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回：兒子無奈辭了職,，父親慷慨掏了錢
第二天，一早,，傅金陵見我在刷牙,，等我刷完，他柱著拐杖,，跟我說：“中國有句話叫近水樓臺先得月,，我兒子就在出版社工作，我出書的事問題不大吧,？”我趕忙點頭說是,，安慰傅金陵：“傅老，你放心吧,，你兒子在出版社,，您出書是早點晚點的事情。要不,，我也給您發(fā)個郵件試試,，現(xiàn)在投稿都用郵件呢?！?p> 傅金陵聽了,，才放下心來，我就到他的書房里打開電腦,，找到一個經(jīng)常發(fā)征稿內(nèi)容的編輯郵箱,，給傅金陵發(fā)郵件投稿。
傅夢新起床來,，看到我在他父親的書房,，怕我一不小心給說漏了嘴，去上班還要把我給叫上,，我說：“你去上班,，我準備再去紀念館那邊轉(zhuǎn)轉(zhuǎn)?！?p> 傅夢新跟我說：“紀念館一個星期有一天不開放,，巧了吧，今天就不開放,?！?p> 我就只能跟傅夢新去出版社，到出版社,，見到梁主編,，傅夢新主動打招呼：“梁大哥?！绷褐骶帨蕚淙ツ膬旱臉幼?，從電腦前拿了一個文件夾，沒看見傅夢新的樣子,，走了,。
傅夢新見他的樣子，才想起來他是要去開會,，傅夢新掏出手機來,，嘟囔一句：“群里沒說要開會嘛,。”他拿著手機翻了半天,，低聲罵一句“媽的,！”我看傅夢新臉色不對，問一聲：“夢新怎么了,？”夢新看著離開的梁主編,，跟我說：“梁俊這小氣鬼，我昨天就跟他頂兩句,，他把我給移除了群,。”
我聽了,，覺得不對勁,，傅夢新說，你先坐坐,，就往梁主編去的地方去了,。
我哪里坐得住，跟過去,，見傅夢新進去的是會議室,，我當然不能進去，就呆在門邊,，心想：出版社開的會,，說不定對我今后的寫作有幫助呢。
傅夢新進去了,，聽見他跟正在主持會議的人道歉：“李總,，我來晚了?！崩羁倹]跟傅夢新搭話,，聲音大了些，說：“現(xiàn)在請負責總策劃的梁俊梁主編說話,?！?p> 聽見有人上臺的聲音，沒一會,，梁主編說話了：“各位,，這次我們出版社準備策劃出版的書跟一帶一路有關(guān)，我們策劃的書系列叫“一帶一路叢書”,，不知大家注意到?jīng)]有,？就今年上半年，遠的不說，一帶一路就重點報道了兩次,，我們大家要清楚,，一帶一路，是今后中國長期性的一個戰(zhàn)略,，一帶一路的重要性就不用我多說了吧,。既然要一帶一路的稿子，要說一帶一路的風土人情,，大家就注意了,，收稿的時候,，就需要我們獨具慧眼了,，那種跨國友誼的，旅行記的,，說風土人情的稿子盡管收來,，有多少我們出多少，來者不拒,，來者不拒聽明白了嗎,？”
下面有人應和說明白，梁主編接著：“我們要清楚,，我們的思路,，就是一條線，這條線就是圍繞一帶一路,，我們的出版事業(yè)要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做貢獻,。”
梁主編顯然是有意頓了頓,，可能喝了一口茶,，他又接著：“我們圍繞這條線，策劃出版的有詩歌,，有散文,，有游記，有小說,，我們要讓這次策劃的叢書,，為文化自信錦上添花?！闭f著,，會議室里傳出掌聲，我往門縫里看,，剛好看到會議室大屏幕上,，顯然是在放映PPT，一個黑皮膚的非洲小伙兒站在中國國旗下。
接著是另外的人說話,，是具體負責收稿的一個編輯,，他說：“大家都要有大局意識，身為編輯,，我們就要細心加細心,，千萬不能讓有些自作聰明的作者做了漏網(wǎng)之魚，等發(fā)現(xiàn)哪本書有問題,，我們都脫不了責任,，到時候影響的不僅是我們個人，影響的是整個集團,。再有就是正能量,，這是我們衡量一切作品好壞的標桿，那種帶有負面的,，以批判現(xiàn)實主義的名義傳播負能量的作品,，我們不要?！?p> 我在外面聽了,，心想：這的確是，文學應該傳遞美好,。想著,，準備從會議室門口走開，要到外面去轉(zhuǎn)轉(zhuǎn),，可是我聽見了我熟悉的聲音,，是傅夢新：“梁主編，李總,，各位,，恕我直言，在有些人看來,，正能量就等于拍馬屁,，不拍馬屁的作者你們都要拒之門外，不是嗎,？”
