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一些身不由己
其實陳真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沖出來,,明明自己怕的要死,,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打不打得過面前這個男人。可當(dāng)他看到那個怪異扭曲的男人站在小女孩面前時,,他不由自主地動了。
匯在神庭穴的真氣流瀉而出,,宛如狂龍般游走于陳真的肌膚之下,,那頭發(fā)絲粗細(xì)的小玩意爆發(fā)出了極其熾烈的溫度,幾乎要將他焚盡,。
陳真微微俯身,,枯草和血腥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他有些頭暈?zāi)垦?,隨后他一步踏出,,身形恍若云鶴,貼地飛行,。
當(dāng)一位修士正式踏入淬骨境時,,會產(chǎn)生脫胎換骨般的變化,相較于從前,,淬骨修士能夠爆發(fā)出極為可怖的速度和力量,,而淬骨往上的每一個小境界又會產(chǎn)生飛躍式的提升,所以每一小境間都橫亙著一條天塹,。
而今,,外傅之年的陳真沒有氣海,沒有元氣,,就是這么一位“普通人”,,卻爆發(fā)出了比一位尋常淬骨修士全力爆發(fā)還要快上一線的極速。
狂風(fēng)撲面而來,,吹得陳真發(fā)絲凌亂,,他微微瞇眼,眼前的光被拉得很長,,很慢,,慢到他清晰地看見了那雙枯瘦手掌上凸起的血管,細(xì)密的掌紋,,他也瞧見了女孩的睫毛上掛著的一滴晶瑩,。
一切在他眼中都仿若靜止,。
那一日的玄妙狀態(tài)又出現(xiàn)了,但陳真沒有時間去思索,,他縱身而去,,伸出左手抓住那只手掌,然后一拳揮出,。
“咔,。”
骨骼碎裂,,其聲清脆,。脆得讓陳真憶起了從前住在山里,搖著長桿敲下來的脆棗,,滾落了一地,,泛著微紅的香甜。
男人的手指應(yīng)聲碎裂,,而陳真也因劇痛而面容扭曲,,先前被胡長老所傷的傷口崩裂開來,,鮮血流淌而下,。鮮血的氣味刺激得男人發(fā)狂,他的脖子驟然扭曲伸長,,狠狠地咬向陳真的脖頸,。
“咔!”
陳真似乎來不及躲閃,,被男人死死地咬住了脖頸,,但不論如何他也咬不下去了,因為陳真脖頸那一片的肌膚閃爍著一抹暗沉的鐵色,,反而自己被咯碎了一口牙,。
維持銅皮的消耗極為巨大,陳真感覺到自己體內(nèi)的那股熾熱正在極速消退,,他蒼白著臉,,強頂著體內(nèi)傳來的陣陣虛弱,一只手死死地環(huán)住那個男人的頭顱,,將其按在自己的頭顱上,,不讓其亂動。隨后他扭頭沖著小女孩低聲吼道:“快,,幫我拿出來,!”
