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日,，星期四,。

　　晚上七點半，蔣善生從家里出來,。家在二樓,，但是他喜歡乘坐電梯,，因為他不喜歡沒有燈光的樓梯間。人開始要扶著墻壁,，努力讓眼睛適應(yīng)漆黑的環(huán)境,，再隱隱約約的感覺又能看到樓梯了，可是大腦似乎又不太相信眼睛,，頑強的控制著肢體,，讓腿還是不敢輕易邁下臺階，那有種窒息感,。

　　剛出電梯,，一股冷風(fēng)順著單元樓樓道大柵欄一樣的鐵門吹了進(jìn)來，直拍到他臉上,。

　　“福市的四月……”心里又冒出了這幾個字,，不禁跟著輕嘆了一口氣。四月,，是他來到這個城市近5年來最不喜歡的月份,，天氣似乎陰晴猶豫不決,。

　　蔣善生回想。今天下午5點,，他從寵物診所走路回家時,，天還是晴的，大太陽似要落下又像在等待著什么,。剛走出來不到兩分鐘,，即使他今天特意穿了一件半袖T恤，后背竟也濕了一片,，以至于后面的路,，他走的很牽強。他不斷的思考,，如果放慢了腳步,，甚至讓自己的呼吸也變慢，是不是就可以不感覺這么熱,，這么難受,？可是如果現(xiàn)在開始慢走，那后背已經(jīng)濕了一片,，貼在身上,，就像大熱天光著上身，突然有個人從后面把你緊緊抱住,，你是干爽涼快的,，那個抱住你的人是熱騰騰粘嗒嗒的死裹著你的背！痛苦的抉擇……

　　“稍快走可以控制在10分鐘以內(nèi)的路程,，還是快點到家換了衣服吧,。”當(dāng)時他是這樣想的,。

　　兩個月了,，每天下班后開了單元門那道半生銹的大柵欄一樣的鐵門，再往前走就是電梯,。進(jìn)了電梯,，慣性的按到二樓鍵?！岸,！钡囊宦暎娞蓍T又開了,，每次他都會立在電梯里,，似乎不明白為什么這就到了二樓了。每次都是電梯門將要再次關(guān)合,，他伸手擋住,，電梯門頓了一下,，不情愿的慢慢再次打開。蔣善生走出電梯,，向右轉(zhuǎn)走兩三步,，再向左看，就可以看見防火門后一道狹窄的走廊里,，護(hù)工站在他家門口,。

　　又一陣?yán)滹L(fēng)吹到了臉上，蔣善生從記憶中回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剛剛竟然忘了換衣服,，身上還是那件短袖T恤，貼在身上濕冷冷的,。抬頭望了望天“如果在東北老家這時應(yīng)該可以看到銀河”清冷的銀河很美,！

　　可這是在福市。兩個月前,，他的妻子確診患了卵巢癌,，已經(jīng)擴(kuò)散到子宮，屬于中晚期,。如果再耽擱,，很可能會骨轉(zhuǎn)移，甚至轉(zhuǎn)移到大腦,，那就真的沒救了,。大夫給了蔣善生兩個可行性治療方案建議：一是保守治療，以藥物控制腫瘤繼續(xù)增長,，或者使其增長速度減慢,。這個方案患者可能會帶瘤生存一段時間，但是具體能生存多久,，誰也不敢保證！第二就是先手術(shù),，摘除卵巢和子宮,，術(shù)后視病人身體情況考慮是否繼續(xù)化療。這個方案如果成功,，那患者長期生存機(jī)會將大大增加,，但是卻失去了寶貴的卵巢和子宮，而且病人還可能會在手術(shù)中出現(xiàn)很多不確定并發(fā)癥,，甚至可能在手術(shù)中去世……

　　“手術(shù)吧,，我完全相信大夫，我會簽家屬同意書,，醫(yī)院免責(zé)書的,?！睕]等大夫說完，蔣善生就說“要簽的材料請準(zhǔn)備吧,?！?p>　　當(dāng)時大夫愣了一下，說“我們很理解您的心情,，也感受到了您對您妻子的愛,。從您妻子入院到現(xiàn)在，您對她的照顧可以說是無微不至,，讓我們從醫(yī)這么多年,，看過無數(shù)患者和患者家屬的醫(yī)護(hù)人員都非常感慨和佩服。謝謝您的信任,，我們也會進(jìn)我們的最大努力挽救您妻子的,，但是這畢竟是一場大手術(shù)，我還是要說,，手術(shù)都是有風(fēng)險的……”

