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服媚做了一個夢。
夢里樹影斑駁,，日光煦和,，她坐在云府后花園的秋千上，瞇起眼睛,，將自己放空在一前一后的擺動中,。那種悠然寧靜的感覺無比真實，恍若能夠穿越無數(shù)個年歲仍能清晰地告訴她此時此刻的愜意,。沒有紛爭,，沒有悲苦，無論世事如何,，仿佛生來如此,，所以不會憂傷，不會凄楚,。
秋千晃了,，后面有人推了一把，她沒有回頭去看,，只是自然而然地喃喃出聲：“幾時了,？”
“差三刻午時?！?p> 云服媚闔上眸子,，那刺目又令人向往的日光沉在灰暗的眸底,，周身被日光籠罩的溫暖無比真實，在回憶中的欣喜與那切實純粹的愉悅又重現(xiàn)在此時此刻,，一切都忘記了,，一切都記不得了?；秀敝?，云服媚躺下身子，秋千上大概墊了什么,，那般柔軟,，她大著膽子，竟也不怕摔下去,。她似乎在極力思索著什么,，卻是坎坎坷坷，不得結(jié)果,，便不去管它,，只是倏而淡淡開口：“今夕是何年？”
那聲音小得似囈語,，她以為只有她自己能聽到,，她以為得不到答復(fù)，便抬起一條胳膊搭在額上,，散漫又安適地享受著日光的灼燙。
“元齊八年,?！?p> 元齊八年……
她記不清那是什么時候了，不過大概沒什么意義吧,。
突然,，云服媚感覺眼前忽然變暗了，那大抵是云遮了太陽,，等一會兒罷,，竟真冷了起來。她便那樣等著,，卻久久等不來和煦溫暖的光亮,。云服媚睜開眸子，一張丑陋可怖的鬼面出現(xiàn)在眼前,。她好似是個旁觀者,，覺得那一幕著實驚懼，只是她又切切實實躺在那兒,，她甚至仔細(xì)打量起那鬼面的紋理,，內(nèi)心竟然毫無波瀾,。
一滴水滴落在她眉心，云服媚下意識抬眸,，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間破敗的小屋,。再轉(zhuǎn)眼，鬼面消失不見,，唯獨眼前漏雨的屋舍,。
雨淋濕了她的長發(fā)，順著眉頭,，覆滿了頰面,，雨水暈濕了眼眶，朦朧又烏臟,。她心跳陡然加快,，她只想逃。
她似乎在被什么可怖的東西窮追不舍,，她必須逃開,。
可是雨實在是太大了啊。
雙腿雙腳跟灌了鉛一樣,，連伸手推開門都使不上力氣,，那腳步聲就響在她身后，她卻無可遁形,。
云服媚猛然驚醒,。
燭火微微搖曳，光線陰冷而灰暗,，窗外是寂寞的長夜,，屋內(nèi)空蕩而冷酷。她還沒徹底從那恐慌中抽身,，心跳在膛間劇烈鼓動,，冷汗浸濕發(fā)絲，真實在緩慢蘇醒,。
在桌邊睡去的南宮瑾言似乎覺察到什么,，睜開眸子，看到云服媚坐在床上,，垂首出神,。
南宮瑾言倒了杯溫水，起身走至床邊,，遞了上去,。他身量修長，遞給云服媚時微微躬了下身子,。云服媚怔怔地看著他的衣襟,，喝了杯水,，深吸了口氣，一種強(qiáng)烈的情感鼓動著她,，她終于開口,，叫了聲：“瑾言?！?p> 南宮瑾言抬指觸碰到她的額頭,，那兒有些微濕冷。
南宮瑾言垂下眸光,，細(xì)細(xì)看了眼她的眉目,。
做噩夢了。
“嗯,?！蹦蠈m瑾言應(yīng)聲，給她整了整被褥,。
云服媚垂下眸子,，南宮瑾言去將尚且溫?zé)岬乃幎诉^來，云服媚伸手接下了,。
待到云服媚將藥喝凈,，南宮瑾言將空杯子放在桌上，撤了椅子坐在床邊,。
“苦不苦,？”南宮瑾言說著，從袖間拿出一個青玉色的錦袋,，上面用錦繡繡著水云紋路,，他將錦袋打開，從中拿出一個木盒,，他打開后，遞向云服媚,。
云服媚眉眼平靜,，氣色中仍能看出虛弱，她垂眸看著那兩顆亮晶晶的糖,，眸光卻不禁偏向南宮瑾言如白玉一般的手指,。
云服媚感覺眼前模糊了，趕忙伸手去拿,，拿來后低著頭含在口中,。絲絲沁甜蓋過藥苦，這是她吃過最好吃的糖,。