小女孩有些怔怔的,興許是眼前的發(fā)生的一切太快,,太迅疾了,,令她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她眼神有些空洞地望著陳真,睫毛上還掛著淚珠,。
忽然她看到那個臉色慘白的哥哥對自己微微一笑:“別怕,。”
與此同時,,自己的父親正狂吼著揮舞著手臂,,一下一下地砸在那個哥哥身上,鮮血從他的口中滲出,,浸染了云白色的衣袍,。那個哥哥的笑容卻沒有變化,溫暖且?guī)е唤z靦腆,。
小女孩哭得有些發(fā)麻的雙腿忽然就動了起來,,她猛地沖到陳真身后,從他背后的書箱里將露出了半截的卷軸扯了出來,,她扯得太過用力,,以至于卷軸在半空就紛紛揚揚地展開,露出空白的內(nèi)里,。
陳真用力將男人蹬開,,凌空一撲,接住了那個卷軸,。
男人被踹開后,,立刻咆哮著回身撲向陳真,興許是因為陳真被重創(chuàng),,現(xiàn)在男人的速度比起陳真要快太多,。男人猛地將陳真撲倒在地,他張開血盆大口,,本來滿口碎裂的牙齒居然重新生長了出來,,尖利無比,泛著令人作嘔的氣味,。
陳真體內(nèi)的真氣幾乎已經(jīng)耗盡,,皮膚下的灼熱也漸漸消退,他已經(jīng)無法凝聚銅皮了,。男人低頭,,狠狠地向著陳真的脖頸啃噬而去。
但他沒有啃噬到,,一個長卷橫亙在他面前,,水流從其中撲面而來,他下意識地閉上了雙眼。
陳真喘著粗氣從男人的桎梏中掙扎出來,,他一手握著那桿坑坑洼洼的筆,,另一手抓著長卷,長卷上靜靜地躺著一個龍飛鳳舞的“水”字,,他警惕地望著閉目凝滯的男人,。
他也不確定畫道的“水”字究竟能不能驅(qū)散惡意,只是陳真先前成功過,,于是他想再賭一次,,現(xiàn)在他周身的真氣都消耗殆盡了,若是沒有成功,,自己恐怕再無還手之力了,。
水流沖刷而過,男人半跪地呆立在那里,,忽然他睜開了眼,。陳真只覺得自己頭皮都要炸開,但隨即又平靜了下來,,因為那個男人尚還完好的眼瞳中再無一絲暴戾,,有的只有山崩海嘯般的悲傷和悔意。
陳真默默地看著那個男人,,男人堪稱恐怖的面容中浮現(xiàn)著最溫柔的光,,陳真明白那個男人的目光越過了自己,他正在注視著自己的女兒,。
但他只看了一眼,,就回過神來凝視著陳真,,他勉力露出一個笑容,,嘴唇囁嚅著說了一句話。
陳真沒學(xué)過唇語,,但他看懂了,。
“別讓囡囡看我?!?p> 陳真忽然覺得眼睛有些刺痛,,這些東西是他未曾感受過的,一股酸澀的感覺在心頭逐漸蔓延,,他微微點頭,。
男人笑著點頭致謝,隨后頭低垂了下去,,慢慢睡去了,。
畫道成功祛除了惡意,但男人活不成了,,他千瘡百孔的身體甚至都不會滲血了,,那些刺目且夸張的傷口徹底摧垮了他,。
......
小女孩呆呆地跌坐在地,她沒有看兩個人扭打在一起的地方,,而是將眼睛挪到了別處,,漫無目的地掃視著枯黃的草叢,眼神里滿是恐懼和木然,。
忽然她聽到了潺潺的水聲,,清脆叮咚,仿佛有一澗溪流淌過,,她慢慢地扭過頭去,,想要看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又有些猶疑,,隨后她的眼睛被一雙溫暖的手蒙住了,。
“不要看?!?p> 陳真感受到自己的掌心有些濕熱,,他啞著嗓子,輕聲講道:“不要看,?!?p> 他沒有管微微啜泣的女孩,只是直視著前方,,那些互相廝殺的惡意們現(xiàn)在全都在注視著他,,下一秒就有可能沖過來將他撕爛。
鮮血順著他的衣袍一滴滴的垂落在地上,,陳真有些頭暈?zāi)垦?,他強撐著睜開眼睛,一只手捂著女孩的眼眸,,一只手從懷里掏出了一柄包裹在皮套里的飛劍,。
在北青時,齊一勿曾叮囑他,,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不可拔劍。
我可能要死在這里了,,師父,。
嚴(yán)重失血令陳真意識混沌,他沉默地張開嘴,,咬在皮套上,,慢慢抽出了那柄飛劍。
“唉?!?p> 陳真聽到了齊一勿輕聲的嘆息,,離得很近,就在耳畔,。但他的眼皮愈來愈重,,在徹底昏過去之前,他似乎看了一群人正在趕來,,為首的那位一身福相,,看著極為正派。
是郭掌門......他想著,,再也支撐不住,,倒了下去。但他沒有直直墜落在地上,,有一雙小手極為吃力地?fù)巫×怂?,?dāng)然,這些他都已經(jīng)不知曉了,,意識早已陷入一片黑暗,。
......