　　還是沒等大夫說完那些常規(guī)的風(fēng)險提示,，蔣善生堅決的說“您已經(jīng)明確提示過了，我也都了解了,。請準(zhǔn)備好材料,，通知我過來簽字就行了。我要回去繼續(xù)照顧妻子,，也不耽誤醫(yī)生您的寶貴時間了,，再見?！?p>　　說完,，蔣善生就站起來，給還在發(fā)愣的醫(yī)生輕輕的鞠了一躬,，轉(zhuǎn)身快步走出醫(yī)生辦公室,。

　　手術(shù)進(jìn)行的很順利。

　　蔣善生心里不斷默念“是的,，手術(shù)進(jìn)行的很順利,！至少，蔡丹丹——我的妻子,，她還活著,，已經(jīng)術(shù)后又活了兩個月了。這兩個月里,，我無微不至的照顧,。雖然白天我都是在寵物醫(yī)院里工作，但是我給她請了最貴的護(hù)工,。每天下午5點,，我會準(zhǔn)時從診所快步回家,，接手護(hù)工工作。為她擦洗身體,，更換床單被褥,，給她按摩，在她后背生褥瘡的地方涂藥膏,，再給她打止疼藥,，以及可以讓她能安睡幾個小時的藥，我做的很好,?！?p>　　想到這里，蔣善生不禁嘴角微微上揚,，他的嘴是小的,，薄薄的嘴唇，很女性化,，這是他的妻子蔡丹丹在東北老家上學(xué)時——那時他們是初中同學(xué),，就和他說過的。

　　蔡丹丹還說過“你一個男生,，怎么能長成這樣呢,？你看你，瓜子臉,，還這么白凈,，眉毛細(xì)細(xì)彎彎長長的，嘴小小薄薄的,，鼻子窄窄尖尖的,，眼睛雖然不是雙眼皮，細(xì)長細(xì)長的也好看,，而且眼睫毛竟然這么長,！你說說你是咋想的，這么搭配自己,？你把你眼睫毛送我點唄,。”

　　每到這時,，蔣善生都會笑瞇瞇的回嘴說“還不是初一的時候，你拿剪子剪你自己的眼睫毛,。我問這是干啥呢,，你說這樣再長出來，就會變更長了,，然后你就把我的也剪了啊,。我就傻,，讓你剪，到現(xiàn)在都感覺眼睫毛太長擋眼睛,！你看看王響,，就堅決不讓你動手剪，人家還是比我聰明,，我傻,。”

　　“我傻……”蔣善生深呼吸吐氣時,，順著吐出的氣流從鼻子吹出了“呵呵”兩聲干笑,。嘴角依然是上揚的，但是卻努力抬著他的長睫毛,，左右望了望天,，天什么時候陰成了這樣？但福市即使晴天的夜晚,，也是看不到銀河的,，這個情況，來到福市那天晚上,，王響就發(fā)現(xiàn)了,。王響說“咱來的是南方著名省會城市，人家這亮化做的就是比咱老家好,。城市太亮,，星星就少，咱老家太平鎮(zhèn)的星星亮,，可是家家戶戶是暗的,。”

　　“啊,，王響真是聰明的,。”

　　王響,，蔣善生這輩子唯一的朋友,。想到了王響，蔣善生突然加快了腳步,，向左轉(zhuǎn)過自己家的四號樓,，繞過小區(qū)中心花園，從小區(qū)南門出去再右轉(zhuǎn),，過了大十字路口后,，就看到路牌上寫著“綬溪東路”。綬溪東路是直直的一條朝西的馬路。綬溪東路南側(cè)那邊,，街口是一棟八十年代建的三層小樓,，叫乾豐布藝，年久失修,。外墻漆因為潮濕一部分脫落,，背陰的地方還掛著黑綠色的大片霉斑。再往西依次是幾家中介門店,，沙縣小吃和福市特有的老腸熗店,。這家腸熗店據(jù)說開了有很多年了，是一家24小時店,，廚師和服務(wù)員三班倒,，店里的食客也一直不怎么間斷。但是蔣善生不愛吃,，因為里面有小腸,、豬血、豬肝等內(nèi)臟,。蔣善生是做寵物醫(yī)生的,，平時給小貓小狗手術(shù)治療，總會取出一些體內(nèi)的東西,。工作中看的多了,，再看到碗里那些東西，確實會吃不下,。

