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又見面了,!
血月悄無聲息地隱沒到烏云身后,黃雀終于現(xiàn)身了,。
汪延還沒弄清楚盧詞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又為何聽候厲紂差遣,突然,,十個黑衣人從天而降將他團團圍住,。
十把明晃晃的長刀架在空中,刀尖鋒利的死氣排山倒海般朝著汪延碾壓過去,。
汪延全身的肌肉在這一刻緊繃到了極點,,他眼睛動的極快,戒備地注視著四周黑衣人的一舉一動,,同時也瞄到了法恒此刻的處境,。
包圍圈外,法恒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被人臉朝下摁在了地上,,那張蒼老的臉大約是這輩子第一次受這種苦,,在地上扭曲的厲害。
他身上華貴如新的袈裟此時被撕扯得七零八落,,連人帶衣此刻都滾進了塵埃里,,脖子上掛著的紫檀佛珠也不知何時被扯落了,名貴的紫檀珠散落得到處都是,。
目光又轉(zhuǎn),,永嘉帝那邊也同樣陷入危局,大皇子厲紂舞著短刃對永嘉帝步步緊逼,,永嘉帝剛才狼狽地躲過了厲紂的第一輪攻擊,,但接下來的第二輪攻擊永嘉帝還能不能躲過,就不好說了,。
螳螂們的危局開始了,。
“汪公公,我們又見面了,?!?p> 盧詞從黑衣人身后緩緩地走了出來,在火光中一臉和煦的看著汪延,。
汪延眼睛死死地盯著盧詞,,后槽牙咬的死緊,,心底沒忍住爆了一句粗口:媽的,被這個死胖子騙了,。
他的話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盧大人,,你想要造反嗎?”
盧詞像個從西方下凡的彌勒佛似的,,笑得格外親和,,人畜無害。
他嘮家常似的道:“誒,,汪公公,,你誤會了,我盧詞怎么會做那么可怕的事情呢,?!?p> 汪延額頭的青筋暴起:“那敢問大人現(xiàn)在究竟在做什么?”
盧詞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他,,也不急著說話,,也不急著動手,眼神中充滿了玩味,,就像在看一只被捕鼠夾夾住的老鼠,,看著他緊張,看著他垂死掙扎,,他突然有趣的發(fā)現(xiàn)汪延喉結(jié)上下滾動得過于頻繁了,,在十秒內(nèi)足足吞了八次口水,顯然是緊張到了極點,。
他就這樣興致盎然地看了好一會兒,,然后頂著汪延吃人的目光,像是剛想起來似的,,回答了汪延的話:“公公問我在做什么,?我自然是在保護陛下了,?!?p> 話音剛落,他忽然收起來臉上的笑,,一臉嚴肅地洪聲道:“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見東廠督主汪延勾結(jié)妖僧法恒施展邪術(shù),,意圖謀害皇帝陛下,殺害文武百官,,爾等陰謀已經(jīng)被東海王識破,,現(xiàn)奉旨將爾等就地誅殺!”
“盧詞,,你休要信口雌黃,,顛倒黑白,!”汪延暴喝出聲,“陛下就在這里,,你奉的是誰的旨,?盧詞,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假傳圣旨,!”
盧詞掏了掏耳朵,道:“那么大聲做什么,,我耳朵都被你吼聾了,,”他瞥了一眼皇帝的方向,又看向汪延,,施施然道,,“我說是奉陛下的旨了嗎?”
汪延瞳孔猛地一縮,,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
不是永嘉帝,那莫非是……
盧詞看著他突變的臉色,,緩緩道:“我奉的是太后娘娘的旨意,。”
果然是太后,。
汪延猜中了答案,,但卻沒有絲毫答對的喜悅。
“好了,,本官看在往日的交情上已經(jīng)讓公公活的足夠久了,,現(xiàn)在該送公公上路了?!?p> “等一下,,”汪延忽然道,“要我死可以,,但我想做個明白鬼,。”
“哦,?”
汪延:“你是什么時候和大皇子勾結(jié)在一起的,?”