“出去,！”是梁主編，想要趕傅夢新出來,，李總說話了,，只說三個字：“讓他說?！?p> 傅夢新豁出去了,，接著：“正能量指的是能激發(fā)人的東西，在文學上是指那種健康的積極的陽光的昂揚的作品，不是你們說的溜須拍馬那種,?！?p> 梁主編不服氣了：“傅夢新，南京大屠殺是正能量嗎,？你說說怎么個正能量法,？“
傅夢新頂了回去：“南京不只有大屠殺，還有抵抗,，還有英雄,。”
梁主編針鋒相對：“傅夢新,，我跟你說了,，南京大屠殺很敏感，現(xiàn)在我們要的是和平與發(fā)展,?！崩羁倧闹姓{(diào)和,，強調(diào)說：“有風險,，也不是不可以出版相關(guān)的作品，要看作者怎么把握尺度,。我們出版社吃過這方面的虧,，現(xiàn)在要扭轉(zhuǎn)局面，先需要策劃有熱度的作品出來,?！?p> 傅夢新似乎明白些了，自己是著急了些,，才坐下去了,。
會議繼續(xù)，因為傅夢新橫插一杠,，李總就在上面強調(diào)：“我們都是文化人,，都有那么點情懷，清高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各位，我要說的是,，現(xiàn)在是一個好時代,，我們?yōu)槭裁捶且心兀课覀儾皇桥鸟R屁,，而是識時務,，都說識時務者為俊杰，我們生活在這樣的時代，就應該多出反映這個好時代的作品,，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焦點,，出版好作品，這是雙贏,，既造福國家人民,，我們也可以無愧于我們的出版事業(yè)?！?p> 李總說話就好聽多了,，著眼大局，視野開闊,，我在外面聽著,，心里也舒服了些。
會議結(jié)束,，我小聲問傅夢新：“你跟我說說,，你們出版社的李總怎么樣？”傅夢新奇怪地看我,，切了一聲,，低聲對我說：“那就老油條一根?！?p> 我覺得傅夢新有些刻薄了,，下班的時候，提醒傅夢新：“夢新,，你找你們李總吃個飯,，你父親出書的事情說不定就搞定了?！?p> 傅夢新翻他的會議記錄給我看,，說：“李總說了，他們策劃出版“一帶一路”系列的作品是識時務,，你還不明白,？”
我還是勸傅夢新：“現(xiàn)在不可以，不代表以后也不可以,?！备祲粜乱宦牐孟褚灿械览?，都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就拿起手機來，給李總打電話,。
李總接了電話,，傅夢新哦哦了兩聲,，卻把電話掛了，我問怎么回事,，傅夢新說：“我要辭職,。”
我越加糊涂了：“好不好的干嘛辭職,？”傅夢新看了我半天,，說：“李總說了，梁俊請他吃飯了,，要感謝他,。”見我一頭霧水,，傅夢新跟我說：“今天會議一開始,，我還沒到呢，就宣布了對梁俊的提拔,，你猜提拔他干什么,？他被提拔成了梁總，是整個公司的頭兒了,?！?p> “那李總呢？”我急了,，傅夢新來一句：“你問我我問誰,?！钡皇鞘裁炊疾恢?，就接著，“李總也真的是有情懷的人,，我早就聽說他要改行,。”
“改行,？改行干什么,？”我問，傅夢新還知道一點：“說要去大學里當教授去,?！蔽疫€沒說什么，傅夢新自己說,，“梁主編變成梁總了,，你說我還有必要呆下去嗎？”
我明白了,，都明白了,，跟話不投機半句多的人低頭不見抬頭見,，這日子換誰誰也受不了。
到家,，傅夢新不想再欺騙爸媽,，就跟他們坦白：“爸媽，我辭職了,?！?p> 傅金陵瞪大了眼睛，半天說不出話來,，殘夢也不明白：“夢新,，好不好的干嘛要辭職，你爸爸還指望你出書呢,？”
傅夢新只得說：“爸,，媽，對不起,，我實在呆不下去了,，那不是我應該呆的地方?！?p> 殘夢罵兒子：“胡說,，你不應該呆的地方？你應該呆哪里,？那里比南京大屠殺還黑暗嗎,？”
傅夢新想著什么，就說：“媽媽,，你和爸爸那時候可以為了一本書跟人爭得死去活來,，日本人都想要搶我們的一本書，可是現(xiàn)在呢,？爸媽你們是不知道,，我在出版社工作，我很清楚,，很多書出版以后根本沒人讀的,。”
傅金陵覺得事情還不至于這樣：“兒子,，那是因為好作品少了,，像《紅樓夢》這樣的作品會沒人讀嗎？”