　　綬溪東路南側(cè)繼續(xù)向西,，就會出現(xiàn)一個小十字路口。站在十字路口往左看,，就是這個區(qū)著名的美食一條街,，煎炒烹炸、烤串,、火鍋應(yīng)有盡有,。過了十字路口繼續(xù)向西，是一個菜市場,。菜市場沿街是一棟兩層裙樓,，小樓中間開了個大門洞，門洞里就是菜市場,。門洞左右兩邊有些賣熟食,，早餐和調(diào)味料的小店。不知道是不是必須符合貧民菜市場的設(shè)定,，那些熟食店,，早餐店都是統(tǒng)一油膩膩,、臟兮兮的。經(jīng)過了大市場,，繼續(xù)向西，是一片棚戶區(qū),。按理說,，這個位置也是榕江區(qū)比較中心的位置，這片棚戶區(qū)早就該拆掉,，然后建成一片高檔住宅樓,。就像綬溪東路北側(cè)那邊，路口就是一片高檔小區(qū),。小區(qū)外圍的商鋪,，依次開著咖啡屋，輕奢甜品店,，牛排店,。而大市場對面，隔著綬溪東路望去,，那邊正對著的是去年新建成的工人文化宮氣派的大院,。工人文化宮再往西同樣又是一片高檔小區(qū)。

　　所以綬溪東路南側(cè)和北側(cè)出現(xiàn)了很有意思的對立景象：乾豐布藝對著高檔小區(qū),，大市場對著氣派的工人文化宮,，棚戶區(qū)同樣對著另一片高檔小區(qū)。

　　王響就住在棚戶區(qū)里面,，租了個獨立開門的一間房,。

　　蔣善生每天上班有兩種路徑選擇，他可以從小區(qū)南門出去,，右轉(zhuǎn),，然后過了大十字路口，再左轉(zhuǎn),，過街到綬溪東路南側(cè)向西走,，經(jīng)過乾豐布藝、中介,、大市場,、棚戶區(qū)，然后一直走走到綬溪東路盡頭,，再左轉(zhuǎn),，繼續(xù)走幾百米，就到了一片九幾年建成的高檔小區(qū),。小區(qū)的沿街店鋪最中間,，那個裝修豪華的寵物醫(yī)院,，就是蔣善生的工作地。

　　但是蔣善生不喜歡從綬溪東路南側(cè)走,，他喜歡從北側(cè)走,，經(jīng)過那些咖啡店、牛排店,、氣派的工人文化宮,，繼續(xù)向西再經(jīng)過一片高檔小區(qū)，走到綬溪東路盡頭,，再左轉(zhuǎn)過街,，繼續(xù)走幾百米，到達(dá)工作地,。

　　綬溪東路盡頭是一條南北橫向馬路,。有時蔣善生也會一直走，過了馬路,。馬路對面就是福市榕江區(qū)著名景點綬溪公園,，因為有條綬溪而得名。蔣善生很喜歡這個公園,，常在工作不忙,，或者上班前到那里看看綬溪，然后再去工作,。

　　也許這樣,，才符合成功人士的身份。

　　而每次,，王響約蔣善生到出租屋里喝酒的夜晚,，蔣善生都只好走綬溪東路南側(cè)。走過那掉了墻漆的乾豐布藝,，揮手拒絕熱情的中介遞過來的房產(chǎn)傳單后,，捂著鼻子經(jīng)過腸熗店，踩過大市場臟兮兮的門店前清洗地面之后殘留的烏黑的水,，到達(dá)棚戶區(qū)的小胡同口,。蔣善生還要走進(jìn)小胡同，再左拐,、右轉(zhuǎn)的不知道經(jīng)過幾個彎之后,，才會看到一間墻上刷著淺綠色墻漆的房子。房子的正面左側(cè)有一扇對開的木頭窗,，窗戶中間裂開了一條縫隙,，從縫隙間伸出來一條黑色的電線，給窗前的半舊電動車充著電,，而房子正面右側(cè)的鐵皮屋門直接對著門前的小路,。推開門,，就是王響出租房的廚房，廚房再往里走,，開了房間門,，就是王響的臥室兼客廳及餐廳。

　　蔣善生有時會先站在王響的出租屋外,，仰頭看著這棟小房子,，眼睛自動把王響的破電動車屏蔽掉，再拆掉房頂上胡亂補漏用的木板,、油氈布，把房頂在大腦里換成褐紅色瓦片,，再加上一個短煙囪,。周圍棚戶區(qū)里的房子此時已經(jīng)變成了，這棟小房子周圍的草地和柳樹,，像極了小時候在幼兒園,，老師讓畫的“我的家”。

　　房子外墻漆是王響剛搬到這里時,，自己刷上去的,。他說他喜歡這個顏色，看著讓人心里敞亮,。是需要點敞亮的顏色,，畢竟這個房子正對著前面那排房子的后墻。后墻上沒有窗,，沒有門,，什么都沒有，就是直挺挺堅硬的墻壁,。

