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抓人
云清望著掛在外衣上的一口濃痰,突感不好,。
轉(zhuǎn)臉看向身后,,只見身后的林崇巖臉色猛地一沉,,晴空轉(zhuǎn)陰只在一瞬。
她死死按住林崇巖的手,,怕他一怒之下就要殺人,。
“沒什么?!彼?。
那漢子還在怒目而視,絲毫不受林崇巖眼底殺意的震懾,。
林崇巖的殺氣慢慢退去,,他輕輕哼了一聲,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張樹,。”那人聲音中氣十足,。
“張樹,。你想報仇就找可行的法子去報,在這朝一個弱女子吐口水算不得什么好漢,?!?p> 張樹咬著牙:“我們還能有什么報仇的法子,你告訴我,!”
林崇巖道:“那是你的事不是我的事,。”
他使了個眼色,,官兵就把張樹推開押著走遠(yuǎn),。
云清松了口氣,但見那越走越遠(yuǎn)的背影,,在日光下那么精壯,卻又顯得如此弱小無助,,她不禁感慨,。
她突覺身后林崇巖動了動,抬頭看到林崇巖從懷里取出帕子幫她擦去濃痰,。
“這不要命的,,回去我就讓人好好教訓(xùn)他一頓?!备呦逭f道,。
“算了,只是口痰的事,?!绷殖鐜r道:“看來我不便再陪高公子游玩了,,先告辭了?!?p> 高襄奇道:“林兄這就要走了,?”
就因為他懷里的這個小姑娘被吐了口痰?
林崇巖點頭,,調(diào)轉(zhuǎn)馬頭騎馬離開,。
不知道騎著馬走了多少路,停步時,,稻田已遠(yuǎn)離兩人,,周遭只被樹木環(huán)繞。
“歇一會吧,?!痹魄宓溃私K止住馬步,。
林崇巖提起她的衣角放在陽光下看了看,,說道:“這衣服該換了,等會去添置些春衣吧,?!?p> 云清道:“洗洗就行了,又是給銀票又是添置春衣的,,金山銀山也得給你花完了,。”
“花不完,?!绷殖鐜r道:“花完了再開一座金銀山便是?!?p> 云清撲哧一笑,,突想起剛剛在田間發(fā)生的場景,又笑不出來了,。
“你到底怎么想的,。”她轉(zhuǎn)過臉問道:“去了織造局簽了約書,,真的準(zhǔn)備開個紡織間了,?那地里那些莊稼也真的要鏟了種桑樹?”
林崇巖道:“我種桑樹做什么,,賣絲綢嗎,?我不過是誆他們的,等到了織造局,正好收收網(wǎng),,讓他們知道在地方亂搞的下場,。”
“那地里那些莊稼地也不用推到了是嗎,?”
林崇巖沉吟道:“應(yīng)該是,。”
“什么叫應(yīng)該是,?”
“我只管高知府的事情,,至于其他的,應(yīng)該是后續(xù)接替的地方官來管,?!?p> “至少那個張樹可以被放出來是嗎?”
“只要他不先死在牢里,,是可以放出來,,雖然我希望他死了?!?p> 云清低頭默然,。
林崇巖摟了摟她,問道:“又想到什么不高興了,?”
“沒什么,。”云清沉聲道:“以后你也得收收你那陰沉的性子,,旁人稍稍一得罪你你就作出一副要殺人的樣子,,著實是有些嚇人?!?p> 林崇巖道:“你這話說的不對,。”
云清轉(zhuǎn)了眸子側(cè)耳傾聽,。
“一來我這性子不叫陰沉,,我在東廠管著底下幾百幾千號人,若是旁人得罪了我我也無動于衷還是一副好臉,,又如何震懾得住人,?旁人得罪我,我千倍百倍地報復(fù)給他,,那才是我這個東廠頭子該做的事。現(xiàn)如今,,我已是收斂了太多,。”
其實這話說得在理,云清沒在東廠那樣的地界里摸爬滾打過,,沒親身經(jīng)歷過林崇巖說的那些事,,但她也能想象出來在那種牛鬼蛇神聚齊的地方,若不立威,,就會被人當(dāng)軟柿子捏,。
云清沒反駁他,也確實不能反駁,。
林崇巖又道:“二來他們也不是得罪我,,而是得罪你,得罪你的人,,對你不敬的人,,別想好好活著離開,那個姓高的敢碰你,,自然也不會有好下場,。”
云清斥道:“行啦,,你就會說這話,,結(jié)果對我最不敬的人就是你?!?p> “哈,。”林崇巖笑道:“我哪里敢對你不敬,?”
