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楚源還真不是沖著鳳城去的,。
離開驁都后,,他們很快便換成了草原人的打扮。一路向北轉西,,他們先穿越草原,,然后才進了寧地,。甚至,,在離開與寧國相鄰的草原屬地時,還買了好幾百只羊一路趕著,。
他們行進的速度不算特別快,,但一路上幾乎沒有任何耽擱。如此,,又過了十來天,,周鵬才弄清楚楚源的目的地了:寧京!
只是,,尾隨著楚源等人進了寧國之后,,周鵬覺得,,他好像有些不認識故土了。
七年前的戰(zhàn)敗,,像是假象一般,。他還記得,當年和其他暗殺者一起,,假扮成驁國的客商前往驁都時,,路過的每一寸寧國的土地,都毫無生機的情形,。如今,斷壁殘垣和焦土都還在,,人們臉上卻都張揚起了笑臉和希望,。他們,許多人仍舊衣衫襤褸,,卻人人忙碌而快活,。
就是,周鵬覺得,,他們忙的,,似乎有些不務正業(yè)。休養(yǎng)生息中的寧國,,不是應該以農(nóng)為本嗎,?為什么這許多人,看著都像是在做生意,?太女,,這是打算干什么?
便是這樣,,周鵬仍是生怕驚擾了這樣的生機,。他感覺自己跟著楚源,暈暈乎乎就踏進了寧京的西城門,。而楚源的目的地,,正是寧京一處名叫狄市的坊市。
狄市,,正建在北城坊市的最邊上,。從地理位置上看,倒是更靠近西城門一些,。狄市里來往的,,也多是寧國草原上的人。
和驁國一樣,,寧國有一部分的國土面積隸屬草原,。那還是寧太上皇早些年的時候,,收錄進來的部落。只不過,,在寧京人眼里,,草原人強悍,粗魯,,而且不洗澡,。看在三國戰(zhàn)亂時,,這部分草原人雖然沒有參與抗敵,,但也沒有背信棄義,脫離寧國,,寧京人也就覺得他們比蠻人還是可愛上一丟丟的,。狄市地勢寬闊,坊內(nèi)的建筑也建的粗獷,,多以石頭為主,;坊內(nèi)外都流竄著牛羊身上所特有的味道,因此,,周遭人家并不多,。
入了寧京,周鵬就想辦法在一些地方留下了獨屬于暗殺者的聯(lián)絡暗號,。既然是回了寧京,,他就不著急了。雖然也盼著元王早些發(fā)現(xiàn)他的暗號,,但這里畢竟是寧京,,楚源等人若想興風作浪,也勢必礙手礙腳,。
他不知道,,有商隊來自驁國,扮成了草原人將要前往寧京的消息,,早已經(jīng)傳到了任紫琳的案上——驁皇雖然將驁國各處把守的密不透風,,使得暗殺者不敢擅自行動,但影九和影十在草原上也不是只忙著讓人搓羊毛線,,擠牛羊奶的,。
一練幾天,商隊都在坊市內(nèi)一個巨大的只有頂,、沒有墻的棚子里賣羊,。周鵬就也一副草原人的模樣,在暗地里陪著他們,,看商隊里的人熟練的和人討價還價,,殺羊,、賣羊。
直到了第五天的傍晚,,這幫人才嚷嚷著要犒賞一下自己,,搭幫結伴的一起前往坊市里的一個賭坊。
賭坊這東西,,在寧京已經(jīng)非常少了,。狄市里的這個,背后的老板和草原上的幾個部落都有聯(lián)絡,,能屹立在寧京不倒,,也有寧皇的默許。也因此,,這里是草原人消遣的地方,,更是他們交換各種消息的地方。
在楚源等人進了賭坊后不久,,周鵬也晃蕩進了賭坊,。一邊吊兒郎當?shù)脑谫€坊里晃悠,,他一邊悄然觀察賭坊里的每一個人,。他的記憶力還算不錯,這里誰是才加入的生面孔,,誰是五天內(nèi)在坊市內(nèi)晃蕩的熟面孔,,基本能夠認個差不多。
“楊爺來了,?!?p> 周鵬正暗暗一一排查,門口忽然傳來一聲聲音并不是十分高的調笑,。他微微轉頭,,看到一個個頭不高,面皮白細的年輕男人正笑著從門外走進來,。此人不高不矮,,身材普通,也和賭坊里的所有人一樣,,斜穿著袍子,,空出了一只胳膊,只是明明是一樣的穿法,,偏那袍子在他身上有幾分不倫不類之感,,讓人一看就知道,他并非草原人,。聽人稱呼他“楊爺”,,他笑瞇瞇的向著四周拱手致意,。此人五官不是特別的精致,湊在一起卻算清秀,,不是那種走進人群便不好辨認的普通人,。
只憑這一張并不十分普通的清秀的臉,周鵬就將這位“楊爺”從他懷疑的名單里排除了,。假裝不經(jīng)意的將目光移開了,,周鵬繼續(xù)悄悄打量其他人。
“喲,,楊爺,,您可是差不多一個月沒來了?!敝荠i聽到賭坊里有人和這位楊爺打招呼,。
年輕男子沖說話的人微微一笑,“最近是忙了些,?!彼绱苏f著,眼睛卻是在人群中迅速找到了楚源,,“這不是楚爺嗎,?您這是又有貨送到京城里來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極為自然的走到了楚漢濤派過來的商隊里的人所在的賭桌,。背對著他們的周鵬,在所謂“楊爺”這句話出口后,,神經(jīng)頓時繃緊,。
難道,他竟然看走眼了,?緩緩繼續(xù)向前,,周鵬走到一個角上,才轉回身來,。
“可不是又湊夠了一批貨,,今年運氣不錯,草原上的生意還算好做,?!背醋匀坏幕卮穑贿?,他拿起賭桌上的骰子看了看,,有些挑釁的對“楊爺”說,“有興趣賭一把嗎?”
