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如血,,霞彩如染,。
山坳中土地上,,陳謹秀看著挖出來的花生,,一串串的像飽滿的葡萄。她目露異彩的對古潤才說:“看這晚霞,,應(yīng)該還會有好幾天晴天的,,我們把這些花生趕緊的挖了,再盡快的把木薯也挖了,,這樣就能趕得上把花生木薯都曬干,?!?p> 在一旁摘花生放入籮筐的古潤才,,正出神地看著西方晚霞與群山相映之壯美,聽到陳謹秀的說話,,就說:“你看,,西方的晚霞多美啊,!就連我們這個山谷都被她感染到了,,嫻靜,平淡,,美麗,,比陶淵明的桃花源還要桃花源啊,!”
陳謹秀聽了說:“你是不是有病了,?這里是牛浸塘里的偏僻山野,哪來的什么“桃花源”,?我剛才說的話你到底聽到了沒有,?快點干活,我們要把握住晴天曬花生和木薯,?!?p> 古潤才聽了傷感地想:結(jié)婚十多年了,你怎么就一點也不懂得浪漫與詩意??!硬生生地把這美景都給糟蹋了,,當真的大殺情緒呀!你整天就知道干活干活,,沒一點兒女人應(yīng)該有的溫柔浪漫,,倒是像個走路也刮風(fēng)的粗獷男子,唉,!我怎么會娶了像你這樣的“假女人”,,讓我以后的日子怎么過呀?
想到此,,因而冷冷的說:“工作工作,,就只知道工作,除了工作還是工作,,這樣的生活有什么意思,?”
陳謹秀聽了強壓住氣憤,心想:不工作吃什么,?都結(jié)婚這樣久了,,孩子都三個了,怎么還是改變不了你,?怎么還像個公子少爺?shù)哪??怎么就沒有一點責任心?
想罷,,因此也冷冷的說:“我看著這些工作堆積起來,,不完成心里就不舒服,再說了,,在農(nóng)村,,哪有不干活的人?柴米油鹽也要靠干活得來的,,難道上天會給你不成,?”
“我又沒說不干活,只是不想像你那樣沒完沒了的拼命的干而已,?!惫艥櫜耪f完就走。
“你這是要去哪里,?”
“回家,。”
“回家,?太陽還沒下山,,地里還有那么多花生沒挖,你就這樣回家了?”
“從今往后,,我不會再跟著你這樣沒完沒了的天亮干到天黑了,,我的活你給我留下來,我以后慢慢干,!”
陳謹秀聽罷,,終于忍不住氣憤地說:“你這德性,說白了還不就是好逸惡勞,?!?p> “是勞逸結(jié)合,我可不想像你那樣沒完沒了的干,?!边呎f著邊走離了花生地。
陳謹秀氣得大聲說:“行,,你要勞逸結(jié)合嗎,?那我們就平均分開來干,我不管你怎樣的勞逸結(jié)合,?但是當我完成了你也得完成,。”
古潤才嘰嘰咕咕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陳謹秀說:“這樣干法還不是一樣是不要命地干,,和你比效率,,整個牛浸塘也沒幾個人比得上?!边吂緡V吇丶胰チ?。
此后連續(xù)幾天里,,古潤才再也不和陳謹秀一起早出晚歸地干活,,而是有規(guī)律的每天只工作八個小時,甚至更短,,而他干起活來也是慢條斯理悠哉游哉的,,陳謹秀和他平均劃分好的活,陳謹秀干完成了,,他才做完一半,,這使得陳謹秀十分惱火。
一日傍晚,,陳謹秀幫他挖了兩塊地的花生便回家去,。當她一頭花生和一頭木薯的挑回到屋前的院子時,看到古潤才翹起二郎腿正在拉著二胡,,已經(jīng)疲倦到全身累軟的陳謹秀馬上火冒三丈,,她猛地撂下籮筐,箭一般跑去一手奪過古潤才手中的二胡,拿著胡桿用力將二胡往地上恨恨的砸,,直到琴筒四分五裂才把緊剩的胡桿恨恨的擲在地上憤怒地說:“我讓你勞逸結(jié)合,!我讓你勞逸結(jié)合!我兩天干完的活你四天都干不完,!好個勞逸結(jié)合,!”說完便挑起籮筐進內(nèi)屋里去了。
陳謹秀的這番舉動和大罵驚得屋里的人都跑出來看個究竟,,見是如此情形,,先是驚訝,然后就很快的躲進屋里去了,,倒是大哥古潤德說了句:“你要拉二胡也得選個時間和地點嘛,!人家干的累死累活的,你卻在這里閑情逸致的拉二胡,,不挨罵才怪,。”古潤才不理不睬,,像是坐禪入定般一動不動,,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才走回自己的房內(nèi),。
晚飯的時候,,古潤才沒有出來吃飯,陳謹秀更是不聞不問,,她默不作聲地狠狠的大口大口的吃著飯,,在旁邊三個孩子也不敢出聲,直到飯已過半,,小女兒林秀抽泣著說:“媽媽,!還是叫爸爸出來吃飯吧?”
