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崇巖,這個閹人。刑持中的心里嗤了一下,,果然又是宦黨和外戚勾搭在一起,,大明朝的風氣,就因為這些奸邪才壞成這樣!
林崇巖的臉稍微側(cè)過來了一點,一雙利劍般的眼睛直挺挺地看向刑持中,其中的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刑持中快要按耐不住心中的嫌惡憤怒,只想即刻抽出手揮拳打倒面前虎視眈眈的兩人,。
“兒子,。”一句深沉平穩(wěn)的聲音傳入耳中,,是一直茍著背坐在上座的刑老太爺發(fā)話了:“讓他們把這群姑娘帶走吧,。”
“爹...”刑持中的手還被沈盛握著,,只能偏著身子向父親顫聲應道,。
他們剝奪了父親內(nèi)閣首輔的頭銜,又殺了這么多忠臣良將,,現(xiàn)在,,還要來一次又一次地挑釁,到底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刑持中絕望地想著。
沈盛握著刑持中的手更緊了,,他興致勃勃地盯著對方臉上的惱怒與無奈,,只想看看這次的挑釁羞辱會有什么樣的結果。就像老虎在吃獵物之前還會把玩一番,,他就是要在這些人徹底爆發(fā)之前不斷挑戰(zhàn)他們的底線,。
刑持中深深地嘆了口氣,,抽出了自己的手:“帶走吧,。”
“好,!刑大人真是快人快語,!來人,!把這些姑娘都帶走!”沈盛更加興奮了,,狂喜著拍了拍手,,擊掌的聲音回響在整個正廳。
沈盛邊拍手邊轉(zhuǎn)身朝門外走去,,剛走幾步又回過頭,,疑惑地看著落在身后,有些走神的林崇巖:“林督主,?你不走嗎,?”
自從那一眼之后,云清就發(fā)現(xiàn)林崇巖一直站在沈盛背后露出側(cè)臉瞥向自己,。
那眼神,,冷冰冰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像上次一樣,,云清還是挺起臉蛋,直直地看回去,。這回,,她不要再被林崇巖看出來一點怯懦。
林崇巖的臉上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沒笑,,她分不清。
不過不重要了,,一群家奴已經(jīng)沖進來,,用鞭子驅(qū)動起樂女們。
“起來,,起來,,跟著我們出去,都跟著,!”
一個個樂女顫巍巍地站起來,,被沈盛的家奴驅(qū)趕著走出刑府正廳。
“我...我不想去,?!痹魄迮赃叺睦钜魞嚎蕹隽寺暎拖袼さ箷r隨便抓住一個物體想要穩(wěn)住一樣,,下意識地抓住云清的衣袖,。
“我不要去那邊,我不要去!”李音兒的哭腔越來越明顯,,身體不住地往高挑的云清身后躲,。
“別廢話!過來,!”一個家奴伸手把她拽出來,。
“你放手!”云清一巴掌重重拍在家奴的胳膊上,,讓他吃痛松開了手,。
越來越多的哭聲響起,聽起來讓人心疼,。
云清沒有哭,,只是把李音兒瘦小的身體護在身后。
自從那晚曲惜月向她展示傷痕的時候她就知道,,這一天遲早要到來,,沒想到,來的這么快,。
該來的總要來,,她知道自己避免不了這些事情,她可以擋在前面,,這些事情,,她已經(jīng)有了準備。
哭聲此起彼伏地回蕩,,鞭子還在半空時不時地揮舞出咻咻的聲響,,此刻的景象與紅燈照耀的壽宴場景形成鮮明的對比。
刑持中終于看不下去了,,帶著怒意說道:“國舅爺,,你不能這么強逼她們!”
“強逼,?”林崇巖嘴角揚起來,,打回了邢持中的話:“刑大人別忘了教坊司是做什么用的,這本來就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再說,。”
他緩步走到沈盛身旁,,一只手搭在沈的肩上,,意味深長地說道:“國舅爺也不會對她們怎么樣,不是嗎,?”