“楊爺”哈哈大笑,,“楚爺開玩笑呢吧,?來這里的,誰不是為了賭一把,?”
他順手接過了楚管事手里的骰子,,往賭桌上一扔,“賭大還是賭???”
周鵬站在角落里,看到自從所謂“楊爺”走近了賭桌,,楚源帶著的十幾個人就慢慢全都圍攏在了四周,。看似是在看熱鬧,,實際上已將賭桌拱衛(wèi)起來,,并隔離了其他意圖靠近賭桌的人。他們是懂得陣法的,,攻防布置的十分得當,。
竟然真的看走眼了!這個“楊爺”到底是什么人,?周鵬看看打量賭桌前十幾個人的站位,,心下不由暗暗著急。雖然自從知道了這些人要來賭坊,,他就再次悄然發(fā)出了暗號,。但他來寧京五日了,,還從未收到過元王的回應,。他擔心,元王還不知道他已然回京,。單憑他一個人,,想要靠近都成問題,更不要說將人抓住了,。
可是,,他人已經(jīng)在這兒了;叛國者就在眼前,,他又如何能走,?
“聽大家伙的意思,楊爺已經(jīng)久不來這賭坊了,?怎么,,羽林衛(wèi)很忙嗎?”
楚源的聲音不算高,但已經(jīng)走到背對著他和“楊爺”位置的周鵬還是聽見了這句話,。不等他有所停留,,已經(jīng)有人假裝不經(jīng)意的來撞他了。周鵬只能走開,。
“是啊,,有些忙。到底,,十殿下是勵精圖治之人,,也不知從哪兒弄來了新的練兵之法。這方法到底有沒有用還不知,,但每日搞的兄弟們很累是真的,。”“楊爺”也壓低了聲音,,仿若閑談般說,。
而周鵬,已經(jīng)引起楚源的人的注意,。周鵬看到他們已經(jīng)在互相交換眼神了,。可是,,“楊爺”此人明顯不妥,,羽林衛(wèi)有了新的練兵之法,是能夠隨便告訴別人的嗎,?
他心底有些著急的,,暗暗打量四周。這賭坊有前后兩扇門,。此刻都緊緊關閉著,。周鵬知道,這前后的兩道門前,,都有專人把守,,防的是有人在賭坊里鬧完事逃跑;賭坊的兩邊又都有窗,,卻都只是半開,。而且,窗邊也坐著人,。他們看得不是坊內(nèi),,而是坊外。萬一有人對賭坊心生歹念,,想從外面做些什么,,也能從兩邊發(fā)現(xiàn)端倪。
賭坊內(nèi),幾張賭桌前都站滿了人,,他們各自關注著對應桌上的賭局,,或呼和,或吶喊,,都沉浸在自己的熱鬧里,。但其中也不乏如周鵬這樣東看看西望望的無聊之人。他們,,或許是正在尋找契機的,;但其中一個身穿棕色條紋邊斜襟織錦長袍,腰帶上掛著一把短刀的中年男子絕對不是,。他留著山羊胡,,頭發(fā)用上好的羊脂玉環(huán)束著,面皮白凈,,衣領干干凈凈,,和周圍的人多少有些格格不入。周鵬猜,,他是這賭坊里的管事,。
此人一直面帶淺淡的微笑,一雙細長的鳳眼看似漫不經(jīng)心,,和周鵬一樣站在角落里,,但顯然,整個賭坊的情況,,均在他的掌握之中,。周鵬敢肯定,倘若他想在這賭坊里做些什么,,恐怕要過的第一關,,就是此人。
怎么辦,?周鵬急的暗暗咬牙,。他不怕死,,可他怕他死的悄無聲息,,連半朵水花都激不起。
他正著急,,只聽“咣”的一聲兒,,賭坊里的熱鬧頓時一靜。轉頭,,周鵬看到賭坊的前門,,竟然被人從外面踹開了。他不由暗暗心驚:狄市是寧皇特許設立,是草原人的聚居地,,一直自成一派,,是何人如此膽大,敢在這里鬧事,?
