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大三時經(jīng)歷的“社會險惡”,,林力還是選擇了“回心轉(zhuǎn)意”,,“不就是幫群眾收青稞嘛,,反正也是農(nóng)民,,就當(dāng)繼續(xù)當(dāng)農(nóng)民了!”
“小林,,這上班也有幾周了,怎么樣,?”書記劉強問,。
林力受寵若驚,“嗯,,挺好的,,感謝書記關(guān)心?!?p> “是不是覺得幫群眾收青稞很詫異,?”
“沒有沒有?!绷至s忙躲開書記凌厲的眼神,。
“那這樣,我們今天還去續(xù)霍村,,就我們倆,。”
“又去干啥,?上次是找牛,,這次總該不是了吧?!绷至σ贿呧止?,一邊低聲道“哦,。”
絲絲細(xì)雨伴著徐徐而行的車子穿行在天水一色的混沌中,,林力頭一次與書記單獨下村,,緊張在所難免,倒是司機師傅與書記相熟,,緩解了路途的尷尬,。
其實,書記每次問話,,林力都只是“嗯,、哦”的回復(fù),這才讓師傅有了“可乘之機”,。
“你是北蕃大學(xué)畢業(yè)的,?”“嗯?!?p> “我們今天去村書記家,。”“哦,?!?p> 除了這兩個字,林力的腦海里近乎空白,。
村書記旺堆是個年近五旬的高原漢子,,腿腳似乎有些不便,看到書記車子遠(yuǎn)遠(yuǎn)駛來,,早早便在門前迎候,。
他的家距村委會不遠(yuǎn),大約一二公里,,卻沒有道路,。
“書記啦?!边@個幾乎不會漢語的藏族書記對劉強很是熱情,。
林力跟在書記身后,這個看起來比其他房屋稍顯氣派的藏式大院,,除了外墻嶄新白皙,,門口的五星紅旗格外耀眼。
“你先把車子掉頭,,等下咱們就回去,。”劉強回頭對司機白久交代,。
許是應(yīng)了“世間本無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的名家訓(xùn)誡,,村書記家通往外界的“道路”除了兩條較為明顯的車轍印,略顯孤單的庭院如同一顆明珠鑲嵌在半山腰上,,俯瞰著村委會,。
院墻較低處,一排排牛糞整整齊齊地均勻粘連,,雨早已沒了蹤跡,,倒是風(fēng)兒又開始了怒號。
走進村書記家,,幾張藏式木床拼接而成的特大“沙發(fā)”通體相連,,正中的牛糞爐子,燃得正旺,。
幾人坐下后,,阿佳不容分說地倒了滿滿的酥油茶。
“旺堆啦,,迪康巴亞古獨,!”劉強說著豎起大拇指。
“突擊起,,書記啦,,亞古獨,黨亞古獨,!”
林力迷茫地看著司機白久,,師傅便翻譯,“劉書記說這房子好,,旺堆書記說確實好,,黨好,!”
村書記準(zhǔn)備雙手捧起劉強茶碗,,林力也便跟著端起來,他對酥油茶仍舊不甚習(xí)慣,,卻不能壞了禮數(shù),,雖然小抿一口,阿佳還是很快又將其添滿,。
牛糞爐子燒了不久,,沸騰的水咕嘟咕嘟作響,阿佳便將坐在加料口的燒水壺取下,,可能牛糞不足,,她又從麻袋里取出幾大塊。
灰,,一陣飛灰迎面而來,。
她趕忙在加料口坐上了新水壺,。
牛糞燃燒產(chǎn)生的灰,林力還是第一次見,,撲面而至的灰飄飄灑灑,,揚得到處都是。
當(dāng)村書記再次示意舉碗時,,林力的表情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我靠,,難道劉書記沒看到剛才的牛糞灰,?”
“夏,確,?!卑⒓巡恢螘r端來一盆肉,林力看得清楚,,羊蹄保留完整,,羊血也清晰可見。
雖然聽不懂意思,,但從阿佳虔誠地遞來的鋒利尖刀便可輕易洞察,。
“確是敬語哦,這才是正宗的風(fēng)干肉,,咱們村的肉,,最地道?!卑拙媒舆^刀,,在羊腿上削了一塊肉。
他將肉遞給林力,,“嘗嘗,,很好吃的?!?p> 林力連連擺手,,眼瞅著白久嚼得津津有味。
兩位書記說了什么,,林力不得而知,,只是在心里默默佩服起了“牛逼的劉強”。
“我們今天來干啥呢,?”他小聲問白久,。
“村書記家的房子是新翻修的,你說來干啥?!?p> “哦,。”林力似懂非懂,,他的膀胱已經(jīng)有些吃不消了,,只得又小聲問,“哥,,廁所在哪里,?”
“廁所?沒有,?!笨赡芸吹搅至@詫,又補充,,“院子外沒人的地方都是,。”
天色漸沉?xí)r,,劉強獻出了潔白的哈達,,林力知道這是返鄉(xiāng)的前兆,內(nèi)心甚至有些小小激動,。
“怎么樣,,肉吃不慣嗎?”
“酥油茶都還沒習(xí)慣呢,?!绷至蜁洕u漸熟悉起來,他的詞匯也豐富了許多,。
“酥油茶配生肉,,絕佳!作為鄉(xiāng)里干部,,這些看似小事的事,,更能拉近與群眾的距離,對,,藏語也要抓緊學(xué),?!眲娺吥钸哆吽妓?,“哦,牛糞嘛,,很干凈的,。”
“那村書記家墻上一塊塊的牛糞是怎么粘上去的?”
“用手捏成碗口大小,、薄厚適中的餅狀,,貼在墻上曬干,這可是群眾過冬最重要的燃料,!寶貝呢,!”
“用手捏?”
“不然呢,?”
返回鄉(xiāng)政府時,,林力已完全懵了,甚至夏云打來電話都不曾察覺,。
“今天差點吃了屎,。”他回?fù)苓^去,。
“?。俊?p> “去村書記家,,阿佳用抓了牛糞不曾洗的手端來一盆生肉,,還特恭敬地遞來一把刀?!?p> “哦,,嚇?biāo)牢伊耍€以為你真的吃了屎呢,,半天不接電話,。”夏云開玩笑,。
同處一室的同事正在熱火朝天地玩著英雄聯(lián)盟,,團戰(zhàn)時,如果隊友失誤,,不免大聲責(zé)罵,,“你特么會不會玩,操作跟屎一樣,!”
林力感覺胃里翻江倒海,,有些想吐,“看樣子今天跟屎干上了,?!彼诡^喪氣。
查古的夜總姍姍來遲,,無聊的林力只得再次撥通女友電話,,“這么快就想我啦?”她調(diào)皮地問。
“就是睡不著,,有點找不著北,。”
“所以你還在為‘吃屎’的事糾結(jié)咯,?!?p> “嗯,本來還想著吃土呢,,現(xiàn)在土都吃不著了,。”
新月滿是欣慰地?zé)釗碇炜?,破碎的灰鼠皮般的云朵,,像珍貴的呢絨接受吐蕃贊普的視察一般,殷勤地飄過月牙,,風(fēng)吹過山谷里柔弱的青草,,又靜止下來。一會兒,,似乎真的只是一會兒,,黎明和白天又重新就位,初升的太陽和噴發(fā)出黃澄澄的霧靄的熱浪,,讓一切再次變得明亮,。
“昨天我們?nèi)ゴ鍟浖业暮唸罂梢詫憣憽,!?p> “泥石流不寫,,這種小事又要寫?”可在接到“命令”時,,林力還是滿口應(yīng)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