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章 不太愉快的消息
安排好賑災(zāi)的事情,,楊釗便打算去玉溪園里問個究竟,。
沒想到房主管先他前一步來了縣衙,坐在尉廨里等他,。
“說實(shí)話,我在扶風(fēng)待了這么多年,,這還是我第一次進(jìn)到縣衙里來,,來看看你們這些官老爺是怎樣辦公的……這里面,還挺有趣的,!”
房主管說的時候,,一直在四處打量,仿佛是真的對這座簡陋狹小的尉廨有新奇感,。
楊釗和房主管只有利益關(guān)系,,沒有任何私交,所以向來是有話直說,。
像房主管今天這樣拐著彎說話,,十分少見。
也顯得不大正常,。
楊釗耐住性子問道:“我倒想聽聽,,是哪里有趣了?”
“哪里都很有趣!”
看來房主管并不擅長客套,,一句話便將話題堵死了,。
楊釗淡然一笑,決定談?wù)铝耍骸拔疫@里有一件不怎么有趣的事,,房主管想聽聽嗎,?”
“愿聞其詳?!?p> 房主管坐了下來,。
并直接坐到了本屬于楊釗的主位上。
好像他才是這尉廨里的縣尉,,正在聽取下屬的報告,。
楊釗取過案上的災(zāi)情報告,打開后,,念道:
“天寶四載,,七月二十四日,扶風(fēng)縣正新建的水渠房公渠突然決堤,,釀成水災(zāi),。共造成水渠下游天度、杏林,、西溪等鄉(xiāng)二百一十頃良田被毀,,田地里將熟的作物顆粒無存,另有不少于三百間的房屋被沖垮,,上千人被迫流離失所,,忍饑挨凍……”
楊釗放下了報告:“不知房主管聽完這些情況后,有何感想,?”
房主管嘆道:“災(zāi)害無情,,只苦了那些受災(zāi)民眾。我聽說縣里正在籌備賑災(zāi)糧款,,若是有什么需求的話,,玉溪園一定會慷慨解囊?!?p> 楊釗并不領(lǐng)情,,直言責(zé)問:“難道你就沒有內(nèi)疚嗎?”
房主管驚訝道:“楊縣尉……這話是何意,?我為什么要內(nèi)疚,?”
“因?yàn)榉抗那叹褪悄懔钊司蜷_的!”
楊釗不怕挑明了說,。
“楊縣尉莫要血口噴人,!你說是我掘的堤,,有何憑證?況且,,我為什么要?dú)淖约盒薜牡?,這對我來說又有什么好處?”
房主管看起來十分氣憤,。
楊釗自然是不信,,反問道:“我正要來問房主管,你為何要這么做,?”
“哎,!楊縣尉既然不信,那我再解釋也是徒勞了,。不過我可以向楊縣尉保證,,房公渠決堤一事,與我房某毫不相干,?!?p> “呵呵!”
楊釗怎么可能再相信房主管的話,?
但房主管咬定了不認(rèn),,他也沒有什么辦法。
他最多能證明決堤一事有蹊蹺,,卻證明不了一定就是玉溪園干的,。
雖然這是任何智商正常的人都能想得到的事實(shí)。
再則,,即便房主管現(xiàn)在承認(rèn)了又如何,?等到真正需要他承認(rèn)的時候,他必定會矢口否認(rèn),,甚至?xí)匆ё约阂豢凇?p> 他既然敢這么做,,就想到了可能發(fā)生的結(jié)果。
所以,,楊釗只能冷哼一聲,,卻也不能再在此事上糾纏下去,。
屋內(nèi)陷入了沉默,。
房主管開口打破了沉默:“我這里也有一個不太愉快的消息,正要告知楊縣尉,?!?p> “什么消息?”
“是關(guān)于你的消息,?!?p> “哦?那楊某倒要洗耳恭聽了?!?p> 房主管看著楊釗道:“我剛從清河驛回來,。在那里,我見到了李長史,,他同我談起了你的一些情況,。”
“什么情況,?”
“李長史這次下扶風(fēng),,除了轉(zhuǎn)移戴氏人犯,也是聽說了你在縣內(nèi)的一些做為,,他正在暗中調(diào)查你,。”
楊釗不答,,等房主管自己講下去,。
“他還問了我的意見。我說,,楊縣尉為人正直,,一心為公,是個難得的好縣尉,。更難得的是,,楊縣尉還是很有才干的人,絕非普通官員可比,?!?p> “謝謝?!?p> 楊釗才不信房主管會當(dāng)著李擇言的面這樣夸他,。
但房主管既然這樣說,他出于禮貌,,也得道一聲謝,。
房主管似乎看出了楊釗心中所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接著道:
“只可惜房某人微言輕,,我的那些發(fā)自肺腑的話,李長史未必能聽得進(jìn)去,。據(jù)我了解的情況,,光是你當(dāng)眾忤逆縣尊這一條,便逃不過責(zé)罰了,。再有便是戴氏一案,,不管戴家犯有多大的過錯,,終究應(yīng)該由朝廷定罪,再行處罰,,而非是一夜之間,,滿門百余人,被你帶人殺得不足一半,。這樣的事,,就算你有再多的理由,也說不過去,。還有,,為了修筑房公渠,縣里也填了不少民力,、財力進(jìn)去,,都明明白白地記在賬簿上的,如今說決堤就決堤了,,白白耗費(fèi)無數(shù)民資不說,,還釀成了災(zāi)禍,楊縣尉做為首倡之人,,難逃其咎……”
聽到?jīng)Q堤一事,,楊釗再也忍耐不也,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你決堤毀田,,這樣的大事,還以為當(dāng)真能欺瞞住世人的耳目不成,!如今反倒成了我的罪狀,?我倒是很好奇,你有什么臉面在我面前提起此事,?”
房主管并不惱,,擺擺手道:“我不是來同你吵架的。我說了決堤一事與我無關(guān),,楊縣尉若不信,,也是沒辦法的事。但楊縣尉總該會相信一件事,,房公渠是如何決堤的,,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更不是那些被沖了田地的庶民說了算……得由李長史說了才做數(shù),。同樣,,朝廷會聽取誰的說辭,?也絕不會是你一個扶風(fēng)縣尉,,而是李長史?!?p> 楊釗冷靜了下來,。
雖然房主管嘴里吐出的盡是謊話,但最后說的那幾句,,卻是實(shí)情,。
在這個交通和信息傳遞極為低效且單一的時代,尚且不說行政和監(jiān)管體制上漏洞百出,,地方長官要做到一手遮天,,并不是什么難事。
他一個從九品縣尉,,連去岐州府里言事的權(quán)限和門路都沒有,,更別說向朝廷申述自己的冤情了。
與他相比,,李擇言身為上州岐州府內(nèi)的長史,,從五品上官銜,是完全可以憑一句話就斷定他的生死的,。
而且,,州府里的長史,與都督府里的長史又不同,。
州府的長史少有具體的職事,,一般不過問庶務(wù),但卻是州刺史的親信,,類似后世的辦公室主任或機(jī)要秘書這個職務(wù),。
所以李長史說他楊釗耗費(fèi)民資、釀成災(zāi)禍,,便等于是岐州府的意見,,朝廷自然會采納。
莫說他楊釗朝中無人,,便是有人,,除非是能參與政事堂議事的宰相級別的那種實(shí)權(quán)派高官,也不能輕易推翻地方州府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