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金翅夫人,,愿意認蓮生做個干親,,起先也是要得到蓮生脖子上的那顆“星云”,;相處的久了,,竟也生出難以割舍的感情,,便走近了蓮蓮生,,動情說道:“你是娘親的孩子,,自然要與眾人不同,,娘親護著你,,便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p> 蓮生搖著頭后退著,,眼中噙滿了淚珠,顯出凄然的神色冷冷的說道:“俺如今才明白,原來這世間的一切,,無論神魔鬼怪,,皆是親疏定是非,俺的命是命,,那磐生弟弟的命就不是命,?那些無辜死去的人,他們的命就不是命嗎,?爹娘滿嘴的仁義道德,,說什么拋棄小我,來成全大我,,到頭來卻也是為了一己之私,,無非是要得到這‘青嵐云星’而已......原來如同爹娘這般的正道中人,也是親待人疏有別,,生命有貴賤之分么......”
金翅夫人聽蓮生說著,,心頭一緊,忙上去要細細于他分說,,卻聽得敖赑,、敖螭、敖蒲一齊大叫一聲:“小娃娃,,現在才認得你爹娘的真面目么,,已經晚啦已經晚啦?”
蓮生隱隱感覺身子下面有異動,,驚而翻身跳起,,才瞧見腳下的地上,竟刺出一根根倒鉤的冰凌,。
金翅夫人和六鼓仙人也正驚愕之間,,只見腳下所踏之處,“呼呼呼呼”的如雨后春筍長出無數的冰棱,,“咯咯喇喇”的刺出無數尖刺,,又陡然凹凸泛起一片冰浪,狠狠地砸了過來,。
只見得敖赑,、敖螭、敖蒲三兄弟齊齊于陣中現身,,各自變幻著手勢,,擺出這“玄冰滅絕陣”,誓要把六鼓仙人夫婦封在里面,。
六鼓仙人拉著金翅夫人,,大喝一聲,,邁開步子,踩著冰凌之間的縫隙,,在翻滾的冰柱之上往復跳躍,,騰挪轉身;突然天空之上,,墜下一蓋巨大冰掌,,徑直朝六鼓仙人壓來;六鼓仙人躲閃不急,,加之掌面巨大避無可避,,“咚”的一聲被死死地摁住,仰頭砸落在地上,。
六鼓仙人硬生生的用雙肩扛住,,腳下踩踏的地方,盡是“噼噼”的碎裂之聲,;那冰掌力大勢沉,,轟隆一聲,突然又變化方向,,朝著金翅夫人飛去,;金翅夫人毫無防備,便被凍在地上,,無法動彈,;空中陰云一閃,有噼啦啪啦接連出現七八蓋巨大的冰掌,,垂直落下,,“呼呼”的砸在夫婦二人身上,。
蓮生大喊道:“娘輕,,莫要著急,俺和你們夫婦干親一場,,便定要報恩于你,!”
