于,。”李初九道,,“就這么說定了吧,,侯爺你記著點(diǎn)兒,,哪天帶我見一見雍王風(fēng)采?!?p>  怎么就說定了,?

  安平侯有些哭笑不得。不過卻也懶得跟李初九計(jì)較,,敷衍著應(yīng)了一聲,。心中也不把這事兒惦記。

  又隨便聊了幾句,,王鵬來了,。

  “侯爺,飯菜準(zhǔn)備好了,?!闭f著,王鵬偷偷的跟安平侯點(diǎn)了點(diǎn)頭,。

  安平侯心中詫異,。

  事兒成了?

  李初九真的打斷了那曾家紈绔的腿,?

  李初九笑一聲,,對(duì)那王鵬道:“飯菜就不必了,想來這么久時(shí)間,,你也打探的清楚了吧,?那曾家紈绔,是傷了腿吧,?”

  王鵬一臉尷尬,,看向安平侯。

  “行啦,,別遞眼色了,。”李初九笑道,,“趕緊拿錢,,我要走啦,還有事情要忙呢,?!?p>  安平侯苦笑,吩咐王鵬去拿銀子,。待王鵬離開,,安平侯又看向李初九,“李官人真是好手段啊。不知事情做的縝密否,?不會(huì)被查到吧,?”

  “你放心?!崩畛蹙诺?,“絕對(duì)縝密?!?p>  那可就不放心了——安平侯心中腹誹一句,,又道,“李官人身手不俗,,又懂的詩詞,。家學(xué)淵源,不簡(jiǎn)單啊,?!?p>  “呵呵,山野粗人,,不值一提,。”李初九又笑道:“侯爺不是不識(shí)字嗎,?說話咋也文縐縐的,?”

  安平侯訕道,“近朱者赤,。做了侯爵,,接觸的人,說話都是文氣的,。日子久了,,也就這樣了?!?p>  “嘖,,倒也是。呵,,看著侯爺這么漂亮的美人兒,,實(shí)在是想象不出侯爺是個(gè)九旬老人吶?!?p>  安平侯臉色一紅,,被一個(gè)乞丐贅婿說這種輕薄之語,自是很屈辱,。又想起李初九對(duì)自己做的那齷齪可恥之事,心中更是有氣。

  不過……

  識(shí)時(shí)務(wù)者為俊杰,。

  想了想,,安平侯笑吟吟道,“徐陽四十余歲的人了,,如今亦有閉月羞花之姿,。而且,身材也是極好的,?!?p>  你言語輕薄于我,我便言語輕薄徐陽,,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侯爺?shù)纳聿囊埠芎冒??!崩畛蹙判Φ馈?p>  安平侯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

  這時(shí),,王鵬拿來了銀子,。

  李初九掂了掂,取出一個(gè)銀錠,,“手感不錯(cuò),。”

  安平侯的臉色更難看了,,胸口更有隱隱作痛的錯(cuò)覺,。

  李初九大笑,“哈哈,,告辭告辭,。”

  “不送,!”安平侯咬著牙說道,。

  李初九笑呵呵的,哼著二手玫瑰的歌,,心情愉悅的出了安平侯府,。他確實(shí)沒時(shí)間留在侯府吃酒。既然有了銀子,,那就趕緊干點(diǎn)兒正事兒吧,。

  至于坊間路人議論紛紛的關(guān)于曾家公子受傷之事,更是一點(diǎn)兒也不在意,。

  侯府中,。

  聽聞王鵬道聽途說來的消息,安平侯大為驚訝?!罢娴闹皇且幻赌局蒲篮??”

  “真的?!蓖貔i道,,“由腿彎處打入,毀了膝蓋,?!?p>  安平侯臉上陰晴不定,額頭上竟是有冷汗?jié)B出來,?!皞髀?wù)f江湖中有許多高手,內(nèi)功深厚,,甚至有片葉傷人之說,。這個(gè)李初九……”

  王鵬道,“據(jù)說,,當(dāng)時(shí)曾家紈绔正與一群人逛街,,相談甚歡。卻忽然跪倒在地,,腿彎處,,鮮血橫流。他也是個(gè)練家子,,立刻意識(shí)到有人偷襲他,。急切的四處張望,尋那傷他之人,??扇肆魅缈棧瑓s不知到底是誰,?!?p>  “侯爺……”

  安平侯擺擺手,知道王鵬的意思,。

  這個(gè)可恨的乞丐贅婿,,看來是真不好惹啊。

  想想自己之前主動(dòng)招惹他,,卻只是被他羞辱了一下——竟是要感謝那混蛋不殺之恩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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