　　偶爾蔣善生也會想,，王響賺那么多錢，都用在哪了,，竟然要租到這里住,。

　　而今天，蔣善生好不容易到了王響住處,，進(jìn)了王響房間,。令他一驚的是，在出租屋等他的,，不是王響,，是另外一個人。

　　蔣善生打量著這個人,，身高有一米八左右,，長臉,，寬寬的額頭，眉毛特別長且濃,，鼻子高挺,，這人眼睛長得有點像王響，也是雙眼皮,，但是眼睛更細(xì)長,，吊眼梢，眼球竟然也不是黑色,，像蔡丹丹一樣的偏咖啡色,，嘴唇不薄，要比蔣善生陽剛的多,。

　　那個人滿面春風(fēng)的笑著,，露出一對不是很明顯的虎牙，對蔣善生說“來了,，哥們,。”

　　蔣善生又是一愣,，對方嘴里竟然是東北話,。

　　這時王響從外面急急忙忙的跑回來，嘴里念叨著“我倆平時喝酒,，要么善生帶吃的來,，要么我就在大市場那里買熟食。老萬,，今天特別款待你,，去東北食府打回來的風(fēng)味大排?！?p>　　“來來來,，都別在那杵著了?！蓖蹴憦埩_著,，讓蔣善生打開平時站立放置的那個可折疊的小圓桌，再把買回來的幾個菜放在小圓桌上,。蔣善生和客人依次就坐,，三個大男人圍坐在小圓桌旁，成三角狀態(tài),，有點擠的感覺,。

　　王響忽又站起，跑去小廚房拿酒,。王響平時是不開火做飯的,，小廚房用來堆著各種酒,。第一趟王響拿來幾瓶白酒，又跑一趟,，抱了一箱啤酒放在自己凳子后方,，沒等坐穩(wěn)就說“我給你倆介紹一下哈。老萬,，這是我最好的朋友,、發(fā)小，善生,，蔣善生,，咱這大名鼎鼎的寵物醫(yī)生。全市最有福的寵物,，就是那些能被非富即貴的人家抱回去養(yǎng)的小貓,、小狗，有個病災(zāi)的,，基本都是得預(yù)約才能見著我們蔣大夫，哈哈哈,?！?p>　　王響又轉(zhuǎn)頭對著蔣善生說“善生，這位是我新認(rèn)識的朋友,，老萬,，萬世程。哎呀,，這位老萬啊,，是萬輝超市家的公子?！?p>　　王響介紹之后,，蔣善生跟萬世程互相寒暄著握了手，嘴里說著“幸會,、幸會,。”

　　蔣善生心里實際上是有些不滿的,。在他妻子病重的這個時候,，王響不聲不響的叫他過來認(rèn)識所謂的新朋友，而且還是跟王響業(yè)務(wù)有往來的萬輝超市的公子哥,。

　　“這樣的商業(yè)飯局,，你王響單獨把萬世程請去飯店就行了，干什么非得讓我尷尷尬尬的陪坐,?！毕氲竭@,，蔣善生不免眉頭微皺，身體更坐直了些,，琢磨著如果這時找理由就走,，會不會顯得自己有點不識時務(wù)。

　　這時,，反倒是萬世程先開口說話了,。他眼睛一瞇，一笑,，露出那兩顆尖尖的不太明顯的虎牙,，眼睛斜斜的看著蔣善生說“前幾天，原本我是到公司玩,，正巧遇到王響來我爸公司,。一聽他口音，就是東北老鄉(xiāng),，再一聊,，我就知道我們是一類人。哈哈哈……后來又聽他說,，他和鐵哥們善生經(jīng)常在他這喝酒,，所以今天我就不請自來了。善生,，你是王響的哥們,，我也是王響的哥們，那咱倆應(yīng)該也是一類人,。哈哈哈……”

　　一邊聽著萬世程的話,，蔣善生一邊心里想，我們可真不是一類人,。你就像成功進(jìn)入大富大貴家庭的寵物,，錦衣玉食的。我們就像流浪著的小貓小狗,，不只是擔(dān)心挨餓受凍,，還要隨時防著同類咬一口。

　　不過蔣善生心里雖是這樣想,，但是嘴上卻附和著說“是啊,，是啊，真是和萬先生一見如故,?！?p>　　又問“萬先生老家也是東北的么？”

　　萬世程笑著點頭“哈哈哈，我是半個東北人,，我在東北遼沈待到15歲呢,。”