陳謹秀大聲說:“他都不用干活的,,也就不用吃飯了,!”
林秀聽了,淚水汪汪,,端坐著不敢動,。倒是大哥林尚機靈,不斷的對林秀眨眼睛,,意思是讓她去叫爸爸出來吃飯,,林秀回意,跳下板凳就往古潤才的房間走去,。
不多會,,林秀跑出來說:“爸爸不在房間里,。”
林尚不信,,站起來走到他房間里看,,果然不見在房內(nèi),于是又在屋前屋后的找了一遍叫了幾回,,但始終不見蹤影不聞回聲,,只得回來說:“爸爸不見了?!?p> 隔壁偏廳的潤德說:“林尚,,你再帶你的弟妹去周邊找找看吧!”說完自己也動身去尋找,。緊接著,,德嫂,二嫂子,,林澤,,林好,潤武,,乃至鴨嘴坡的古潤宏聞聲也都加入了尋找,。一時間,漆黑的夜里亮起了點點火光,,像流螢一樣四處飄散,。
此時的陳謹秀只顧恨恨的大口吃飯,恨恨的嚼著飯粒,,對外面的燈火通明沸沸揚揚置若罔聞,。她吃飽飯,收拾洗滌完畢后就在偏廳里來來回回的走來走去,,直到出去尋找的人逐一回來說還是找不著時,,她還是一言不發(fā),但面色蒼白,,像是大病初愈般無力地坐在板凳子上,,耷拉著腦袋,,用緊鎖著的五指恨恨地捶打著自己的大腿,。
這時候,聞訊而來的雨強,,潤森,,賢德淑,潤田,,潤龍,,潤澤和潤華,,潤德,潤武,,潤宏等等都聚在大廳里商議下一步該怎么辦,,但議來議去好一會都得不到有效的結(jié)果,德嫂便說:“要不去問問盲婆吧,?”
大家在毫無頭緒的情況下都表示可以試試看,,于是德淑,德嫂和二嫂子便往盲婆家走去,,約么一小時后,,她們回來了,但此時已過了零晨的時間,,德嫂忙把信封遞給雨志,,雨志說:“我老眼昏花了,你給潤德看吧,!”
德嫂只得又遞給潤德,,潤德拆開拿出信紙讀:
“碧水蓮池鴛鴦戲,
山草嫩綠因土肥,。
大觀園里寶黛恨,,
忘憂溪邊怨女墳?!?p> 眾人聽后異口同聲地驚說:“忘憂溪流,!怨女墳!”
陳謹秀一聽,,馬上站起來去找來一些長長的干竹麻用爛布捆綁在一起,,并泡上煤油點燃就出發(fā)了。林尚也點燃他的松塊要跟著去,,卻被潤德叫住說:“這里有我們這些人就夠了,,你和弟妹在家等你爸回來?!绷稚兄坏猛O聛?,站在院前的圍墻邊看著這條像火龍般的隊伍走下坡道走過田硬然后消失在蒼茫的黑暗中。
人們進入到林木遮蓋的忘憂溪流,,火把映射中的樹林變得忽明忽暗模模糊糊影影綽綽,,稍稍遠點的地方更是漆黑一片,一些膽小的人,,看著猶如百鬼眾魅,,突然驚飛的鳥兒,倏地竄出的老鼠,,不時鳴叫的鳥聲都能嚇得一些膽小的人心驚肉跳,。
好不容易走到溪流的盡頭,,瀑布的“嘩啦啦”之聲隨之而來,怨女的墳?zāi)咕驮谙鞅M頭處,,瀑布邊沿上,,麻竹林旁邊。
當人們好不容易走到墳?zāi)箷r,,發(fā)覺墳?zāi)股系姆e葉明顯被清理過,,墳臺露出泛白濕潤的泥土,空氣中還帶著腐葉的味道,,這是清理不久的形狀,。
眾人見了十分高興,在墳的周圍尋找他的蹤影,,叫喊他的名字,,但卻一無所獲。這時候,,德嫂拿著她早已準備好的桃樹枝,,狠狠的邊抽打著怨女墳?zāi)哼呎f:“你都入土幾十年了,有什么怨恨也應(yīng)該煙消云散了,,所謂入土為安,,就不應(yīng)該再出來困擾活人,正所謂你走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guān)道,,各不相關(guān)?!?p> 說來也巧,,就在這時,人們恍惚中好像聽到了輕微的呻吟聲,,但很快就消失了,,像一陣輕輕吹過的微風(fēng)。古潤德說:“你們都別出聲說話,,莫美蓮你繼續(xù)抽打,。”
人們屏息斂聲的忍住氣息,,靜靜的傾聽,,此時山洼之中只有冷陰陰的風(fēng)吹過樹枝和德嫂抽打墳?zāi)沟穆曇簟_^了好一會,,微弱的呻吟聲飄飄渺渺的又傳來了,,人們細聽之下,竟然好像是從空中傳來的,,人們驚悚之中齊齊高舉火把望向天空,,但天空中只有黑乎乎一片,哪有什么古潤才,?