說罷,身子一彈,,身子彈起,,向魚人三兄弟俯沖而去。
罩在蓮生身上的那片影子,,雙手突然左右滑動一下,,“嗖嗖嗖嗖”劃出詭異的圓圈,一團靈巧的小火,,在半空中幽幽的發(fā)亮,,見蓮生身子一扭,,裹在一起,慢慢地展開,,竟憑空變作了一盞怒放的蓮花,,胭脂的紅色,忽閃著流螢般的光茫,,紅菏菡萏,,嫩蕊凝珠,美不勝收,。
敖赑三人豈肯罷休,,三人各站一邊,形成巨大的擠壓之勢,;口中都狂噴出兩道一黑一白的水流,,一半是火,一半是冰,,冰火相交,,蒸汽彌漫,交織纏繞并在一起,,發(fā)出“呼哧呼哧”可怕的聲響,,便要死死的封住蓮生的去路。
蓮生故意賣個破綻,,“青嵐云星”兩顆靈石,,竟托在蓮座上;敖赑一看,,貪心大起,,哪里顧得上許多危險,便飛身撲了上去就要去拿,。
只聽得半空中悠悠傳來聲音,,仿佛天外之音:“能了諸緣如幻夢,世間唯有妙蓮花,?!?p> 蓮座上浮現出蓮生的影子,只是微微一笑,,指尖輕輕一揮,,那一朵殷紅的蓮花,悠悠蕩蕩的飄向前去,。
那朵蓮花,,搖搖曳曳的在空中飄蕩,越開越大,;突然之間,,發(fā)出驚人的紅光,,從花蕊的最深處,赫然向上涌出無數晶瑩燃燒的花瓣,,密密匝匝,,鋪天蓋地;一瞬間竟充溢了整片天空,,像火燒云一般,,漫天的碧空,沾滿了霞光一樣的顏色,。
無數閃著盈盈紅色的蓮花瓣一樣的火焰,,灼灼的燒著火點,像是蜂蝶一般穿梭飛舞,,以極快的速度,,朝著眾人“噗噗噗噗”的插閃進去。
只聽見大地上簌簌的刮起一陣熱風,,噴灑出無數星火的亮點,,那些飛舞的蓮花瓣飛旋著連成在一起,形成盤旋的渦流,,將所有人埋了進去,。
所有魚人,頓時失了魂魄一般,,四下抱頭鼠竄,,卻被蓮花的花瓣一裹,“嗯哼”一聲,,發(fā)出細微的聲音,,哀呼聲漸漸微弱,終于消失不見,。
那蓮花瓣,,也飛飛揚揚的落在死去的士兵身上,金光一閃,,化作無數閃亮的飛塵,,被河風一吹,,美極美極,。
不消一會兒,金翅夫人從花海中鉆頭出來,,見得眼前這片神奇的場景,,不禁暗自驚嘆,向自己修行了幾千年,,竟沒有見過這般絢爛的景色,,一時也看的心神蕩漾,,便柔柔的喚著蓮生;“孩子,,這是......”
一邊飛出六鼓仙人,,還是他道法高深,看出了此陣的端倪,,卻也是驚嘆不已:“孩子,,你如何,你如何會這招‘業(yè)火紅蓮陣’,?這一招是上古法術,,乃是度化靈魂的神圣陣法,陣法中人,,心靈得以凈化,,靈魂得以超度,你個娃子,,竟然會使得這招,,莫非是‘青嵐云星’的力量么?”
蓮生的影子,,在半空中點點頭,,卻又是搖搖頭,雙手一展,,便把兩顆靈石握在手心里,,抬頭一笑,卻又是垂頭一哭,,退后兩步,,竟流下淚來。
六鼓仙人笑道:“你這個小娃子,,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真是孩子脾氣?!?p> 金翅夫人也輕笑道:“如今妖魔已除,,天下已清,咱們一家三口,,便又可以又可聚在一起,,共參天機,同修達大道了,,孩子,,如此可喜可賀的事情,如何還流下淚來,?”
蓮生卻拱手做了個揖,,擺出端正的樣子正言道:“六鼓仙人,,金翅夫人,俺自出谷一來,,承蒙二位的照顧,,幫俺度過了好些難關,二位的大恩大德,,蓮生永記在心,;只是俺不過一個山野精靈,在山野間逍遙自在慣了,,無源認兩位仙人做干親,,更是沒有修道的福氣,便就要告辭了,?!?p> 金翅夫人聽罷,只覺得詫異萬分,,又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語氣冷冷冰冰,全然沒了先前天真的模樣,,便心頭一惻,,忍不住流下淚來,不禁哽咽道:“好孩子,,我的好孩子,,你無端的跟爹娘賭什么氣呢?爹娘若有什么不對,,你說出來便是,,我們定會日后加倍的補償你;你若還記恨爹娘沒有出手相助,,讓你磐生弟弟喪了命,,我們回去便給他做個身子,讓他魂魄再回來罷,?”