　　這時王響張羅著“來來來,，咱先喝酒,，吃菜。菜吃足了,，酒喝透了,，咱敞開了嘮?！?p>　　都說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可是在王響這，只有酒可以管夠,。王響所在的公司常常聚餐,，回回都會剩下很多酒水，部門老大知道王響愛喝酒,，每次都讓他把酒抱回家,。但如果蔣善生不帶菜過來，王響這的菜就沒超過三味,。

　　本來開始時打定主意,，喝幾杯酒之后，就說些托詞離開的蔣善生,，喝著喝著卻放松了很多?？赡苁侨f世程真的是見慣了酒桌上的各種應(yīng)酬,，早練出了一套迅速揣測出對方的脾氣秉性的手段。今天蔣善生聽他講話聊天,，就是慢慢的從心里舒服,，所以蔣善生今天喝的也格外多些，沒有了提前回去的打算,。

　　快到夜里11點的時候,，萬世程突然問王響和蔣善生“你倆去沒去過伯爵？”

　　“伯爵”是福市最大的酒吧,，沒有之一,。在福市這樣經(jīng)濟(jì)發(fā)達(dá)的南方省會城市，能夠稱為最大的,，而且每夜都能吸引著無數(shù)權(quán)貴公子流連的酒吧,，肯定是有它獨特魅力的。

　　但是蔣善生和王響從沒進(jìn)去過,。

　　即使是在五年前,，蔣善生,、王響、蔡丹丹他們?nèi)藙倎磉@座城市正意氣風(fēng)發(fā)時,。那天,，他們的計劃是要進(jìn)“伯爵”里面看看，甚至想奢侈的喝幾杯,。但是剛剛走到“伯爵”附近,，就看到有幾名身穿黑西裝的帥哥，在迎接著各種豪車開進(jìn)酒吧門前的停車場,。這時,，有兩輛敞篷跑車從左右兩邊同時拐向停車場入口，兩輛跑車的車頭差一點撞到一起,。橙色跑車上是一個左耳朵戴著一顆大鉆石耳釘?shù)拈L臉帥哥,。那個長臉帥哥只是扭頭看了一眼藍(lán)色跑車上的幾個人，藍(lán)色跑車就迅速向后倒車讓路,，橙色跑車轟的一聲進(jìn)入了酒吧停車場,。

　　蔡丹丹覺得橙色跑車上的那人長得真帥。

　　王響和蔡丹丹還要繼續(xù)往前走,，這時蔣善生突然說“回去吧,，不進(jìn)去了，鬧鬧吵吵的,?！?p>　　蔡丹丹一生唯一一次進(jìn)酒吧看帥哥的機(jī)會，錯過了……

　　蔣善生和王響正愣神,，萬世程又問了一遍“你倆傻愣著啥呢,？到底去沒去過伯爵？”

　　蔣善生干咳了一聲“我倆不太喜歡吵鬧的地方,?！?p>　　萬世程又是抿嘴一笑，斜眼看著蔣善生“別在這跟我假正經(jīng),。走,，我?guī)銈z去?！?p>　　蔣善生忽然問萬世程“你是不是有輛橙色跑車,？”

　　“啊,？嗯……以前有一臺啊,，咋了？”萬世程一愣問。

　　“呵呵,、呵呵呵”蔣善生跟王響對望著,，不斷搖頭，不斷笑……直笑的蔣善生眼淚都出來了,。

　　“走,，王響，咱今天就跟萬先生去伯爵開開眼,?！笔Y善生擦了擦眼角的淚，拍了拍王響的肩膀,。

　　萬世程,、蔣善生、王響三人,，坐著萬世程一個電話呼來的自家的大路虎,，二十分鐘后，來到了“伯爵酒吧”,。

　　當(dāng)年蔣善生,、王響、蔡丹丹三個人倒了兩趟公交車,，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才到的“伯爵”,。

　　如今站在“伯爵”門口，蔣善生有點恍惚,。他下意識的后轉(zhuǎn)了一下頭,，想在停車場入口那里找到蔡丹丹，可蔡丹丹沒在那里笑著看帥哥,，她如今在蔣善生客臥的病床上,。

　　“別愣著了，到哥們地盤了,，趕緊的吧?！比f世程笑嘻嘻的招呼著王響和蔣善生往“伯爵”里面走,。迎面從“伯爵”里走出來幾個人，中間位置的是一個身高足有一米八五往上,，黃頭發(fā),，穿著一身印滿國際名牌大LOGO的衣服，腋下夾著一個同品牌皮包,，佩戴著和萬世程當(dāng)年同款大鉆石耳釘?shù)膸浉?。帥哥左右兩邊的三四個人隨從一樣的跟著他，他面露得意之色，顛著腳步晃著膀子,。忽然帥哥看到萬世程走過來,，立馬收起剛剛的得意神色，轉(zhuǎn)換成笑臉,，向萬世程快跑了幾步,，跑到萬世程跟前，用福市方言說“萬哥,，好久不見你啊,，走走走，去我包間,，我請你喝酒,。”

