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遭遇(三)
隨著壓抑且陰森的公交車緩緩靠近,,它在孟蝶的視線中漸漸變得模糊不清,眼睛里的藍光逐漸消散,,它從破爛不堪的報廢車輛又變成了一輛看起來十分普通正常的24路公交車,。
“終于來了?!?p> 在公交站臺上的三道視線注視下,,這輛從遠處駛來的公交車行駛速度越來越慢,最終穩(wěn)穩(wěn)地??吭诹斯徽九_旁邊,。
看著公交車停站,孟蝶的心跳開始加快,,她聽到了公交車廣播里的報站聲,,隨后車門突然打開,前后車門同時開啟,。
“上車,!”
渾身包裹嚴嚴實實的中年人看到前后車門同時打開,對少女喊了一聲便立刻沖了上去,。
孟蝶從門口看著公交車上那一個低垂著腦袋的乘客,,臉色蒼白的她踉蹌著退了幾步。
“那個肢體扭曲的怪人也沒上車,?!?p> 她微微側(cè)首,從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站在公交車前門的怪人身影,,他似乎在盯著自己,。
孟蝶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向前走了幾步打算從后門上車時,,車廂里突然傳來了動靜,。
沒過一會兒,一位年過古稀的老人家腳步顫巍巍的從后門緩緩的下車,少女看到后愣了一下趕緊避開,。
現(xiàn)在都還沒有入秋,,老先生的打扮卻是穿著一件厚厚的黑灰色棉衣,脖子上還有一條紅色毛線所編織的圍巾,。
老人的雙眼混濁無神,,臉上毫無生氣,像是身患重病,,但下車后卻走的很快,,眨眼間便繞過了公交車,向著公路對面走去,。
冰冷的雨水時不時地打在了孟蝶的臉上,,道路兩邊模糊的建筑愈加的詭異陰森,她咬了咬牙心一橫,,從后門上了車,。
少女先是匆匆跑到了前門處的投幣箱,然后低頭從口袋里翻出一枚硬幣投了進去,,此時除了她之外,,車廂內(nèi)還有幾位乘客。
孟蝶沒有馬上坐下,,而是借著找座位的功夫,,打量著車里的乘客。
一位是那個全身被厚衣服包裹的中年男人,,他戴著口罩和帽子,,整張臉上只露出了一雙眼睛,此時正向著少女揮手,,示意著她過去坐,。
但這個人的身后卻是剛上車的怪人,他的四肢極不協(xié)調(diào),,就好像是將不同型號的機械玩偶肢體隨意的拼接在了一起一樣,。
除了這兩個是她親眼看到他們上車的乘客外,還有一個穿著紅色長裙的年輕女子,,但她坐在靠車窗的位置一直垂著腦袋,長長的黑發(fā)遮住了面容,,看起來有些嚇人,。
孟蝶低垂著腦袋,目光不動聲色從她身上掃過,,看向了倒數(shù)第三排穿著安保制服的青年男子,,他好像很熱,額頭上布滿了汗珠,襯衫上也是干一片濕一片的,,胸前的工作證件也戴反了,,貼著照片的一面朝里,露出的一面什么信息也看不到,。
她想了一下,,還是選擇了靠著后門的座位,剛一坐下,,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異味,,有點像是尸體腐爛的臭味。
地面上雖然沒有明顯的垃圾,,但掉漆非常的嚴重,,斑斑駁駁,座椅好像是木制的,,坐上去的感覺就是像是坐在了棺材板上一樣,,令她非常難受。
很快,,公交車關(guān)門啟動,,本來已經(jīng)坐下的中年男子,卻起身離開了座位,,坐在了少女的身邊,。
看到穿著厚衣服,打扮嚴實的中年人做到了旁邊,,孟蝶偏過頭打量起對方:“你穿的這么厚不熱嗎,?”
這人低頭看了一眼少女,然后壓了壓帽檐,,冷冷地說出了兩個字:“還好,。”
距離近了,,孟蝶才隱隱約約看到男人的帽檐下有猙獰的疤痕,,再看他被厚厚的衣服包裹,還戴著帽子口罩,,全身只有一雙眼睛外面,,不禁聯(lián)想到了更多。
“你是不是生病了,?”
孟蝶坐在男人的旁邊,,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從男人身上散發(fā)出的絲絲寒意,這種冷像是從他身體里散發(fā)出來的,,仿佛坐在她旁邊的就不是一個活人,。
男人沒有回答,,只是轉(zhuǎn)頭直勾勾地盯著少女。
孟蝶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低頭整理了一下雨衣的領(lǐng)口,,輕輕地咳嗽了一聲:“你為什么要幫我?我們以前見過嗎,?”
