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程以為，黑無常既然如此喜歡下圍棋，象棋自然也是會一點(diǎn)的,。

　　至少,，要比自己強(qiáng)上不少。

　　可是黑無常卻搖搖頭,，說道：

　　“我是正統(tǒng)棋院出生,，只會下圍棋，不會下象棋,?！?p>　　棋院？

　　張程一愣,。

　　父親還在世的時候,，就是宮廷畫院的畫師，專門為皇宮里的皇親國戚畫畫的,，也承擔(dān)著教授他們作畫的指責(zé),。

　　父親和張程提到過，皇宮里不但有畫院,，還有棋院,，棋師的角色，和畫師大差不大,。

　　畫院和棋院,，匯聚了全國最好的畫師和棋師，他們都代表著俞朝文藝界的最高水準(zhǔn),。

　　“黑無常,，你說的棋院，可是陪皇帝老兒下棋的棋院,？”張程問道,。

　　“呵呵，也不全是陪皇帝下棋,，還有其他西多人,。皇帝不喜歡和我下棋,?！焙跓o常收好棋子，坐在畫中看著張程回答。

　　“哦,？”張程聽出這話里有話,，繼續(xù)追問，“你說說,，皇帝為什么不喜歡和你下棋,？是因?yàn)槟阆碌貌粔蚝茫_(dá)不到皇帝的標(biāo)準(zhǔn)么,？”

　　黑無常聽了,，烏青的臉上，眉毛輕微跳動了一下,。

　　“非也,，我的棋藝，在整個棋院三十余名棋師中,，至少排名前五,。皇上不喜歡和我下棋,，并非是我棋藝不行,。”

　　“那又是為何,？”張程順著他的話問,。

　　黑無常長嘆一口氣。他嘆出的氣息,，帶著涼颼颼的陰氣,，好像深幽峽谷中吹來的一陣涼風(fēng)。

　　“因?yàn)槲也幌駝e的棋師,，總是故意輸給皇帝,，時候還要故作恭維，拍一番馬匹,。我和皇帝下棋,，從不心慈手軟，平時怎么下,，和他就怎么下,。我是棋師，指責(zé)就是教會他下棋,，如果我總是刻意輸給他,，招我進(jìn)棋院的目的何在？還不如找個三歲小孩,，應(yīng)付了事,?！?p>　　張程大致明白了，接話道：“你的棋藝比皇帝高,，對弈的時候又不讓他,，所以皇帝就不喜歡你，還把你趕出了棋院,?！?p>　　“皇帝不但把我趕出了棋院,，還把我殺了,。”黑無常淡淡道,。

　　張程倒吸了一口涼氣,。

　　“什么狗屁皇帝，心胸如此狹隘,？下輸了棋,，就要?dú)⑷耍亢喼被闹?！?p>　　閣樓里一陣短暫的沉默,，張程看著畫中的黑白無常二人，端坐在棋盤邊,，他們也沒有要繼續(xù)下棋的意思,。

　　張程這才反應(yīng)過來，話題扯遠(yuǎn)了,，他又問黑無常：

　　“既然你是棋院的人,，自然也會下象棋了?！?p>　　黑無常說：“我剛才已經(jīng)告訴你了,，我精通圍棋，象棋只是粗通而已,。象棋遠(yuǎn)離朝朝堂,，是民間的東西，我接觸不多,?！?p>　　張程嘿嘿一笑，取下墻上這副畫卷,，攤在桌上,，湊近黑無常，輕聲道：“如果我給你一個機(jī)會,，和民間的象棋高手一分高下,，你可有興趣一試,？”