當(dāng)初盧皇后之所以會被廢身死,一個原因是盧皇后被永嘉帝厭棄,,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當(dāng)時永嘉帝已經(jīng)登位了數(shù)年,,屁股底下的龍椅坐的越發(fā)穩(wěn)了,于是便迫切的想要集權(quán),,但世家卻首當(dāng)其沖地攔在了永嘉帝集權(quán)的路上,,而這其中范陽盧氏,,因為既有從龍之功,家族的嫡女又是皇后的緣故,,在永嘉一朝初期一躍成為大夏的頂級門閥,,半數(shù)家族子弟都在朝野任職,一時可謂權(quán)傾朝野,,風(fēng)頭無兩,。
因為皇帝的集權(quán)侵害到了自身利益,世家擰成了一股繩,,而世家中的領(lǐng)頭羊盧氏自然就成了抵抗皇帝集權(quán)的急先鋒,,在很多政策的實施上與皇帝暗中較勁,陽奉陰違,。
任何一個有抱負的年輕帝王都不會容許這樣挑戰(zhàn)帝王權(quán)威的勢力的存在,,所以之后皇權(quán)和臣權(quán)的激烈碰撞就在所難免,到了盧皇后被廢事件,,只能說皇帝的容忍度已經(jīng)到了極點,,恰好接著盧皇后的事發(fā)難世家罷了。
之后的事情便是盧皇后被殺,,千年世家范陽盧氏在朝野的勢力徹底被清洗,,盧氏元氣大傷,被迫退回老家范陽茍延殘喘,。
皇權(quán)雖勝,,但也是慘勝,因為永嘉帝發(fā)現(xiàn),,他將世家的勢力都驅(qū)逐出朝野后,,朝中竟出現(xiàn)了近半數(shù)官職無人能夠勝任的尷尬境地,世家門閥雖然腐朽,,但對家族子弟的培養(yǎng)卻是極重視的,,幾乎所有世家都辦有自己的族學(xué),為家族子弟提供讀書機會,。
即便從世家中隨便拎出一個不起眼的旁支庶子,,他也會最基本的識文斷句,縱使不如世家重點培養(yǎng)的嫡系子弟那樣滿腹經(jīng)綸,,但人家最起碼能看懂官府公文,,這便已經(jīng)夠了,。
雖然當(dāng)時朝廷選仕已經(jīng)有了科舉制度,,但從前朝開始便流傳著一句話,叫“科舉不下寒門”,,意思就是科舉取仕只在貴族之間進行,,寒門子弟連一個報名參加的機會的都沒有,。
所以這就造成了一個當(dāng)時最要命的局面,出于社會底層的寒門完全沒有途徑接受教育,,大多數(shù)寒門子弟根本目不識丁,,一個連字都不認識的人,連成為庸才的機會都沒有,,就更遑論入朝為官了,。
當(dāng)時面對著空缺了一半的朝野,永嘉帝急的滿地抓瞎,,寒門子弟里有一個算一個,,會認字的都提拔了上來,但效果還是不盡如人意,,政策的實施頻頻出錯,,導(dǎo)致民怨沸反盈天。
不得已,,永嘉帝只能退步,,聽取了汪延的建議從世家中選了一批與家族嫡系不睦的分支子弟,讓他們?nèi)氤癁楣?,這才堪堪讓朝廷正常運作下去,。
而盧詞就是這一批人其中的一個,汪延當(dāng)初選人的時候?qū)γ恳粋€人都做過一番調(diào)查,,他明明記得盧詞和盧氏本家有很深的齟齬,,當(dāng)初因為被本家欺負太狠,盧詞甚至極端到找了盧氏的族老,,立下字據(jù)帶著寡母從家族獨立了出去,,并對外放出話,從今往后再也不是范陽盧氏子孫,。
也就是他這無異于背宗忘祖的決絕舉動讓汪延相中了他,,將他的名字呈上了皇帝的御案。之后盧詞也果然不負所望,,一路從七品小京官做到了一方大員同州太守的位置,。
同州的位置不可謂不重,永嘉帝能將同州的軍政大權(quán)盡托與他之手,,可見其對盧詞的器重與信任,。
而如今,器重和信任了多年的一方軍政大員忽然措手不及一個反手背刺,,這是汪延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
汪延:“盧詞,你忘了當(dāng)初你們母子像倆條狗一樣被范陽盧氏逐出家門的時候,,是我救了你嗎,?我將你的名字送上了陛下的御案,,這么多年來保你一路坐上了同州太守的位置,榮華富貴,,權(quán)勢地位盡享,,哪樣不是我在背后扶持你,現(xiàn)在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要殺我,?”
面對汪延的質(zhì)問,盧詞沒所謂地笑了笑,,道:“好吧,,臨死之前,讓你做一個明白鬼吧,?!?p> 汪延嘲諷地看著他,等著他的解釋,。
只見盧詞抬手摸上了他的脖頸和下顎的連接處,,在那里摸索了一會兒,忽然緩緩地將手抬起,,而跟著手一起抬起的還有一張極透的面皮,。
面皮從下顎處開始揭開,一路上沿至嘴唇,、鼻子,、眼睛、眉毛,、額頭,,最后,到了前額的發(fā)根處,,盧詞將手上的面皮一扯,,一個全然不一樣的臉便出現(xiàn)在了汪延面前。
汪延驀地瞪大了眼睛,,易容術(shù),?!
“你不是盧詞,,你是誰,?”
汪延看著面前全然陌生的臉,天靈蓋的頭皮直竄涼氣,,這么多年了,,他竟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盧詞是易容的!
盧詞輕輕地甩著手上那張面皮,抬眼看向汪延:“我就是盧詞,,盧詞就是我,?!?p> 汪延:“不可能,!我派人調(diào)查過盧詞,盧詞不長你這樣,?!?p> 與盧詞原本那張發(fā)福腫胖的臉相比,現(xiàn)在的盧詞臉部輪廓清晰,,劍眉星目,,活脫脫就是一個俊逸非凡的中年儒士,與先前的樣貌不說一模一樣,,完全就是差之千里,。
盧詞頂著那張過分俊美的臉,勾了一下兩邊的唇角,,道:“我是盧詞,,不過不是‘詩詞’的‘詞’,而是‘萬死不辭’的‘辭’,?!?p> 盧詞,盧辭,,盧辭……
聽著頗為耳熟的名字,,往事如屑,早就不知消散在哪個犄角旮旯里頭,,自詡記憶力過人的汪延也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在哪里聽過這個名字,。
盧辭含笑地提醒他:“長寧宮,大火,?!?p> 長寧宮,大火,,盧辭……
“你是當(dāng)初那個和盧皇后一起葬身在長寧宮大火里的盧氏嫡幼子,?!”汪延猛然抬起頭,,直視著盧辭,,詫異極了:“你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