男人轉(zhuǎn)過頭,,眼眸之中隱藏著一絲絲情感:“你很像我所認識的一個女孩,你們兩個人的相貌氣質(zhì)幾乎都一樣,?!?p> 他的聲音清冷,滄桑,,似乎對外界的任何事情都不在乎,。
“像你的朋友?”孟蝶想了一下,,追問道,。她現(xiàn)在坐的非常難受,要做點什么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眼神中隱含著一抹其他人難以理解的情緒:“我沒有朋友?!?p> 少女沒有再繼續(xù)追問,,而是老老實實的坐在座位上,目光從男人的身上移開,,看向了車窗外,。
窗外仍然在下著雨,雨水打落在玻璃上滑下,,兩邊的建筑已經(jīng)變得一片模糊,,早已看不清楚,少女的心也漸漸沉入了谷底,,她本想著等坐到第三中學的那一站下車就逃的,,可她現(xiàn)在卻感覺這輛公交車似乎不往那里開了。
看著窗外的一片漆黑,,少女的目光漸漸失去了焦距,,他們乘坐的這輛公交車,就好像是一座漂浮在黑色汪洋上的獨木舟,。
公交車忽然減速,,車內(nèi)廣播聲響起,孟蝶愣了一下,,原來是公交車到下一站了,。
車門打開,先是一位濃妝艷抹的女人走了進來,,她燙著大波浪,,踩著恨天高,走過去時散發(fā)著濃濃的香水味,,穿著打扮像是酒吧歌廳里的陪酒小姐,。
隨后上來了一對情侶,一位穿著病號服,,頭上纏著紗布的男孩,,還有一位似乎是剛跳完廣場舞準備回家的中年大媽。
就在孟蝶以為沒人了的時候,,窗外又傳來了一道聲音:“可算是趕上了,,你們快點呀?!?p> 不一會兒,,三個好像是大學生的青年男子上了車,投了幣后便勾肩搭背地找空座,。
見此,,孟蝶意識到下車機會來了,她想要起身,,卻看到那個肢體扭曲,、不協(xié)調(diào)的怪人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過來沖她咧開嘴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從后門下了車,。
怪人下車后沒有離開,而是站在門口歪著脖子盯著少女咧開嘴笑,,看著他那難看的笑容笑得意味深長,,孟蝶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不由打了個冷顫,,捂著臉蛋不敢在看,。
隨著車輛的啟動,坐在她旁邊的男人發(fā)現(xiàn)少女自從上次和他說完后就再也沒有開口,,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么,,可看她現(xiàn)在捂著臉蛋,像是一只鵪鶉一樣顫抖,,顯然還是因為那個怪人驚魂未定,。
他想了想,雙手放在膝蓋上,,忽然低聲地安慰道:“別害怕,,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要上這輛車,,但那個怪人已經(jīng)下車了,你基本上已經(jīng)遇不到他了,,等到可以下車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p> 少女松開捂著臉蛋的手,,抬頭看向他,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逐漸有了聚焦,,仿佛看到了希望,,她感激地輕聲說道:“謝謝,你想要乘坐這輛車,,就是為了尋找那個和我相似的人嗎,?她對你很重要吧!”
男人臉上的表情開始有些變化,,就好像是被少女猜中了藏在心里的秘密,,他開始有些不安,有些痛惜,,還有些自責,,最終無力的緩緩點頭,看向了旁邊的少女:“你是怎么知道的,?”
孟蝶沒有回答,,目光瞥向了他脖子上的圍巾,這條圍巾是用毛線手工織出來的,,線腳很亂,,而且能明顯的看到一團團線頭捆綁在一起的疙瘩,給他織這條圍巾的人顯然是一個新手,。
再從圍巾的款式和新舊程度來猜測,,這應(yīng)該是十幾年前的東西了,很可能比她自己的年齡還大,。
一條十幾年前的圍巾,,到現(xiàn)在依然保存良好,而且這個男人就算上了這輛公交車,,也依舊在戴著這條圍巾,,說明這件東西對他很重要,這件普通的圍巾對他有某種特殊的意義,。
孟蝶以前曾翻看過家里的一些老雜志,,母親年輕時的東西,那時候男女情侶之間,,女生都會為男生織圍巾,。
最后再結(jié)合這個男人說話的聲音,,她大致可以判斷出這個男人的真實年齡應(yīng)該在四十歲左右,他以前應(yīng)該有一個很愛他的妻子,,而現(xiàn)在他的妻子很可能是出了意外,,已經(jīng)不在人世。
“除了一些誤上車的普通人,,其他乘客都有自己的故事和秘密,你不應(yīng)該探究,,這對你沒有好處,。當然,車上還會有一些另類的存在,,你要時刻小心它們,。”男人看了看她的眼神,,意有所指地說道,。
“另類的存在?是什么東西,?”
孟蝶睜大了眼睛,,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了過道旁坐著的紅裙女子,她身上的紅色復古長裙遮住了腳踝,,低垂著腦袋,,烏黑濃密的長發(fā)將她的面容遮得嚴嚴實實,可見從哪個角度都看不到她的五官,。
“她該不會沒有臉吧......”
少女喃喃自語,,腦補了幾張驚悚的畫面。
男人悄悄指了一個方向:“看那里,?!?p> 孟蝶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她看到了前面車廂中間的位置掛了一塊黑色的電子顯示屏,,紅色光芒組成的字體緩緩飄過:“當前乘客數(shù)量: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