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jié)那天,,從午時便開始下起了雨,。
不過好在雨不大沒一會也就停了,,這樣便絲毫沒有打擾到長安城百姓今夜逛燈會,、猜燈謎的興子,。
唐朝有坊市制度,,一直都有宵禁,。
按照《宮衛(wèi)令》規(guī)定,,每天晚上衙門的漏刻已盡,,就擂響六百下“閉門鼓”,,每天早上五更三點后,再擂響四百下“開門鼓”,。
凡是在“閉門鼓”后,、“開門鼓”前,在城里大街上無故行走的,,無論你是什么王孫,,還是什么貴族,都算觸犯“犯夜”罪名,。
半夜出門,,非奸即盜,。
不過在正月十五“上元節(jié)”三天里,會解除宵禁,,百姓可以觀賞夜市表演,,就算通宵達旦也沒有問題。
所以今年的夜市剛開,,長安城里已是萬人空巷,。
坊間內早已是門庭若市、人聲鼎沸,,就連朱雀大街上也是堵得水泄不通,至于東,、西兩市里,,更是通街設燈,萬戶皆出,。
那些待字閨中的少女今夜也會結伴而行,,借著賞花燈之名,尋求自己心儀的另一半,,若是誰相中哪家的公子小姐,,又年齡相仿,便可以找媒人去說,。
此時,,運城河旁的回廊里,已經被賞燈猜謎的游客堵得水泄不通,。
各家的公子小姐皆是身著華服,,搽脂抹粉的精致裝扮,唯獨有一個白衣書生模樣的人在這群人里顯得格格不入,。
此人衣不重彩,,烏亮的長發(fā)只用木簪簡單束起,身上的羅衾也已洗得泛白,,腳下的布鞋雖然干凈,,可依舊讓人覺得有幾分寒酸的意思。
今日本是年輕男女風情月意的日子,,可這位公子卻是毫不在意,,一門心思似乎全都投入在這些燈謎上。
“一江流水伴日出,,打一字,?”
“一江流水伴日出,我猜是個“涅”字,,一江流水就是三點水,,伴日出就是日出土,,合在一起就是個涅字?!?p> “不對,,不對...”
“你說的太牽強了,照你這么說,,這個應該是“泹”字,。”
“我也覺得是泹字,?!?p> ......
各家的學子紛紛討論起來,可守燈的老人卻一直沒有回應,,顯然他們都沒有答對,。
“應該是個旺字!”
直到那個白衣書生開口,,守燈人才綻現出笑容,,并遞上一塊竹簡表示謎底被他揭曉。
“為何是個旺字,?”
“對呀,。”
白衣書生聽眾人詢問,,這才開口道:“一江流水伴日出,。”
“一江流水,,是指“一江”二字的“水”流走了,,所以余下“一工”,合成“王”,,“王”伴著“日”,,自然就是“旺”字?!?p> “哦...”
眾人聽見書生的解答才恍然大悟過來,,便也瞧見這位書生的腰跨上已經系著數十條竹簡。
書生接過竹簡,,臉上也是露出一股藏不住的歡喜,。
長安的上元節(jié)有規(guī)矩,答燈謎最多的人,,便可以參與奪燈魁的機會,,若是猜中了燈魁里的最后謎語,便能有幸親手點上長安城最華貴的龍鳳天燈。
點天燈本就是上元節(jié)的重彩節(jié)目,,而今年這龍鳳天燈更是由大云經寺主持澄觀大師親手裁合,,再用佛前長明燈油催燃象征加持著無上的福氣。
大云經寺入唐多年,,得皇室器重,,又佛法為佛教導眾生之教法,若人滿三千大千世界七寶,,以用布施,,根基頗牢,今夜若能親手點上天燈便將是一種無上的福氣,。
到了亥時,,燈魁出來的時候。
圍觀的長安百姓們都被眼前的這只龐然大物所震撼??!