南宮瑾言緩緩抬指,，食指輕撫了撫她泛紅的眼角,，輕聲道：“怎么不講話？”
他聲音溫潤,，輕輕地宛若暖風(fēng),，落入耳中，令人沒來由的有股委屈的感覺,。云服媚含糊著輕聲道：“在吃糖啊,。”
云服媚說出口,，才發(fā)現(xiàn)這聲音有點啞,，還有點抽噎，著實難聽,。怎么每次在他面前都這般……狼狽,。
“嗯?！蹦蠈m瑾言慢慢應(yīng)著,，哄著，取出潔凈柔軟的帕子擦了擦她的面頰,，緩聲道,，“這一路上，無論是同我,，還是同岳姑娘,，服媚都是悶悶的?！?p> 云服媚看著他的長眉秀目,，聞言，如鯁在喉,。
“我……”云服媚含糊著,，想要說話，南宮瑾言握著軟帕的手指突然擦過她的唇,，云服媚心神驟然恍惚了一下,，伸手握住了南宮瑾言的衣袖。
興許是他們在一起太久了,，云服媚竟自然而然地做出了這個動作,，可是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做什么時，還是不禁一愣,。她握的是南宮瑾言的衣袖,，這個矜貴不凡、宛若天人的南宮大公子的衣袖。
“服媚,？”南宮瑾言放下手,，另一只手牽起云服媚的手指，道,，“怎么了,？”
云服媚看著南宮瑾言俊美的容顏，說道：“這么晚了,，公子……累了吧,。”
她又稱呼自己“公子”,。
南宮瑾言搖搖頭,，說道：“我找大夫看一下你的情況?！?p> 說罷,，南宮瑾言便起身，云服媚牽著他的手,，一收,，南宮瑾言看著她有些許落寞的樣子，柔聲道：“很快回來,?！?p> “嗯?！?p> 很快,，南宮瑾言帶著羽鈞執(zhí)、岳欣然和林元以及幾個衣著與羽鈞執(zhí)相似的人回來了,。見到羽鈞執(zhí),，云服媚眼中閃過疑惑。
羽鈞執(zhí)笑道：“既然入了澤蘭,，萬不會被怠慢,，澤蘭醫(yī)師醫(yī)術(shù)高超，相信醫(yī)好姑娘不在話下,?！?p> 林元和岳欣然在一旁陪同，南宮瑾言和羽鈞執(zhí)走出屋子,。
羽鈞執(zhí)見這位大公子神情淡漠，淡淡一笑,，說道：“那位姑娘既然入了澤蘭,，所受傷勢定會得到澤蘭最好的治療，公子不必?fù)?dān)憂,?！?p> 南宮瑾言道：“她既已答應(yīng)了羽長老的提議,，受了那招，也希望羽長老奉行承諾,，無論她是何情況,，都將她視作澤蘭門人?！?p> 羽鈞執(zhí)眼中劃過一絲探究,，道：“自然?！?p> 南宮瑾言道：“我聽聞澤蘭門人同仇敵愾,、眾人一心，視諸位長老為上,?！?p> “澤蘭門規(guī)森嚴(yán)，強(qiáng)者尊為上,，諸位長老都是按門規(guī)層層挑戰(zhàn)后登頂上任,，其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也心服口服,，自然尊崇,。”羽鈞執(zhí)道,。
這些是在南宮瑾言尚為中書令時就已熟知的了,。若要帶領(lǐng)霆掣第一大組織澤蘭，雖順理成章,，卻難以服眾,，到那時閣主之位恐怕只會是個空銜，澤蘭門人仍是聽那群長老的,，而大權(quán),，也掌握在長老手中。
“除卻那位姑娘,，我們一行人都未曾接受挑戰(zhàn)呢,。”南宮瑾言道,。
羽鈞執(zhí)眸中閃過一分嘲意：“公子帶人直接登上閣頂,，受了千珂長老的挑選，便直接躍升為澤蘭高階門人,，況且公子本就有澤蘭高階令牌,，要知道澤蘭的高階門人也不是輕易能夠晉升的。若是接受挑戰(zhàn)，大公子以及大公子的那些朋友的高階身份,，便有可能不保了,。”
南宮瑾言淡然一笑,，“挑戰(zhàn)的目的,，不正是擺脫‘高階’的身份么？”
羽鈞執(zhí)眸如毒蛇,，注視著南宮瑾言,，良久，他點點頭,，依舊笑道：“那大公子便去試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