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承業(yè)和夏氏被幾個人攔著,，眼睜睜地看著李摯和顧修消失在視線中,，攔著他們的人目的達成，也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并未理會他們二人的生死,。

　　他們兩人癱在地上,，一個哭,、一個罵發(fā)泄了一陣,，竟又互相辱罵著廝打在一起。

　　夏氏本來是不敵沈承業(yè),，但沈承業(yè)剛剛才挨了李摯那一腳,，已經(jīng)受了內(nèi)傷，實力大減,，待官差巡邏過來的時候,，二人正好打了個平手。

　　官差問了幾個路人了解情況,，這些人七嘴八舌的也沒有說清楚,，索性也沒有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不過兩個瘋子互毆而已,，官差并未多管,，也跟著看了一陣熱鬧，直到夏氏和沈承業(yè)都精疲力盡,，沒力氣再打了,，人群才漸漸都散了，各忙各的去了,。

　　天光大亮,，碼頭的人也越來越多了，沒有人再多看地上兩個乞丐一眼,。

　　夏氏還躺在地上一時哭一時罵,，罵顧修，罵楊思源,，罵沈承業(yè),，罵楊霽，罵李氏,，罵沈崖香......所有她能想到的,，都罵了個遍。

　　沈承業(yè)則目光空洞地望著天上,，一直喃喃自語,，無人聽清楚他說的是什么。

　　路上的雪被踩得亂七八糟,，本就不好走,，有幾個挑夫不想繞路，挑著擔子直接從沈承業(yè)身上跨過去,，倒是聽清楚了他說的是“報應”,，聞言免不得踢踩了他幾腳，有人還唾道：“真是晦氣,，肯定也是個惡事做盡的東西,，遭報應了！”

　　沈承業(yè)哼也沒有哼一聲,，仿佛不知疼痛,。

　　無人知道，他正處在一種玄寂的狀態(tài)中,，最近半月來,，他幾乎每天都能夠回到了十八年前夏氏生產(chǎn)的那一天，正冷眼旁觀所有細節(jié)在眼前上演,。

　　他能看見另一個自己,，還能讀到“他”的心理。

　　夏氏生了孩子,，“他”是發(fā)自肺腑的高興,，以為有后了，雖然是個女娃,，也高興,，只要自己的病治好了,，以后還能再生，兒子遲早是會有的,。

　　“他”一高興給了產(chǎn)婆一吊錢的喜錢,，又找村里大肆采買要為夏氏補身體，怕她奶水不足,，還買了一只剛下了崽的羊,，就為了有奶水給自己的親閨女喝。

　　直到沈大小姐也突然發(fā)動,，吩咐“他”去請產(chǎn)婆,，“他”才赫然回神。

　　他早就沒錢了,，剛剛花的都是沈大小姐給他的錢,，是支付的生活費、料理費以及讓他幫忙請產(chǎn)婆,，請兩個婦人伺候,，張羅賃一間屋子她要搬過去......的花銷。

　　沈大小姐前一天夜里才來,，將這些瑣事都委托給“他”了,，“他”還來不及去安排。

　　“他”是個鏢師,，不管開不開工,，每個月都有工錢，一旦開工走鏢另有一份不菲的賞銀,，的確比村里大多數(shù)人都過得好,，但自從娶了夏氏之后，為了維持夏氏以前當大丫鬟時的生活水準,，又有個少爺一樣的養(yǎng)子,，都要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常常是入不敷出，還養(yǎng)成了大手大腳的毛病,。

　　一時沒法給沈大小姐交代,，“他”不敢直說，拖拖拉拉地在外游蕩,，沈大小姐自己拼死生下了孩子,，人也走了。

　　等“他”發(fā)現(xiàn)時，不知道自己是害怕惶恐更多,，還是松了一口氣,。

　　沈大小姐死了，平安鏢局的信物在“他”手上,，還有一些銀錢也落到“他”手里,，不只是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隱約想到還有天大好處,，也不敢細想，只是緊張激動得發(fā)抖,。

　　沈大小姐的孩子哭了起來,，“他”抱走了這個孩子，卻因為心虛并不敢多看,。

　　“他”將之放在夏氏房間之后就匆匆離開,，急著去處理沈大小姐的后事，因為要抹掉痕跡,，不敢讓人知道,。

　　等“他”回來，夏氏說那個孩子死了,，然后交給他一個死嬰,。

　　“他”微微一愣，心想：死了更好,，這件事就能神不知鬼不覺了,，妻子跟他一條心，又不會告知別人,。

　　“他”由著夏氏說什么就是什么了,，并未再多看那個死嬰。

　　李氏借住在他家里生產(chǎn),，就那么點大的屋子,，雖然有避嫌，但還是見到了李氏抱著的孩子,，心中有一絲懷疑,，一絲絲而已。

　　但轉念又想,，就算是這樣,，這個孩子被人抱走也可，不僅能少養(yǎng)一張嘴,，也免得見到她就想起自己做的事,，心中犯膈應。

　　......

　　眼前的幻象消失了，沈承業(yè)驀地睜大了空茫的眼睛,，喉頭發(fā)出嚯嚯痰積聲響,。

　　這么多年他都已經(jīng)忘記了這些事，尤其是這些骯臟的念頭,，他絲毫印象都沒有,。

　　在被平安鏢局審問的時候，他也一直說是信了夏氏的說辭,，以為那個孩子死了,，原來他竟然懷疑過，有過這么惡毒的想法嗎,？

　　將一切都推給夏氏,，孩子是她換給人家抱走的，沈大小姐的死訊是她提議瞞著,，留下的信物是她提議先收著,，后來給了養(yǎng)子沈?qū)氄拢瓦B沈大小姐的銀子也大都是為夏氏花的......

　　他推脫得一干二凈,，把自己也給騙過去了,。

　　如果他心正，但凡他對即將臨盆的沈大小姐有一絲道義,，或許她就不會死了,，也就不會有后面沈崖香推翻滴血驗親不靠譜、揭穿夏氏不貞的那些事,，他雖然會一直被夏氏瞞在鼓里,，但也沒有這些痛苦。

　　即便沈大小姐還是死于難產(chǎn),，如果他能憐惜那個孩子,，哪怕多看顧一眼，而不是抱出來就丟在一邊,，也不會在他眼皮子底下,，讓她被夏氏以死嬰代替。

　　如果他在懷疑的時候,，找李氏當面說穿,，一定也能早點拆穿夏氏和楊思源，那時就將她休了,，說不定繼續(xù)找大夫治病,，也能有自己的孩子。就算沒有,，也能夠名正言順地在族里過繼一個,，安然終老，不至于蹉跎一生。

　　最不濟,，也不至于被夏氏玩弄了一輩子,，當了一輩子的活王八，忙忙碌碌了這一生不說,，還背了不仁不義的惡名和罪孽,，換來的東西，卻是為他人做了嫁衣,，最終屁也沒有得到一個,。

　　“報應啊......報應......報應......”

　　夏氏恢復了些許體力，見沈承業(yè)一動不動,，她趁機爬上前來扇了他一耳光才發(fā)現(xiàn)他不知什么時候死了,，身上已經(jīng)僵了，瞪著眼睛死不瞑目,。

　　夏氏嚇得尖叫了一聲，又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做賊心虛地四下看了看,，見并未引起旁人注意，連滾帶爬地起來,，哆哆嗦嗦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