蓮生的影子,,立在半空中,腰桿挺得筆直,,也不撒嬌也不發(fā)嗲,,就這樣愣愣的看著,靜默許久才道:“俺與那磐生弟弟,,只是一天的朋友,,卻已經知道彼此的珍貴,便是禍福相依,,彼此幫扶,,患難與共;俺獨自在百丈谷中呆了這么久,,挨了這么多孤寂的日子,,方知真情的可貴,朋友的珍惜,;俺本以為,,這外面的大千世界,應是大家和和美美,,親如一家,,才對這塵世有一絲念想,誰知這里的人們,,竟然……”
蓮生一時之間,,又想起死去的磐生弟弟,心頭惻隱,,留下眼淚,,便說不下去了。
六鼓仙人見蓮生如此傷神,,不免也心頭一慟,,緩緩嘆道:“你磐生弟弟,本該命中由此劫數,,他肉體雖滅,,魂魄未散,待爹爹回去,,為你的磐生弟弟做個肉身,,便又可以活過來?!?p> 蓮生冷笑道:“如此活過來,,是要他,繼續(xù)為二位做替死鬼么,、階下奴么,?”
六鼓仙人臉色一冷,狠狠道:“你這個小孩子,,如何這樣不明是非,!我好心要救他,你倒還不愿意了,?”
蓮生又道:“俺也知道,,磐生弟弟的魂魄再等三千年,便會又在這世間重生;到時候,,做個林中的小鳥,,或是水中的游魚,定然比在二位手底下做個小童來的快活,?!?p> 金翅夫人忙笑嘻嘻的圓場道:“蓮生說的也對,人各有志嘛,,他要生做什么,,我們又何須插手呢;正如這‘青嵐云星’的寶物,,本就是無所歸屬,。”俄爾,,她又話題一轉,,笑道:“既然無所歸屬,便讓你爹爹幫你保管著,,你看如何,,孩子?”
蓮生斬釘截鐵道:“萬萬不可,?!?p> 六鼓仙人面色一黑,冷冷道:“有何不可,?我乃天下名門正道,,一降妖除魔為己任,以福澤蒼生為宗旨,,如此靈石,,倘若被爹爹這樣的人善加利用,豈不是一件天下百姓的美事,?”
金翅夫人也笑道:“你這孩子怎么這般糊涂,!你爹爹,乃是天下正派中的佼佼者,,做人頂天立地,,行事剛正不阿,他若不適合,,天下又有誰適合,?”
蓮生正色道:“俺覺得,爹爹雖然一身正氣,,道法高深,,又出自名門,,卻終是少了些心懷蒼生的憐憫之心;俺以為,,神魔之道,,不在乎誰的道法高清,而在乎誰的宅心仁厚,;俺這許多時日,,見了爹爹的所作所為,,爹爹三番兩次為了達到目的,,不惜放棄別人的性命,心中沒有仁愛,,終究不是正道,,便不適合,拿著這兩個靈石......”
“你......”六鼓仙人氣的胡須飛起,,額頭發(fā)綠,。
金翅夫人見蓮生說出這番話,心中悵然已經,,沉默許久,,終于是嘆息一聲:“算了算了,爹娘諸多不是,,待我們回去,,在細細討論不遲?!?p> 蓮生淡淡一笑道:“娘,,俺要與你告別了,不能隨你去了,?!?p> 金翅夫人滿臉的驚愕之色,忙問道:“孩子,,這又是為何,,你好不容易有了一對疼你的爹娘,如何要自行離去,?”