　　萬世程也用福市方言回應(yīng)“不行不行,，今天有兩位老朋友,，有重要的事談?！?p>　　“好好好,，好好好，那改天一定讓我做東,?！蹦俏粠浉缗澲蚯皟A著頭,，一米八五往上的身高,，在蔣善生看來，還沒有他一米七三高……

　　送走那位帥哥,，萬世程帶著蔣善生,、王響繼續(xù)往里走。

　　“伯爵”門口早就站了一位二十多歲的女孩,。剛剛蔣善生就注意到了這個女孩,，一直向他們這邊滿面春風(fēng)的望。那個女孩看到萬世程朝她這個方向走來,，立馬跑下酒吧門前的臺階,，挎著萬世程的胳膊，用嗲嗲的南方音說“萬哥,，您這段時間去哪發(fā)財了,？真是好久不見您，我這心里想的都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的啦,?！迸⑦呎f還邊晃動著萬世程的胳膊

　　萬世程從女孩兩個胳膊的纏繞中，奮力抽出手臂,，但是露出他那詭魅的尖尖的虎牙笑著回應(yīng)“想了就趕緊給哥整點好酒,。”

　　在女孩嬌滴滴的笑聲中,，蔣善生終于邁進(jìn)了“伯爵”的大門,。

　　然而……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中，一束強光夾雜著五顏六色的光的線條,，向無數(shù)只箭向蔣善生射來,，又向一艘飛船直接砸在了蔣善生的臉上。

　　蔣善生的眩暈癥犯了,，眼前只是一片綻放的白光,。他感覺眼睛不斷的左右擺動，眼球甩到右邊,，又迅速的跳回左邊,，再甩動到右邊，再跳回到左邊……像鐘擺,，又比鐘擺強烈的多,，快的多，咔噠咔噠的擺動,。

　　他大喊“我不行了,。”之后直挺挺倒在正張開雙手要扶他的王響身上,。

　　這時萬世程也聽到了喊聲,，轉(zhuǎn)頭一愣，王響大喊萬世程“快過來給他扶到空氣好點的地方”,。

　　二人合力把蔣善生扶到了“伯爵”門口的臺階上,。王響坐在蔣善生身后弓著腰，讓蔣善生仰靠著他的后背,。蔣善生一手捂著自己雙眼,，一手掐著自己人中，嘴里不停的問“我在呼吸么,？”,。

　　萬世程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愣愣的站在旁邊,。

　　王響大喊“呼吸，在呼吸,，快呼吸,?！?p>　　蔣善生在王響的喊聲中念叨著“能呼吸就好?！迸Φ拇罂谖鼩?，大口呼氣。

　　不知道過了幾分鐘,，王響感覺蔣善生身體一軟,，接著聽到蔣善生略顯虛弱的說“好了，過勁了,?！?p>　　蔣善生重新坐直了身體，王響站起來走到蔣善生旁邊,，看著全身濕透的蔣善生,。

　　萬世程問“要不要叫救護(hù)車去醫(yī)院？”

　　王響說“不用,，他老毛病了,，大夫查不出來啥問題。現(xiàn)在犯的次數(shù)少多了,，小時候才嚴(yán)重呢,。”

　　萬世程眉頭微皺“真沒事??？兄弟？”

　　蔣善生揚起長睫毛,，向上一咧他薄薄的嘴角,，笑呵呵的說“真沒事了，不過伯爵是進(jìn)不去了,。兄弟,，如果你愿意，咱把酒叫出來喝吧,，就在這個酒吧門口,，咱幾個往那邊坐坐?！闭f著蔣善生用下巴指了指右手邊幾米遠(yuǎn)的地方,，剛好可以讓開“伯爵”的大門口。

　　萬世程完全同意蔣善生的提議“OK,，OK”,，然后抬頭向傻在一旁的女孩說“桃，你去把我存的酒,，挑兩瓶過來,?！?p>　　被叫“桃”的女孩立馬笑盈盈的回應(yīng)“哦了，萬哥,，交給我”,。她邊說邊轉(zhuǎn)身跳著舞一樣的往臺階上蹦，蹦了幾步忽然回頭,，對著蔣善生,、王響拋了個媚眼，先把食指放在嘴唇中間,，又把食指向一旁飛走,，然后彎著腰，翹著臀,，把嘴朝著蔣善生,、王響一人送了一個飛吻“嗯、嗯,，兩位哥哥也別急哈,，桃桃速速就來?！?p>　　“哎呀媽呀……快點的吧,，這啥呀，又是秧歌又是戲的,，不夠你得瑟了,。”萬世程一臉無耐又一臉猥瑣的笑說,。