人群當中只有古潤武有手電筒,,古潤德對他說:“用你的手電筒往周邊的樹上照射,我們的火光亮不到樹上,?!?p> 古潤武頓時覺悟,立即就往周圍的樹上照射,,當光束射到墳?zāi)古赃叺囊黄吒叩穆橹裆蠒r,,發(fā)現(xiàn)其中一根竹子上.赫然呈現(xiàn)一個卷縮著身子緊抱著竹竿的身影,此身影不是古潤才還有誰,?
眾人又驚又喜,,陳謹秀更是喜極而泣,她不明白他為什么會到這個怨女墳來,?爬上這根麻竹子上干什么,?黑天暗地的他又是怎么爬上去的?
當人們喊著古潤才的名字鼓勵他下來時,,陳謹秀不言不語,,她不想說也不知道說些什么?她后悔了當時的一時沖動,,她心疼了被自己砸爛的二胡,,她暗暗下定決心:從此以后不再與他吵鬧,那怕自己再苦再累也在所不惜,。
這時古潤宏說:“我爬上去背他下來,。”
古潤德說:“竹子又滑又高,,枝節(jié)又小,,一個人才免強上下,如果再背著人下來很難,,而且底下又是溪流亂石,,很危險的?!?p> 眾人都說是,,但又見古潤才緊抱著竹竿不言不語一動不動,又想不出其他的辦法,,又見古潤宏已經(jīng)開始往上爬,,于是只有千叮萬囑的要他一定要小心謹慎。眾人又把火把高高舉起,,照著他慢慢的爬到了古潤才的下方,,然后聽他對古潤才說:“四弟,,你慢慢的往下挪,然后坐到我臂膀上,,咱們慢慢下去,。”
上面的古潤才紋絲不動不言不語,,古潤宏看著他那疲憊的背影,,心里一陣的心酸,柔聲說:“四弟,,別人可能不理解你,,但三哥理解你,三哥知道你的苦衷,,三哥也知道你為何會到這里來,。但是,四弟呀,!你可知道,,我也是從這痛苦中熬過來的人呀!你明白嗎,?再說了,,人生在世不稱意的事何其的多,你看的書多,,也應(yīng)知道風(fēng)雨之后才有彩虹?。 ?p> 這時候古潤才的身子動了動,,但卻沒有往下滑的意思,。古潤宏又說:“四弟,你是知道三哥是最關(guān)心你的,,你在上面不下來,,三哥心里難過啊,!聽三哥的話,,你下來后,咱們?nèi)蘸箫媰杀瓭峋?,過些清閑無爭的日子,,聊聊人生,聊聊日常,,可好,?”
古潤才身子又動了一下,好一會,他開始慢慢的往下滑,,直到他的雙腿跨在古潤宏的膀上,。
這時候的古潤宏感覺他的身體異常的寒冷,而且還非常的疲軟,;與此同時他感覺到有水珠滴到他的臉上,,流到他的唇邊,,咸咸的,,他知道是四弟的淚水,他不禁悲傷地想:當真是強扭的瓜不甜??!經(jīng)歷了這樣的事,父親大人應(yīng)該知道感情的事并不是那么隨隨便便便可相合的事了,?!?p> 想罷,他就像大人背著小孩子一樣慢慢地往下滑,,他挪一下古潤才就跟著挪一下,,他停一下古潤才就停一下,就這樣一挪一停的往下移動,。好不容易的落到地面時,,古潤宏已累到一屁股坐在地上歇息喘氣,而早已在竹子旁等候的陳謹秀,,顧不上在大眾面前出羞,,急忙的上去緊緊的抱著古潤才,生怕他摔倒,,生怕他離開,,生怕他受到傷害。在回家的路上,,即便是由他三哥背著,,但她還是不離他左右地跟著,生怕他有什么閃失,,就像是一個偉大的母親呵護著她弱小的孩子,。
自此之后,人們發(fā)覺本來就低調(diào)的古潤才更加的低調(diào)了,,平時就少出門的他更加深居簡出,,人們幾乎難以見到他的蹤影。久而久之,,他淡出了人們的視線,,人們也好像是忘了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