蓮生頷首笑道:“俺自百丈谷出山,,一兩天的時日而已,和這大千世間相比,,譬如一顆朝露,,一粒微塵,轉瞬之間而已,;如此片刻的日子,,俺竟目睹了人世間的殺戮、陰謀、背叛,、算計,,卻也有許多可歌可泣的勇氣、堅強和不屈......俺一個個的看過去,,卻是心里害怕得很,,倘若留在這里,還不知道明天會怎樣,,這可靈石在俺脖上一刻,,俺便不得安靜,還不如俺隨著這顆石頭,,先行一步去那極樂的世界,,便從此活得無憂無慮?!?p> 金翅夫人聽罷,,愴然一驚,急忙喝到:“孩子你要做什么,?切莫做了傻事,!”
話音未落,蓮生身上那輪影子,,已然化為一道蓬勃的白光,,猶如長虹貫日一般,直插蒼穹,,‘青嵐云星’二石,,隨著白光飛流而上,猛然成兩顆熒光飛漲的亮點,,猶如煙花一般,,在半空中閃爍一下,灑下漫天飛火流螢的晶瑩雪片,。
金翅夫人一時情急,,自己的干親,哪里舍得放手,?便哭泣一聲,,急忙駕云而去;六鼓仙人緊皺眉頭,,嘆一口氣,,也腳踩鐵杵,緊隨其后,。
只見那影子變成一片蒸汽,,宛如猛烈的煙火,,回旋上涌,滿天盡被這股蒸汽籠罩,,沸沸揚揚,,深不可測;被陽光一照,,滿目紫色的火點,,蓬勃飛起,撲朔閃亮,,直沖天心,。
聽見那漫天漫漶的氤氳當中,幽幽響起天籟之音:
世間之人,,熙熙攘攘,,皆為利來皆為利往,;
人生在世,,虛空一場,千載繁華終是凄涼,。
金翅夫人,、六鼓仙人二人,聽得神情呆滯,,滿目憂傷,,神色凄涼,在原地怔了良久,;慕大廚帶著兩個女兒,,也從朦朦朧朧的蒸汽中顯出身來,慕靈搖著頭,,眼中噙滿了淚珠,,還在不停地喚著蓮生的名字。
俄爾,,陽光一跳,,滿天的煙霧,又變成了石榴花一般明亮的顏色,,仿佛天空著火了一般,,點燃了旋崮山的山頭,點燃了琥珀川的河流,,站在河岸上的人們,,被照的彤紅,把兵器抗在肩頭的士兵,,斜戴著兜鍪解開了鎧甲站在那里,,宛如赤鬼一般,,在那里愣愣的出神。
煙霧散盡,,水族消失不見,,管總兵也不見了蹤影,河道上頃刻恢復了寧靜,,還能聽到水潺潺的流動聲,,留下的人,都在輕輕喟嘆,。
蓮生去了哪里,?去了哪里?眾人都在詢問,;只是那六鼓仙人夫婦飛來飛去,,上至云霄下至河底的,尋了好一會兒,,終無所得,,呆了片刻,彼此低語呢喃了一會兒,,終于腳踏鐵杵,,嘆一口氣,直投往泰山而去,。
蓮生死了么,?蓮生乃是千年寒潭所幻化出的靈童,即使身形消滅,,元神也在,,百年之后,又可以從寒潭里輪回出生,;可是蓮生若還活著,,又去了哪里?百年之后重生的蓮生,,還能保留著記憶嗎,?
“蓮生沒有死,也沒有離我們而去,,只是化作了水汽,,相伴我們左右守護者我們?!?p> 慕大廚是這樣告訴兩姐妹的,。
是這樣嗎?沒有人知道,,只知道經此一役,,這座城靜靜的過了許多年,,琉璃川還在緩緩地流淌著,琉璃川城也越發(fā)的繁榮富饒,,水族再也沒有出現過,,為了紀念蓮生,人們還在岸邊,,給蓮生立了一座寺廟,。
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有兩名亭亭玉立的少女,,在這里穿著十字羅衣,,雙十合適,捧著紫丁香爐,,來這里祭奠,。
她們在祭奠誰?她們在祭奠什么,?天地不語,,只是輕笑,妖魔無情,,神亦無情,,終是人間,才有溫情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