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維從李橋的院子里出來就往家里走,,張不二跟在身后問道:“阿郎不是要出門嗎,?怎的又回家去了,?”
“李橋待會兒會有事找我,,我得在家等著他,?!?p> 閻維回到家中到了堂前,,用衣袖拂去雙親靈牌上的灰塵自語道:“我還以為你是個好人,?!?p> 他扭過頭問張不二,,“父親在世時是否懼內(nèi)?”
張不二點(diǎn)頭回道:“嗯,是有那么一些,,不然家里怎會連個仆婦也沒有……咦,!李橋來了,阿郎真是神算,?!?p> 李橋進(jìn)了屋子對張不二道:“不二,勞煩你到外面守著莫要讓旁人進(jìn)來,,我有些緊要的話要和郎君說,。”
閻維卻道:“難得你還為他周全顏面,,不二也不是外人,,其實(shí)沒什么好避諱的?!?p> “郎君不能這么說,,閻主簿其實(shí)是個好人,于我家也有大恩,?!?p> 張不二不甚機(jī)靈可也不糊涂,立刻就聽出不對來,,“我還是倒外面守著吧,。”
“現(xiàn)下你可以說了,!”
李橋拱手回道:“以郎君的精明,,想必已是猜出大半,小蟬就是閻主簿私生的女兒,,此事說來話長……”
原來李橋曾有一位姐姐,,十五六歲時在鄉(xiāng)間被人販子擄了而后賣給人牙子,恰巧當(dāng)時的閻主簿厭倦了家中悍婦,,心一橫就從人牙子手里買了個女子安置在別的坊做外室,,正是李橋的姐姐。
李橋的姐姐生產(chǎn)之后身體每況愈下,,因她苦苦相求,,閻主簿一時心軟便將她送回了鄉(xiāng)下,不然一個太常寺的主簿怎會和鄉(xiāng)下府兵有了關(guān)聯(lián),。
你可能會奇怪,,李橋家鄉(xiāng)和洛陽城相距不遠(yuǎn),乘馬車也不過半日路程,,為什么不自己逃回去,。因?yàn)樗境霾涣寺尻柍牵瑳]有過所只要她一出坊門就被巡街的武侯當(dāng)成逃奴抓起來。
“多虧了閻主簿,,不然阿姐可能會被賣至青樓,,爺娘怕是再也見不到了她?!?p> 就這還感謝呢,,李橋肯定沒有聽過沒有買賣殺害這句話,要是能少些閻主簿這樣人,,她的阿姐也不至于被人擄走,。
“那令姐現(xiàn)今何在?”
李橋嘆口氣道:“前年冬天的時候得了風(fēng)寒過世了,!”
閻維心道:“便宜老爹好像也是前年冬天得了風(fēng)寒過世的,,也不知道兩人是誰傳給了誰。至于便宜老娘可能也不是心傷而死,,身邊有這樣一對父子,,想不氣死也難。
“既然她沒了爺娘我這個做兄長總該照應(yīng)幾分,,以后我給你雙倍的工錢,,等她年齡再大幾歲,再給她許個好人家,,屆時我會給她配送一筆豐厚的嫁妝,。”
李橋沉默一陣道:“郎君是不準(zhǔn)小蟬認(rèn)祖歸宗嗎,?”
閻維搖頭道:“暫時不合適,,等我哪日從太平公主府脫身回了長安再說,不然在洛陽出了岔子興許還會連累她,?!?p> 李橋嘴巴囁嚅了兩下道:“全憑郎君安排,!”
日頭的西垂,,暑氣也漸漸消退,陣陣涼風(fēng)隨著夜幕緩緩吹來,,大汗淋漓的張昌宗舒服的長出一口氣,,他扶著欄桿休息一陣?yán)^續(xù)沿著宮道巡視。
張昌宗的這個司衛(wèi)少卿可不是個空頭銜,,他實(shí)實(shí)在在的掌握著一部分宮禁,,尤其是武則天常駐的紫宸殿,沒有他點(diǎn)頭誰也別想輕易進(jìn)出,,對武則天的生命安全他是認(rèn)真的,。
行到紫宸殿時,張昌宗停下腳步向里面看了一眼,見殿內(nèi)烏七八黑,,四周的石燈也沒有點(diǎn)亮便喝斥道:“天都黑了怎的還不掌燈,。”
一旁的侍衛(wèi)道:“回張少卿,,是曹都尉不讓點(diǎn)的,,說是怕礙著圣人休息?!?p> “哦,,不點(diǎn)就不點(diǎn)吧?!?p> 張昌宗正要接著巡視,,就聽見殿外有人喚道:“張少卿留步!”