　　……

　　王老頭和張程下了一上午的棋，心中好不高興,，一下午臉都是笑嘻嘻的,。

　　好久沒有人陪他下棋下得這般酣暢淋漓了。

　　在腦海中自我對弈,，固然也是他這等高手獨(dú)有的修煉棋藝的方法,，但是自個兒和自個兒玩，終歸不如和他人對弈,，來得爽快,。

　　下棋，終究是兩個人的事,。

　　尤其是王老頭看著張程那副,，被殺得生無可戀的表情，心中也是暗自竊喜,。

　　教你常常我王爺爺?shù)膮柡Γ?p>　　有時候,，高手不必和高手對弈，才能獲得勝利的快感,。高手虐菜,，也是別有一番韻味在。

　　家里兒子兒媳婦吃了飯,，出去做事去了,，王老頭這才慢吞吞的坐上飯桌，收集了一點(diǎn)剩飯剩菜,。

　　在家里,，兒媳婦不讓王老頭和他們一起吃飯，理由是老頭夾菜的手顫顫巍巍,，總是把菜掉得一桌都油,，看得她心煩。

　　干脆,，老頭就分餐而食了,。

　　王老頭寧愿承受不和兒子兒媳婦同桌吃飯的屈辱，也不愿意被人辱罵,。

　　他在鍋里扒拉急幾下飯勺,，挖出幾片黑乎乎的鍋巴，嚼了幾下,，因?yàn)檠例X不剩下幾顆了,，發(fā)現(xiàn)啃不動。

　　只好從桌上的茶壺里,，倒了一點(diǎn)昨夜剩下的稀疏的茶水,，再就著幾點(diǎn)青菜葉子,，吃了個茶泡飯。

　　這把年紀(jì),，只要有的吃,，他也就不挑剔了，餓不死就行了,。

　　只是今天,，這茶泡飯，吃得格外的香,，好像去年過年吃的紅燒肉汁泡飯一樣,，呼啦呼啦幾大口，一碗飯就下肚了,。

　　王老頭一邊吃,，一邊回憶著和張程下棋的時光,，他清楚地記得,，自己走得每一步棋，吃掉對方的每一個棋子,。

　　小小的棋盤,，一方窄窄的楚河漢界，就是王老頭叱咤風(fēng)云的戰(zhàn)場,。在象棋的世界里,，他不再是一個被晚輩羞辱欺負(fù)的孤寡老人。他的背不再佝僂,，而是雄姿英發(fā),，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王者，一個指揮千軍萬馬前進(jìn)的大都督,。

　　只有在下棋的時候,，他才能短暫的逃避現(xiàn)實(shí)，看見夢幻中雄偉的自己,。

　　一陣幻想之后,，王老頭擦了擦嘴角的茶水，用干枯的手指,，捏起桌上掉下的米飯,，送進(jìn)口里。兒媳婦總說要下巴有洞,，要給他那針線縫上,，他還真有點(diǎn)兒怕這惡婆娘，那天急了,，真的用針線去戳他的下巴,。

　　“老伴死得早,，兒子兒媳婦又不孝，我這把老骨頭,，還不如死了算了,。”

　　王老頭自嘲的笑笑,，然后把自己的碗筷拿去后廚,。

　　這些年，他年紀(jì)大了,，自從洗碗打碎了幾個碗之后,，他失去了給全家洗碗的權(quán)利。不過,，自己的碗筷,，也要給全家的隔離開來。

　　后廚的地面,，黢黑也又濕滑,，王老頭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挪動著步子,，把自己的碗筷放進(jìn)池子里,，艱難地從水缸里，打上幾瓢水,，把碗筷洗好,。

　　他的生活是無聊的。

　　早上起來后,，不知道要干什么,；晚上睡覺前，不知道干了什么,。

　　除開吃飯,，就是坐在門口，看著街上往來的行人,。

　　這會兒吃了飯,，王老頭又準(zhǔn)備去繼續(xù)看大街了。

　　一陣呼喊聲傳來：“王爺爺,，我又來了,，咱們下午繼續(xù)來幾盤呀！”

　　是張程,！

　　他怎么就來下棋了,？

　　王老頭激動不已，他原本以為,，被自己虐得體無完膚的張程,，至少得緩上一天,，才有精力來找自己對弈。沒想到,，這么快就來了,。

　　他又驚又喜，想要下棋的欲望,，讓他一時間忘記了濕滑的廚房地面,，和自己早已不在年輕的老邁身體，居然邁開步子,，跑向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