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不識字
一連幾天,,每天都有新衣裳新首飾送進(jìn)聽竹院,。
寒露將情況如實稟報:“今天,五小姐又去她那兒了,,說說笑笑好不親熱,,三小姐頭上新戴了累金絲的發(fā)釵,,似乎是如意閣的手藝?!?p> 如意閣的首飾樣樣精致,,價值高昂,許雨筠這么幾年也只有四五件首飾出自如意閣,,可程昭這段時間,,前前后后戴過十幾樣如意閣的首飾,衣裙也件件不凡,,甚至有了一件難求的灑金流云百蝶裙,,這日子過得比她還要好上不少。
許雨筠捏緊了帕子,,絞了又絞,,最后抬手掀翻了整張小幾,碎瓷亂盞落了一地,其中夾雜著她不甘的呼喊:“她憑什么那么得意,!”
紫竹繞過碎瓷片,,緊挨著她坐下,揉揉她的手,,心疼道:“何苦呢,,這樣糟踐自己的手,你不疼我都心疼呢,?!?p> “憑什么她能嫁給侍郎府公子,我只能嫁給王子安,?”許雨筠忿忿不平,,她今年十四了,明年就及笄了,,不少人都有意結(jié)親,,紫竹挑挑選選,有意勸她嫁到鹽商王家,,王家有錢,,但只是商賈。
“哎喲,,我的心肝寶貝啊,,你若是不想嫁王家,我們可以再挑,,再選,,總能找到合心意的?!?p> “再挑再選,?我們?nèi)ツ膬赫业搅硪粋€宋家?那可是侍郎府,,高門大戶,!”
紫竹也明白女兒心里在想什么,她是想取代程昭,,跟宋家結(jié)親,。
紫竹苦口婆心:“筠兒,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為娘也想啊,,可這事太難了?!?p> “難嗎,?他既然能接受商賈之女,那為什么不能是我呢?”許雨筠心中的渴望愈發(fā)濃烈,,“母親,,你太優(yōu)柔寡斷了,若是你當(dāng)年再早一些,,說不定如今這許家的女主人就不是曹秋柏,,而是你了!”
紫竹咬緊了唇,,這件事讓她懊悔一生,。
當(dāng)年程素素已死,程家后繼無人,,全數(shù)家業(yè)都落到了許志高手里,,紫竹本以為自己的好日子到了,要做正室了,,可誰想到,,許志高以事務(wù)繁忙為理由拖了一年,一直拖到和曹秋柏大婚,。
曹秋柏是有手段的,,將紫竹死死按住不說,,婚后還接連生了兩個龍鳳胎,,哄著許志高以為這是祥瑞之照,牢牢將人把在手心里,。
每當(dāng)想起這事,,紫竹咬碎了一口銀牙,若是她當(dāng)時再堅定一些,,再多多爭取一些,,如今的情況會不會大不一樣?
“好,!我們爭,!”紫竹下定了決心,“當(dāng)年我不爭,,所以沒個好結(jié)果,,如今筠兒你想要,我?guī)湍?!?p> “那我們這樣,。”許雨筠靠在母親耳邊說了好一會兒話,。
春意漸濃,,許家包了艘畫舫,幾位公子小姐一道上了船,說是要賞仲春江景,。
許雨菀待她親親熱熱:“三姐姐,,綿州江景值得一看,你可不能再推拒了,?!?p> “是啊,三妹妹,,”許承崇也開口道,,“等下路過云嶺山脈,遠(yuǎn)遠(yuǎn)可見山花爛漫,,風(fēng)景別致,,你可一定得賞臉啊?!?p> 程昭被推搡著請了上去,,畫舫停了許久,似乎是在等人,,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宋家的兩位公子才姍姍來遲。
宋煜精神奕奕,,長腿一跨,,利落地上了畫舫,沖著人群里的程昭一笑:“三小姐,,近來可好,?”