接著就見一人快步而來,,只見來人頭戴高冠身穿皮甲腰間掛著一柄橫刀,,可是聽聲音明顯是個女子,到了張昌宗跟前一拱手道:“張少卿,,圣人召你過去,。”
“是曹都尉,!”張宗昌喜道:“圣人睡醒了,?你看我一身臭汗,等我沐浴完裝扮一番再去面圣,?!?p> 曹可兒拜拜手道:“圣人睡醒后便再也睡不著,要你過去說會兒話,?!?p> “哦!我這便去,!”張昌宗解下腰間的兵刃丟給屬下跟著曹可兒一路到了紫宸殿的后門,。
殿門半掩著,隱約可見殿內(nèi)有一點(diǎn)微弱的光亮,,一個侍女引著張昌宗緩緩踏入殿內(nèi),,兩人踮著腳朝著那一點(diǎn)的亮光行去。
殿內(nèi)一片寂靜,,可是若仔細(xì)瞧就能發(fā)現(xiàn)黑暗中有不少的宮人,,如雕像一半站立或跪坐,卻不敢發(fā)出半點(diǎn)的聲響,,似乎連呼吸都在壓抑,。
張昌宗剛剛行到簾幕前,,就聽里面有個聲音問道:“是六郎來了嗎?”蒼老的聲音中夾雜著些許的期待,。
張昌宗立刻在簾幕前駐足拜倒道,,“是微臣,微臣剛剛在四周巡視,,聽聞圣人召喚便立刻來了,。”
“愣著作甚,,還不快進(jìn)來,。”
張昌宗進(jìn)到掀開簾幕,,立刻感覺到絲絲的涼意,,就著微弱的光亮,隱約床榻之上斜躺著一人,,塌前跪著一個宮人輕輕的搖著手中的團(tuán)扇,。
張昌宗上前從宮人手中接過團(tuán)扇,對著床上的人和聲問道:“圣人可好些了,?為何不叫臣兄弟二人在床前侍候,,這半日時間臣過得真是心焦?!?p> “朕不想你們兄弟看見朕病懨懨的樣子,,唉……朕真的是老了,在日頭下才走了幾步便中了暑氣,!”
“跟圣人的身體無關(guān),,實(shí)在是今天的天氣太熱,傍晚時臣在外巡視一圈,,也已是大汗淋漓,。”
“曉月把燈挑亮了,,朕要看看六郎,。”
齊曉月緩步走到燈前,,伸手拿起燈罩用舔燈棒在燈芯上撥了撥,,榻前便立刻明亮了起來。
塌上躺著一個身穿白綢小衣體態(tài)修長的老婦,,只見她銀發(fā)如雪只有零星的幾根黑發(fā),額頭寬闊飽滿,,兩眉秀長稀疏,,雙眼微垂含笑,,臉上雖有不少褶皺,皮膚卻白皙光滑并無多少老態(tài),,咋一看就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人,。
武則天望著滿頭大汗的張昌宗道:“辛苦六郎了!曉月再拿個冷帕子過來,?!?p> 宮人從冰盆里拿了個帕子擰干遞到武則天手上,張昌宗立刻將腦袋湊到武則天身前,。武則天就像是一個慈祥的祖母笑盈盈的為張昌宗擦拭著臉上的汗?jié)n,,“六郎不要再巡視了,朕這兒涼快,,就在這里睡下吧,,有你在朕也睡得安心踏實(shí)?!?p> 張昌宗喜道:“臣這就沐浴,,回頭再來侍奉圣人?!?p> “無妨,!朕又不嫌棄你,快先把衫子脫了吧,?!?p> “好嘞!”張昌宗剛剛的把腰間帶子解開,,就聽見腳下啪的一聲,,似乎有什么東西從衣服里面掉了出來一旁的宮女緊張的冷聲喝問道:“是什么東西!”
外面那些泥塑木偶一樣的宮人,,聞聲一下子都竄到了簾幕外面,,簪子腰帶已然拿在手中,只消一聲令下便沖進(jìn)來將張昌宗弄死,。
張昌宗從地上把東西撿起來,,“齊尚寢莫要緊張,不過是一本畫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