此次的燈魁編制的是一尊彌勒道像,長約一百零八丈,,寬近五十步,壓檐竹制四面皆有通風,,搭配龍頭鳳翼,,內置齒輪機關,一經點燃便可悠然翱翔,,不可多得,。
龍鳳燈的制作人大云經寺的澄觀大師也是親自到場主持:“這最后的一道燈謎是辨音猜物,入選者需要聽琴聲猜到音律里所指,,便是獲勝者,。”
此話一出,,周圍駐足的百姓無不驚呼,。
古琴一技,內合五行,、外合五音,,所奏之曲包羅天地萬象。
聽琴辨物就更是難上加難,,不但需要彈琴之人能夠表現得出,,同時也需要聽音之人心領神會,這可就比光是字面上的游戲來的難得許多,。
澄觀大師話音剛落,,這龍鳳燈里便傳來一縷細細的琴聲。
原來這架龐然大物里竟然還藏著一個人!
琴聲一起,,便讓人感覺到這撩撥之音,,既有奔流之勢,又有縈回遼闊之感,,于不經意間穿過人們的心房,,讓人沉迷于此。
琴聲剛收,,白衣書生便微微一箋,,提筆在紙上寫了“江潮”二字。
書生身邊還有一人,,長身玉立,,目若點漆,看上去端的是一個英俊人物,,這人在長安里頗有名氣,,幼年時便才華橫溢,名噪京師,,喚作盧允樂,,字士安。
白衣書生抬頭看時,,盧允樂也剛剛收筆,,兩人相視一笑,各自將答案亮出,。
盧允樂寫的卻是一句:“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同樣猜到了江潮,卻答得更雅致些,。
澄觀大師見二人都答對了:“既然二位都解出了謎底,,那我們就再換一首?!?p> 原本喧鬧的長安街上,,此時變得安安靜靜,只是這一次,,龍鳳燈里的音律驟然一變,。
奏琴之人指法一轉,變得生硬遲緩,,仿若是初學之人一樣,,與前判若兩人,,此時在場略懂之人皆是眉頭緊鎖起來。
直到琴聲真正響起時,,卻如春花秋月,,繁星漫天,像極少女般洋溢著青春活力,。
書生先是疑惑,,又閉目側頭聆聽起來后,才緩緩寫下二字,。
盧允樂則拍了拍手,,笑念道:“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
再看書生的筆下寫的正是“舞曲”二字,。
兩人又是答對了。
圍觀的百姓見兩人連續(xù)答對兩題,,皆是叫好起來,,看來今年上元節(jié)最引人注目的節(jié)目,就是此次奪燈魁了,。
盧允樂本是好玩之人,,見圍觀百姓之眾,也是一時來了興趣,,開口問道:“看來兄臺也是喜好音律之人,,還未請教名諱?!?p> “徐長天,字文初,?!?p> “我在長安生活也有十余載,怎么沒聽說過兄臺,?”
“在下本籍揚州,,是今日才來長安?!?p> “我說呢,,這長安城的青年才俊,我也是認識十之七八,,想來怎么會沒有文初兄呢,,不知兄臺此次來長安是何為呢?”
“此次來長安,,一來為了走訪親友,,二來是為了應試。”
盧允樂聽他這么說,,一時玩心大起,,道:“徐兄在琴韻的修為上造詣匪淺,今日我們連平兩局未分勝負,,我看我們不如再加點彩頭,,如何?”
“士安兄想添什么彩頭,?”
盧允樂聽他回的爽快,,撫掌笑道:“徐兄即來求功名,我可為徐兄引薦大名學士,,若是獲得他們的青睞,,便可為徐兄直登青云作為基石?!?p> “若是盧兄勝了呢,?”,徐長天問道,。
“若是在下僥幸贏了...”,,盧允樂狹長的眼眸微微一瞇。
“若是在下僥幸贏了,,就請徐兄去煙雨閣為朝詞那丫頭彈奏一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