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紅袖書屋出來,,陳燦陽走進了老街,。
在泉州,老街是旅游打卡地,,始建于宋朝,,是泉州保存最完整的古街區(qū),,并且保留著大量具有歷史原貌,富有閩南文化的特色建筑,。
因為天氣預報周末有雪,,陳燦陽并沒像往常一樣周五下班后乘坐動車回省城,而是留在了泉州,。
離婚兩年多了,,陳燦陽一直都是自己帶著十歲的孩子過日子,。直到下半年公司突然通知整體搬遷到泉州,陳燦陽才考慮再三,,將母親從農村接過來幫忙接送孩子上下學,,而自己則跟隨公司來到了泉州,每周回家一次,。
這是陳燦陽第一次周末沒有回家,,他想趁著這難得的機會在泉州城區(qū)好好走走,畢竟在這里工作快半年了,,一次也沒出來逛過,。
走在人跡寥寥的老街,傳說的繁華并沒能見到,,很多店面都沒開門,,街上也只能偶爾遇見一兩個緊裹衣襟步履匆匆的人。
陳燦陽感覺有些失落,,突然瞥見一家書店開著門,,想都沒想就走了進去。一進屋,,他馬上感到了溫暖:柔和的燈光,、曼妙的鋼琴曲,干凈整潔的書架和書桌……他被吸引住了,,隨手在文學類區(qū)域拿了一本北島的《時間的玫瑰》翻動著,。
“大叔,麻煩讓一讓,。”
跟他說話的是一個高中生模樣的女生,,臉蛋紅撲撲地,,綁著兩個羊角辮。
陳燦陽下意識地側了一下身子,,讓女生從自己身邊穿過去,。這時,他環(huán)顧了下四周才發(fā)現(xiàn),,在這家書店里看書的幾乎都是年輕人,,大多是高中生模樣的小孩。他是唯一的一個成年男性,,夾雜在這些小孩之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意識到這一點,,陳燦陽才想起該找個地方坐下來,,但他在十幾排書架前的閱讀區(qū)尋找,,竟找不到一個空位置,除了角落里的一張雙人座,。
陳燦陽拿著書朝座位走了過去,,這次發(fā)現(xiàn)桌面上放著一個桌牌,上面寫著“此座已訂,,敬請諒解,!”。他猶豫了下,,轉身向書屋的吧臺走去,。
吧臺后面坐著一個穿著粉紅色羽絨服,戴著黑褐色墨鏡的長發(fā)女孩,,面容清秀恬靜,,煞是好看。她仿佛正沉浸在曼妙的樂曲中,,根本就沒注意到陳燦陽來到她的面前,。
陳燦陽的問話似乎打擾了她,使得她看起來有些驚慌,,聲音顫抖得厲害,。
雖然心里覺著好笑,但陳燦陽沒多說什么,,得到女孩的同意后就徑自回到那個被預訂的座位上,。
“她倒還真是蠻好看的!”
但就是那匆匆一瞥,,陳燦陽的心里還是不禁輕顫了一下,。
離婚兩年多來,陳燦陽每天按時上下班,,一心一意地照顧兒子,,還沒認真地看過一眼任何女孩。
“要是剛才能看清她的面容就好了,!”陳燦陽在心里暗暗地感嘆著,,“只可惜戴著墨鏡,看不清她的眼睛,,想必一定清澈得很吧,。”
陳燦陽認為,,辨別一個女孩是否漂亮,,眼睛是最重要的,至于身材、臉蛋什么的都是其次,。這是獨屬于他的審美觀,,并沒能取得身邊同事朋友們的認同。
坐到座位上后,,陳燦陽有些心煩意亂,,胡亂地翻著手中的詩集,一句也沒能看進去,。
他不時地抬頭看向閱讀區(qū)隔簾外的吧臺,,希望能再看見那女孩,哪怕有那么一瞬她能摘下墨鏡也好,,但他并沒能如愿,,即便另一個女孩來找她,直到她倆一塊走出屋門,,他都沒能見她摘下過墨鏡,。
但是,他還是有所發(fā)現(xiàn),,而且被震撼到了,!
出門的時候,那女孩牽著一條白色的拉布拉多犬,,他暗自心驚:啊,,她原來是個盲女!
“可憐的女孩,!”