“諸位莫慌,我郭某人來也,!”
只聽一聲高喝,,一位身著大褂的高人緩步而來,跟隨其后的還有一幫搖旗吶喊的弟子,。
“是郭大師,,我們有救了!”藏匿于石頭后面的人認(rèn)出了郭馬,,他們激動地朝著郭馬揮手,,“郭大師,快救我.....”
他話音還未落,,便有些愣住了,,他慢慢地環(huán)顧四周,,除了一位小女孩正在苦苦支撐一位昏迷過去的少年外,,哪里還有什么危險。
他張了張嘴,,看向先前一群惡意混戰(zhàn)在一起的地方,,那里微風(fēng)拂過,只有枯黃的草叢,,一切如常,。
郭馬快步走上前,微嘆道:“唉,是我郭某人不力,,來的有些遲了,,諸位無妨吧?”
“無妨倒是無妨,,只是......”那人撓了撓頭,,恍然如夢,有些迷失之感,,但不論如何,,也算是脫離險境,他指著滿身血污的陳真詢問道,,“多虧這位小兄弟及時趕到才能及時化解危機,,郭大師認(rèn)得此人嗎?”
“當(dāng)然,,”郭馬微微一笑,,“這位小兄弟也是我混元形意太極門門人,是我指引他一路前來的,?!?p> ......
陳真感覺自己漂浮在一片黑暗中,目不能視物,,也沒有半點聲響,。忽然遠(yuǎn)方傳來了模糊的呼喚,他竭力去聽,,卻總是聽不真切,。就像天邊的遠(yuǎn)星,觸不可及,。
陳真仔細(xì)去辨析那個聲音,,它稚嫩又溫和,很耳熟,,但陳真記不起來了,。他沉在黑暗中,靜靜地去思考,,忽然眼前閃過了一個倔強的小女孩的身影,,于此同時那個聲音也愈加大了。
“快好起來,!”
小女孩憂慮地望著躺在被一堆衣物堆疊起來的床上的陳真,,那平凡普通的面容此刻蒼白如紙,連呼吸都有些微不可聞,。方才有人幫他簡單包扎過了,,此刻的陳真被裹得像個粽子,。
篝火的火舌輕輕跳躍著,清脆的噼啪聲偶爾炸響,,整個營地顯得十分靜謐,,但小女孩并不覺得溫馨,滿心的只有恐懼和警惕,,她尚且還記得幾個時辰前被那些人從石頭后面強行踹出去的情景,。所以她寸步不離地守在陳真的身邊,似乎只有這個面容平凡的少年能帶給自己一絲絲的安全感,。
“這是哪......”微弱且沙啞的聲音響起,,小女孩猛地回頭,看見躺在床上的少年已經(jīng)醒了,,他的眼眸疲倦又溫和地注視著自己,。
“你暈過去以后,來了很多大人,,他們把我們都救了下來,,然后帶到了現(xiàn)在的這個臨時營地?!毙∨⑤p聲回道,。
“原來如此?!标愓嫖⑽Ⅻc頭,,隨后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很顯然兩人都不善于交談,。
“你叫什么名字,?”良久,小女孩問道,。
“陳真,。”
“我叫孫囡囡,,”隨后,,又是極長時間的沉默,過了很久,,小小的聲音才猶猶豫豫地響起:“我......可以叫你哥哥嗎,?”
陳真一愣,隨后笑了起來,,露出滿口大白牙:“當(dāng)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