“多謝宋三少,我很好,?!背陶研χ卮稹?p> 而后面的宋闌則不然,,他走得慢慢悠悠旁若無人,,上畫舫的時候也有些費(fèi)勁,被宋煜扶了一把才上來,。
程昭多看了他兩眼,,他似乎很愛單純的色彩,上一次是白,,這一次是黑,,一身玄裳,腰身勁瘦,,愈發(fā)襯得皮膚白皙似雪,,左手執(zhí)黑扇,,依舊是怕冷,扇子不停,。
似乎是氣質(zhì)的原因,,他的瞳色有些淡,淡似清透琥珀,,同這漫天微雨混在一處,,顯出幾分神秘。
許雨筠貼心道:“下小雨了,,我們快進(jìn)里面躲躲吧,。”她巧笑倩兮,,宛如荷塘清風(fēng),。
眾人進(jìn)了畫舫,朝窗外看去,,日頭正好,,雨絲細(xì)小,這便是難得的太陽雨了,。
許承崇道:“此情此景,,詩情畫意,不如我們來作詩吧,?”
“好啊好?。 痹S雨筠格外捧場,,細(xì)致的眉眼落在宋煜身上,,帶了兩分羞澀,朱唇微動,,“那,不如宋煜哥哥先來吧,?!?p> 宋煜大方應(yīng)下。
程昭對詩文不大通,,若是背一兩首還可以,,作詩是萬萬不行的,她索性撐著臉看向窗外,,遠(yuǎn)山迷蒙,,似披了輕紗,隱約可見半山桃花,,一片粉嫩,。
宋闌則站在門口,,望著雨幕,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姐姐,,到你了!”許雨菀喚她,。
程昭回神,,一眾人正盯著她看,神情各異,,有的滿懷期待,,有人等著看她笑話,尤其是許雨錦,,她最不喜歡程昭,,從看第一眼就討厭程昭。
大約是她沉默得有點兒久,,許雨錦叉著腰嘲諷道:“三姐姐,,你不會是連我都比不過吧?”
“嗯——”程昭猶豫了一下,,笑道,,“這么說吧,我不識字兒,?!?p> “哼!土包子,!連我的丫環(huán)都不如,。”許雨錦抓住了機(jī)會使勁兒貶低程昭,。
宋煜臉色變了變,,出身低賤或許不算什么,可是若是大字都不識一個,,那以后如何相夫教子,,執(zhí)掌中饋,看來以后還得抽空教教她了,。
宋闌倚著房門,,瞥見她幾近透明的手指慢慢悠悠地敲著扶手,從中嗅到了一絲狡猾,。
“這也沒關(guān)系,,”許雨菀為她解圍,“那我們換個人吧,,下一個,,下一個是誰呢,?”
“下一個是宋闌哥哥!”提起宋闌的名字,,許雨錦的語氣好了不少,,小跑著到宋闌身邊,握著他的手臂,,“宋闌哥哥,,該你作詩了!”
在宋闌面前,,她終于有了九歲女孩該有的模樣,,天真可愛又隱隱帶著少女嬌憨。
宋闌垂下眼看她,,神情很松弛,,嘴角勾了勾,似是笑了,,又似乎是沒笑,。
衣角被風(fēng)揚(yáng)起,他的衣裳濃黑似墨,。
程昭只覺得他邪氣四溢,,正想移開目光,卻聽見他說了句話,。
“我也不識字兒呢,。”一句話,,帶著漫不經(jīng)心的嘲弄,,又有些冰涼,總之,,是將陰陽怪氣這個詞詮釋到了極致,。
許雨錦怔住,定定地看著他,,聲線發(fā)抖:“宋闌哥哥,,你這是,什么意思?。俊?p> “大約,,因為我是土包子,,連你的丫環(huán)也不如吧?!?p> 這句話嗖嗖地冒著冷氣兒,,許雨錦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握著他的手觸電般抽回,往后退了兩步,,眼眶紅紅的,。
從小受到全家寵愛的許雨錦頭一次碰了壁,宋闌不給她一點兒好臉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