說著拿出了那把被他從云清心衣里抽出來擲出去,,又被高家仆從撿起還給他的匕首,放到云清面前,,說道:“頂多今天事急從權(quán),,從你這里拿了把刀?!?p> 云清想到他當(dāng)時把手伸進(jìn)她衣服里摸了一把,,不免又惱火,但這惱火也無理由發(fā)泄,,只得生生憋回去,。
她搶過匕首,低聲自語:“我下次再不敢放到衣服里了,?!?p> 林崇巖看見云清把匕首攥得緊緊,眼眸低垂,,睫毛間落滿日光,,他心中觸動,,把她摟過來吻了吻她的臉頰。
這次云清不再反抗,,只臉垂得更低幾乎要埋進(jìn)林崇巖懷里,。
“說實話,你還是有些喜歡我不是,?!绷殖鐜r說道。
云清輕聲道:“算是吧,?!?p> “那就是?!?p> 云清把頭埋得更深,,幾乎見不著臉頰了,林崇巖只低頭吻她的眼睛,。
他是個身上殘缺的太監(jiān),,他不算個好人,他對云家的事情也確實負(fù)有責(zé)任,,他還拿捏著她的嫂子和妹妹,,強行讓她跟著他…
這些云清都清楚,她也知道在理性層面上她應(yīng)該恨他,,就算不恨也應(yīng)該有怨,,就算不怨也應(yīng)該無愛。但此刻她還是承認(rèn)了自己的那一點喜歡,,只因她再沒辦法否認(rèn)…
她確實是有些喜歡林崇巖的,。
可能真的是像鄭緒誠說的那樣:
相處得太久了,久得竟讓她喜歡上了他,。
她還是睜開眼睛推開了林崇巖:“該走了,。”
“好,?!绷殖鐜r松開臂膀隨她在馬上坐正,接著重新駕馬而行,。
這一路上林崇巖沒再抱她親她,,只是手一直握在云清的手上,將暖意源源不斷傳遞到她涼涼的手背,。
……
高襄回到府里的時候,,隨從跟上來在他耳邊報信:“那個在暗香院行刺的姑娘找到了?!?p> 高襄一拍桌子:“那還愣著干什么,?直接捆著送到大牢里去,!”
這日刑靈均上街,,沿街買了一路的點心,,又跑到西湖上坐船游湖,一路上鄭緒誠跟著她,,幫她付錢給她打點,,雖然忙碌倒也覺得有趣。
為了云清的事,,為了林崇巖的事,,為了刑靈均逃婚的事,他壓抑陰郁太久了,,太需要有一些事情開闊他的心緒,,活躍他的心靈。
刑靈均的天真爛漫蹦蹦跳跳,,給了他轉(zhuǎn)變的契機,。
跟在她后面,鄭緒誠感到一直以來深入他骨髓中的平和儒雅又重新煥發(fā),。
于是她要去哪玩,,他便跟著她,沒有多少抱怨,。
她給他酒喝的時候,,他也接過來喝,即使他不會喝酒,,上次同她喝酒之后醉得不省人事,,還是她叫了小二一起把他拖回去的。
他只覺得,,做著這些沒頭沒腦肆意妄為的事情,,他像是慢慢又活過來了。
“鄭哥哥,!”刑靈均端了一碗豆花朝他招手,。
鄭緒誠過去的時候,刑靈均已經(jīng)將豆花吃了一半,,她不好意思,,只得又找店家要了一碗。
“咱們明天去見林老板他們好不好,?”她突然彎起眼睛說道,。
正吃著豆花的鄭緒誠嗆了一口,說道:“什么,?找誰,?”
“就是林老板?。课乙鼐┏橇?,還沒和他們告別過,。”
鄭緒誠的心情又不好了,,說道:“去那做什么,,姓林的不是好人?!?p> 刑靈均不信:“怎么不是好人了,?我跟著他走了一個月的路,從來沒看出來他有什么不好,。哼,,你就是氣他搶走了你的心上人,他又把你踢到河里,,有成見不是,?”
鄭緒誠想告知林崇巖的身份又不能告知,只得不做聲,。
但是他是真的不想再見林崇巖,,甚至不想再見云清。
云清那日同他說得已經(jīng)很清楚了,,她不喜歡他,,他就不應(yīng)該再自作多情上桿子貼自己的熱臉。
刑靈均還沒看出來他的不悅,,仍自顧自地道:“放心吧,,我?guī)氵^去,保準(zhǔn)不會再讓你和林老板起沖突,,你就安安心心,,跟著我準(zhǔn)沒錯?!?p> “要去你自己去吧,。”鄭緒誠放下豆花頭也不回地走開,。
“鄭哥哥,,鄭哥哥!”刑靈均喊道,。
但鄭緒誠幾乎是跑著離開的,,她再喊也沒用。
鄭緒誠繞進(jìn)一條巷子停下來,,背靠著墻壁閉目沉思,。
這幾個月來他經(jīng)歷了好多事,,原本在福建的時候,他還是個懵懂少年,,只不過轉(zhuǎn)眼,,他就在花船上撞見云清,入宮見了皇帝,,南下尋找未婚妻,,又被心上人赤裸裸地拒絕,更莫名其妙地被林崇巖這個東廠太監(jiān)給一腳踢到湖里,。
混亂,他只覺得混亂,。
他突然覺得,,把該辦的事情辦完,就應(yīng)該回到福建,。就算是去幫助父親賑災(zāi)也好,,幫助軍隊殺倭寇也罷,也比在這兒經(jīng)歷這混亂的一切要好,。
他打定了主意,,送回刑靈均,他就要回家鄉(xiāng),。
正在打定主意的這一刻,,巷道外突然有了一陣騷亂,好像是有官兵上街,,一路叫罵,。
他從巷道里出來,怕這陣騷亂會讓刑家小姐走丟或者受傷,。
但眼前的一幕卻叫他驚詫,,街上飛奔的捕快把刑靈均圍了個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其中兩個人直接上前給她手腕上戴了鐵鏈,,就要把她按著往府衙走,。
刑靈均的哭聲中,赫然沖出來一個高昂的聲音,。
“你們做什么,!”
那幾個捕快回頭只瞟了一眼,就頭也不回地拉著犯人走,。
鄭緒誠兩步并做一步上前,,被其中一個留下善后的捕快攔住。
“我們奉命抓人,,你別搗亂,!”
“你們奉誰的命,,抓什么人?這個姑娘犯了什么罪你們就來抓人,!”
“這就不是你能問的了,,滾開!”
鄭緒誠提高了嗓門:“你知道你抓的人是誰嗎,,你知道我是誰嗎,!”
那捕快遲疑了一下之后,很快歪斜著扯開嘴角,。
“我管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