轉頭,,他看到一個大約十六七歲的少女,帶著兩個精裝的侍衛(wèi)站立賭坊的門前,。少女身材高挑,,面若桃花,眸光瀲滟冷冽,,身著楊妃色收腰褶皺的錦袍,,肩罩皮甲,腰垮長劍,,腳蹬戰(zhàn)靴,。她背后的兩個侍衛(wèi)頭戴鐵盔,身著暗紅色收袖口的戰(zhàn)衣,,披鐵葉攢成的鎧甲,,前后兩面青銅護心鏡,同樣腰垮長劍,,腳蹬戰(zhàn)靴,。
端的是,裝備齊全,!
十殿下藍雪,?周鵬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氣。羽林衛(wèi)的服飾,,他還是能夠認得出來的,。這么說,是十殿下發(fā)現(xiàn)了那位“楊爺”的不妥,,前來賭坊抓人了嗎,?周鵬不敢貿(mào)然轉頭,怕被楚源的人確定他的不妥,。
若是十公主只是為了抓這位“楊爺”,,他可要想辦法示警,不能讓楚源的人有所防備,。周鵬慢慢的,,向著藍雪的方向移了幾步。
“呀,,十殿下,?!毕惹氨恢荠i注意到的,身著棕色條紋斜襟織錦長袍的中年男子立刻從角落里迎了過來,。他恭敬的躬身,,向著藍雪一禮,“是什么風將十殿下吹來了,?”
藍雪一張小臉上,,不見半分喜色。她甚至看都沒看中年男子一眼,,只冷笑著看著同樣被踹門聲驚到,,看到她人,更是驚嚇的一張臉慘白的“楊爺”,。
“楊典,,是本宮進去請你,還是你自己走出來,?”
被少女喚做“楊典”的年輕男子沒有向外走,,反而微微向著賭桌楚源的方向不明顯的后退了一步。退過之后,,他才意識到不對,。對著藍雪強笑了一下,他急忙躬身拱手行禮,。
“末將見過十殿下,。”
藍雪微揚著小臉兒,,“你可知,,我大寧帶甲者凡是參與賭戲者,皆可判流放之刑,?”
帶甲者參與賭戲要判流刑,,還真不是藍雪的杜撰。此事認真追究起來,,早在大寧太祖時期就有規(guī)定,。據(jù)說,緣由是在太祖建朝時,,有兵將因為賭戲誤了戰(zhàn)機,。楊典是勛貴子弟,這樣的規(guī)定,,他怎會不知,?可自從他染上這賭癮,想戒都戒不掉,;更何況,,他已經(jīng)入了驁國人的彀中,想脫身哪兒是那么容易的,?
“殿,,殿下,我,,我們不過是羽林衛(wèi),,不,不能算做帶甲吧,?”
“呵,,不算帶甲?”藍雪冷笑了一聲兒,,轉頭看著身后兩人身上的鐵葉鎧甲,,“那你告訴本宮,他們二人身上穿的是什么,?”
楊典有些微微顫抖起來,。藍雪一出現(xiàn),他就知道自己暴露了,。是怎么暴露的呢,?他完全沒有頭緒。明明前面幾個月,,他月月都出來這里賭過錢,。這一個月里,好像也沒什么異常發(fā)生啊,。楊典頭上的汗,,密密麻麻的涌現(xiàn)。他的手,,抓在了賭桌的一角,。背傾向的方向,正是楚源的所在,。
“怎么,,你不出來嗎?想讓本宮請你,?”
周鵬不由暗暗轉頭,,去看兩個原本坐在賭坊的窗前的人。這會兒,,原本坐在窗前的兩人都不見了,。周鵬的視線下移,發(fā)現(xiàn)兩人果然已經(jīng)倒在了地上,。再看原本半開的窗戶,,已然全部關死,。站在賭坊里,周鵬已經(jīng)看不到賭坊外的情形,。
一個區(qū)區(qū)的楊典,,值得十公主如此大費周章嗎?賭坊外,,是不是還有十殿下的人,?周鵬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決定這個險,,他冒了,。
“十殿下,”他向著藍雪走了兩步,,站定在讓藍雪感覺安全的距離外,,聲音不高,“和楊典站在一個賭桌周圍的,,是驁國楚漢濤派出來打探消息的探子,。”
他刻意壓低了聲音,,但也知道他之前就引起了楚源帶來的人的注意,。即使聽不清他對藍雪說了什么,但他刻意靠近藍雪的動作,,也必然惹人懷疑,。若是藍雪帶的人手不夠,,他大概是將藍雪也帶進了這場危局里,。
陌上蒲
快放假啦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