傅夢新堅持自己的想法：“爸爸你是不知道,，有人專門調(diào)查過,，統(tǒng)計出世界上最難讀的十本書，《紅樓夢》就在其中,?！?p> 傅金陵再次感嘆自己老了,，說：“那不讀書，現(xiàn)在人都干什么呢,？”
傅夢新拿出手機來,，給父親看了一些視頻，傅金陵說：“這都是些短視頻,，十多秒鐘一個,，有意思嗎？”
傅夢新正好說：“爸爸,，您年紀大,，這不可怕，思想觀念跟不上才可怕,，現(xiàn)在人就喜歡短視頻,，還想著直播帶貨掙錢?！?p> “直播,？像我和你媽結(jié)婚的時候那樣？我們當時也聽收音機直播開國大典來著,?！备到鹆昊貞浿纸o爸媽看了一個視頻,，那視頻里有一個女孩子,，大聲喊:“帥哥，我想和你談戀愛,?！苯又悄桥⒏撬^帥哥的同框照片，還配上了一句歌詞,，歌詞唱的是：“可惜你媽不同意,。”
殘夢也看到了：“現(xiàn)在年輕人就玩這種,？”傅夢新說：“是的媽媽，時髦吧,?！?p> 沒想傅金陵若有所思，說：“時代真的不同了,，兒子,，你這么一說，我覺得你們這個時代最可怕的不是敵人的飛機大炮,，而是手機,，手機是你們的鴉片……精神鴉片,。”
可一說出書,，這不得不讓人頭疼,，傅金陵還指望兒子呢，想著近水樓臺先得月,，沒想兒子從出版社辭職了,。
我去傅金陵的書房，打開電腦,，看剛才發(fā)的郵件有沒有回復,。
有一條，我打開來看,，才發(fā)現(xiàn)是剛才發(fā)過去后,，那邊的自動回復，說郵件已收到,，會認真審閱大作,，然后回復。
我有些激動,，喊傅金陵到書房,，跟他說：“傅老，您看,，那邊回復說會認真審閱您的大作,，您就耐心等等吧?！?p> 跟過來的還有殘夢,，稍后他兒子傅夢新也來了，見我在安慰他爸媽,，當時沒說什么,，事后，跟我說：“那都是些套話,?！?p> 我說我知道：“夢新你現(xiàn)在辭職了，總不能讓你爸媽一點希望也沒有吧,?！备祲粜虏徽f什么了。
過了半個月,，我剛好把南京轉(zhuǎn)了個遍,，再次到傅金陵家去，是想跟他們辭別的,。
沒想到傅夢新不在家,，只有傅金陵劉殘夢二老在家,，見了我很激動，說：“你發(fā)的郵件有回復了,?！?p> 我打開郵件來，見回復說：
“傅先生,，大作已審閱,，經(jīng)審閱，發(fā)現(xiàn)大作文筆優(yōu)美,，情節(jié)緊湊,，結(jié)構(gòu)完整，是大手筆,，很難想象現(xiàn)在還有人靜下心來寫這樣的作品,。
鑒于現(xiàn)在不景氣的圖書出版境況，我們給大作出版提供以下建議,，一是合作出版,，二是自費出版，如有意向,，具體事宜歡迎來電咨詢,。”
我說：“您看,，有出版社電話呢,。”傅金陵就問我：“合作出版和自費出版那種更好,？”我就把我了解的情況都說了：“合作出版好一些,，出版社承擔出版印刷各項費用，也會有宣傳,，但是作者自己也要承擔一些,，相當于是合作把書出版，也一起給書做宣傳,?！?p> 傅金陵繼續(xù)問：“合作出版，作者自己需要出多少錢呢,？”我對這個也沒有多少把握,，就說：“這個，您兒子在出版社工作過,，更了解，到時候您問問他,?！?p> 說曹操曹操就到,，傅夢新了解了情況，如實跟爸媽說：“這個,，爸爸你的作品三十多萬字,，合作出版的話，最低要準備兩萬塊錢,?！?p> 傅金陵聽了，頓了一會兒,，到另一個屋子里去,，去了半刻鐘，回來了,，說：“兒子,，爸爸存得有一萬六千塊錢?！睔垑粢舱f我有,，從一個柜子里拿出了四千，湊夠了兩萬,。
傅夢新特別過意不去,，就說：“爸媽，你們要出書,，我想辦法就是了,。”傅金陵看著兒子,，我在一邊看見了一個父親慈愛的目光,，他說：“夢新，你車款還沒打完,，你又辭了職……”傅夢新哽咽了,，說：“媽媽……媽媽您身體也不好?！?p> 傅金陵安慰兒子說：“人老了,，這里不疼那里疼的，你別擔心,?！?p> 傅夢新不好再說什么，心想：既然爸爸的書可以出版,，那就出版吧,，也算是了了他們的一個心愿。
傅金陵的書可以出版了，傅金陵劉殘夢夫妻二人都湊了錢,，他們拿出的是自己的積蓄,，又不忍心讓兒子為自己出書破費，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預知書何時出版出來,，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