震驚之余,,陳燦陽心里突然一陣難過,為那女孩多舛的命運深感痛惜,。
雖然不過是在打招呼時多看了一眼,,不曾深度交流,更別說對人家了解了,,但陳燦陽還是被她的清純給深深地打動了,。
陳燦陽無法想象,如此純潔清秀的女孩,,長年處于黑暗之中,該會是怎樣的煎熬,。
“什么也看不見,,她的感覺是怎樣的呢?她家里有什么人,,對她好不好,?她每天都是怎么度過的呢……”
那女孩走后,陳燦陽撐著下巴望向窗外,,一直在瞎想,,根本就沒心情繼續(xù)看書,。
這時,褲兜里的手機響了起來,。陳燦陽心里一顫,,伸手掏出了手機,“兒子”兩個字映入了眼簾,。
手機的鈴聲驚擾到了閱讀區(qū)的人們,,大家紛紛抬頭望向他。
陳燦陽連忙掐斷了手機,,匆匆起身將詩集放回書架上原來的位置,,大踏步走向書屋外。
“爸,,我們這邊下雪了,!”
接通兒子的電話,陳燦陽就聽到了他興奮的聲音,。
省城福州處于泉州北邊,,正常情況氣溫要比泉州低5度左右,泉州下了雪,,臨江自然也不例外,。
“軒軒,你是在外面還是在家里,?奶奶有跟你在一起嗎,?”陳燦陽問道。
軒軒是一個聽話的孩子,,平常都是自己主動做作業(yè),,復習、考試也從沒讓陳燦陽操過心,。對于這個兒子,,陳燦陽打心底里是很滿意的,雖然有時候會因為他著迷軍事類讀物而兇他幾句,,但也是調侃的意味多一些,。兒子顯然也能體會到,所以從不介懷,。
“奶奶在旁邊呢,。我們沒出門,在陽臺就可以看得到,?!?p> “哦,天冷,你在屋外吹風要多穿點,,別著涼感冒了,。”
“知道,。爸,,這雪還下得蠻大的,樹葉上都是雪,,白白的,,像纏著繃帶一樣?!?p> “去,,有你這么比喻的嗎?”
“不對嗎,?哼,,不管了。你那里怎么樣,,也下雪了嗎,?”
“一點點,剛剛停了,,太陽都出來了,。”
“哦,,真可惜,!誰叫你不回來,要不然我們就可以去外面玩雪了,?!?p> “你也可以去玩啊,!只是你奶奶就別去了,,地上很滑?!?p> “是嗎,?好嘞!那我跟奶奶說下,,就說是爸爸讓我去玩的,。她一直都不讓我出門?!?p> “好的,。不過,別太瘋了,,玩一會就回家,,別讓你奶奶擔心?!?p> “知道了,,你就放心吧!那我掛了啊,,爸爸再見,!”
“再見!”
兒子掛斷了電話,,陳燦陽拿著手機怔怔地在路上站了一會,,轉身往回走。
出來的時間也不短了,,陳燦陽決定回公司宿舍,,看看郭大錘子和小林子起床了沒有,一塊找個地方吃午飯,。
沿著老街往東走,,盡頭處是一條南北相向的刺桐大街,再沿街往北步行半小時就可以來到泉州科技園,,公司宿舍就在園區(qū)內,。
此前,除去周末時間,,陳燦陽的生活區(qū)域都在園區(qū)里,,公司、食堂,、宿舍三點一線,,日復一日,既單調又無聊,。
幸好,,在這異地他鄉(xiāng),跟陳燦陽一樣際遇的人不少,。公司司機郭永輝,、工程部總監(jiān)林夏宇跟他一樣,都是從福州隨遷過來的,,而且年紀相仿,,臭味相投。
郭大錘子和小林子,,就是陳燦陽給他倆起的外號,,一時間竟被叫開來了,。對于這樣略帶調侃意味的外號,他倆毫不介意,,甚至也給陳燦陽扣上了一個“眼鏡”的外號,。
因為陳燦陽任職梁氏科技公司品宣主管,加之左右眼近視都是600度,,所以被贈“眼鏡”毫不為過,。
轉進園區(qū),陳燦陽感覺格外清冷,,幾乎見不著人影,。
泉州科技園建成好幾年了,由于周邊配套建設滯后,,入駐的企業(yè)并不多,,除了梁氏集團旗下梁氏科技、梁氏貿易等幾家公司稍大一點外,,其他入駐企業(yè)大多是創(chuàng)業(yè)型小公司,。
陳燦陽踩著水泥路面上斑駁的樹影慢慢地走著,抬頭望向枝葉間露出的半個太陽,,再次想起了早上見過的那位盲女孩,。
“太陽出來了,她能看見陽光嗎,?”
“多么明亮的陽光啊,,她能看得到嗎?”
“她這會在哪呢,,有沒有在陽光下,?”
……
一頓胡思亂想,陳燦陽推開了宿舍樓的大門,,朝電梯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