　　三個人走到蔣善生剛剛指的位置,，依次坐下。蔣善生坐在中間,，可能是剛剛的折騰耗費了不少體力,，他感覺有點累，向后半躺在臺階上望著天,。萬世程在他右側(cè),，王響在他左側(cè)。

　　不一會,，叫“桃”的女孩一路扭著細(xì)腰,，還帶了兩個跟她年齡相仿，穿著同樣清涼,，身材卻更豐滿的女孩出來,。三個人，分工明確,，一個拎酒桶,，一個端果盤,，桃拎著堅果盒子，小心的放在了萬世程面前,。接著女孩們又立馬跑到萬世程三人身后，摟著他們的脖子,。

　　桃說“三位哥哥,，給妹妹們讓開點地方，讓我們陪著哥哥們喝酒好不好,？”

　　蔣善生感覺自己后背一陣松軟的酥,，耳朵也癢癢的。剛巧一股冷風(fēng)吹過來,，蔣善生剛剛又出了一身汗,，這時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可萬世程說“桃,，你帶她們回去吧,，今天我們幾個有重要的事要談?！?p>　　桃愣了一下,，不過立馬起身甜膩膩的說“明白，明白,，萬哥,，我們馬上走，不過您今天回去前,，可以定叫桃一聲啊,，桃有好東西給萬哥看?！?p>　　萬世程冷臉“嗯”了一聲,。

　　桃?guī)е硗鈨蓚€女孩回了“伯爵”。

　　三個女孩進(jìn)了“伯爵”,，萬世程突然又笑嘻嘻起來說“我看看拿的啥酒啊,，肯定又是裝逼的洋酒?！闭f著就從拎酒的酒桶里拿出一瓶外觀精美的洋酒,。

　　萬世程又念叨“這玩意你倆愿意喝么？我可不愿意喝,?！?p>　　王響隔著蔣善生，伸手把酒接過去,，喊了一句“我去,，路易十三,，人頭馬面啊，哈哈,?！?p>　　王響邊說邊往酒桶里再次伸手，又撈出來一瓶“靠……兩瓶,?！?p>　　這時萬世程咧嘴壞笑說“你愛喝，你喝吧,，這玩意,，一天在這可能要開出來小十瓶。都是我們這些所謂的玩褲子的人在這裝逼用的,。我不喝,，怕是假酒喝成隔壁吳老二，哈哈哈,?！?p>　　王響問“啥是玩褲子的？”

　　這時蔣善生幽幽的說“就是紈绔子弟,?！?p>　　萬世程大笑。

　　王響晃著路易十三說“成隔壁吳老二,，我也得嘗嘗這褲子味,。”

　　酒已經(jīng)開好的,。平時如果在酒吧里面開,，領(lǐng)班經(jīng)理會手上托著這酒，身后要跟著幾個黑西裝的小弟和穿緊身清涼裝的小妹的,。黑西裝小弟手里拿著小型禮炮,，緊身清涼裝小妹手上拿著果盤花籃。禮炮一響,，彩紙屑漫天飛舞,，眾人拍手，開酒這桌此時就成了酒吧的焦點貴賓,。

　　如果有兩桌或者幾桌公子都想成為此刻焦點,，那還要有PK開酒環(huán)節(jié)。

　　萬世程每次來酒吧喝酒,，酒吧領(lǐng)班經(jīng)理都是要過來寒暄一陣的,。但是今天萬世程第一次這樣坐在酒吧外面喝酒，而且桃剛剛跑回去向領(lǐng)班做了匯報，說看今天萬公子的神情,，是不想讓人打擾,，領(lǐng)班經(jīng)理也就沒敢出去。

　　同樣,，今天的萬世程確實與往日大不同,。來回路過，也有幾個平日里喊萬世程“萬哥”的小帥哥,，但是他們看到萬世程今天的情形,，也都沒敢過去搭話。

　　萬世程說“你倆喝洋酒吧,，應(yīng)該不傷身。我就愛喝啤酒,，我叫司機(jī)送過來一箱遼沈冰啤喝,。”

　　蔣善生來了興趣“你哪整的遼沈冰??？”