沈盛根本沒注意林崇巖的話,,大袖子一甩,不耐煩地發(fā)話:“把人帶出去!再有哭的,,直接拿棍子打!”
林崇巖把手放下來,,就好像剛剛的問話不存在一般,。
畢竟,他阻止不了沈盛的暴行,,他很清楚這些姑娘受不到什么好的對待,。
誰讓他是貴妃娘娘的弟弟呢?貴妃娘娘,,現(xiàn)在還是皇上的心頭愛,。
林崇巖抿了抿嘴,把碰過沈盛肩頭的那只手放在腰下的衣擺上擦了擦,。
臟,。
這下沒人敢哭了,樂女們?nèi)讨鴾I水,,一個個走出了正廳,。
刑家人落寞地坐在位置上,頭頂?shù)膲ι线€掛著大大的壽字,,只不過,,沒人再會去注意了。
半晌,,刑老太爺?shù)暮韲道锊虐l(fā)出一聲模糊的哀嘆:“造的什么孽啊,。”
云清一行人被帶到了永定河邊,,那里早有一只花船停泊等候,。
既然是花船,自然是船身上鋪滿了紅色的油紙,,雕花的船艙門打開,,露出艙里曖昧的燭光剪影。
現(xiàn)在這個時節(jié),,河面還有浮冰,,船只不能通行,只是泊在岸邊,。
沈盛大步走在前面,,一進艙門就沖里面兩側(cè)坐著的五六個穿著綾羅綢緞的紈绔子弟招手。
“嘿,!你們看我?guī)裁催^來了,?教坊司的姑娘,就是從刑老狗的宴會上現(xiàn)成逮過來的!”
“國舅爺真是好手段??!”
“不愧是國舅爺!那刑老狗的臉上豈不是難看得緊,?”
“咱們正說沒什么好貨色陪酒,,你看,國舅爺這不就給咱們帶來了,?”
幾個狐朋狗友推開懷中濃妝艷抹妓女,,站起來哈著腰迎接沈盛和緊隨其后的林崇巖。
教坊司的樂女們也拘著手腳如履薄冰地走進來,,與原來就在這兒的船妓們打了個照面,,兩方面面相望,表情都有些許復雜,。
云清的頭原本低著,,突然感到身前一個人的眼睛在緊緊盯著自己,那眼神,,像是一盞明燈又像一道電光,,充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她抬起頭,,看到了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龐,。
那個面龐,她從未想過會再見到,,也從來不愿意在這種場合見到,,可如今,它就這么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
是鄭緒誠,,福建巡撫鄭同光的兒子。
她好像,,有好久沒再見他了,,自從父親從福建調(diào)任回京,她也跟著回到京城,,再沒見過他,。
沒想到,在這兒,,在這種場合,,居然碰到他。
鄭緒誠的身邊沒有船妓,,孤零零地坐在最后排的位置,,清秀俊美的臉上正展開一副不可思議的情感,,直愣愣地看著云清。
云清也直愣愣地看著他,。鄭同光從來不算京城中的清流一派,,但也不會和宦官一派有過多交集。為什么,?為什么他的兒子會出現(xiàn)在這,,和這幫人做這樣的事情?
震驚,,困惑與憤怒一齊出現(xiàn)死死籠罩住她,她能夠明確地知道這些復雜激烈的情感浮現(xiàn)在臉上是什么樣子,。
因為,,像照鏡子一般,這些情緒正同樣出現(xiàn)在對面鄭緒誠的臉上,。
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半透紗裙,,凍紅的頸肩正從紗網(wǎng)中隱隱顯露,與侯府時的端莊穿著已大相徑庭,。
原來,,她也沒什么好憤怒的啊,這個身份,,早就和他們同在污泥了,。
她不禁笑了出來,有自嘲,,也有悲哀,。
突然,肩頭一沉,,抬頭望去,,又是那張瘦窄的臉。
林崇巖隔開了遙相對望的她和鄭緒誠,,手沉沉地壓在她的肩頭,,帶著些疑惑與嘲弄,低沉著聲音說道:“不害怕,?居然還笑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