　　萬世程咧嘴一笑“老婆給的?！?p>　　蔣善生一驚“你結(jié)婚啦,？”

　　萬世程一露虎牙“再議再議?！?p>　　三個人就這樣坐在福市最大的酒吧“伯爵”門口,。王響捧著個路易十三，蔣善生和萬世程喝著遼沈冰啤,。

　　蔣善生感嘆“這個遼沈冰啤現(xiàn)在可不好買,。小時候我爸帶我去過遼沈市，在那和大人吃飯時,，幾個叔叔逗我玩,，硬讓我喝，當(dāng)時記著特別難喝,。后來長大了,，想找這啤酒，可在我們老家松江市就找不到,，也沒有什么機(jī)會再去遼沈,。哦，松江就是從遼沈再往東北走,，過了吉林省,，就是我們松江省，我們省會就是松江市?！?p>　　萬世程點頭說“是是是,，我知道，我還去過松江呢,?！?p>　　接著又問“你老家就是松江市的么？”

　　蔣善生說“松江市下邊的一個小鎮(zhèn),?！?p>　　王響這時候接話“我、丹丹,、善生,，我們仨都是那個鎮(zhèn)的。我們鎮(zhèn)叫太平鎮(zhèn),，鎮(zhèn)不咋大,，可大人們都說我們是全國第一大鎮(zhèn)，呵呵呵……小時候還挺自豪的,。哎,，對了，善生他爸就在我們鎮(zhèn)政府工作,，那時候他爸總穿一身中山裝,，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特別氣派?！?p>　　萬世程“哦,、哦”點頭，接著問“丹丹是誰,？”

　　蔣善生說“我妻子,。”

　　萬世程又“哦”了一聲,，問“那你父親現(xiàn)在退休了么,？”

　　蔣善生答“他九六年春天就去世了?！?p>　　王響接話“唉……遭天殺的刨錛大盜,。”

　　萬世程想繼續(xù)追問“被害了,？,！”

　　可是蔣善生卻急于結(jié)束這個話題，擺手說道“算了算了,，那都是我初一時候的事了,，我都記不清了。”

　　短暫的沉默后,，萬世程幽幽的看著遠(yuǎn)處,，又抬頭看了看天，開口“我媽也是被殺害的,?！?p>　　蔣善生，王響齊刷刷的望向萬世程,。

　　萬世程站起身,，決定調(diào)整一下座位，他下了幾級臺階,。時間剛過了午夜12點,，正常應(yīng)該正是“伯爵”最爆滿的時候，而今天,，正對著他們?nèi)说呐_階下卻有個停車位空了出來,。萬世程直接坐在臺階下面空的停車位上，同時面對著蔣善生和王響,。

　　萬世程接著說“我從頭跟你倆講吧。我是在東北遼沈市出生的,，那時我爸媽在遼沈做生意,。他們一邊做生意，一邊照顧我,，確實有點費勁,，所以我媽就帶我回了老家這邊。我老家就在福市下邊的閩清鎮(zhèn),，平常家里有我爺爺,、奶奶、我媽和我,。我姑,、姑父不和我們住在一起，但是常帶著我表哥來家里玩,。本來一切都太太平平的,，只要我到了3歲，就可以跟我媽一起回遼沈上幼兒園了,，一家團(tuán)聚多好,。”

　　蔣善生接口的說“然后你母親遇害了,？”

　　萬世程說“聽我接著說啊,。那年春天吧，我快要到三歲了。我媽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計劃著夏天就帶我去遼沈,，然后等幼兒園招生,，九月份我就能上學(xué)了?？墒蔷褪悄菚r,，我媽失蹤了?！?p>　　王響又接話“?。繘]找到么,？”

　　萬世程眉頭皺了皺“閉嘴,，聽我說。我媽失蹤后,，就有人說我媽是跟人跑了,。然后我爸就把我接到了遼沈，讓我單獨住在學(xué)校附近的居民樓里,。他給我找了兩個保姆,，一個負(fù)責(zé)接送我，另外一個負(fù)責(zé)我吃穿,?！?p>　　萬世程抬頭看了看蔣善生、王響,，他倆沉默,。

　　萬世程接著說“那時我爸生意就開始做大了。不知道是太忙了,，還是不想來看我這個被親媽扔了的棄子,，反正我爸很少來看我。不久,，我姑姑和我姑父也到了我爸公司上班,，所以倒是總有聚餐的機(jī)會?？擅看尉鄄?，我都特別難受，哎,，我當(dāng)時就是那么幾歲的小孩……”

　　萬世程一邊說,，一邊眼睛瞪著蔣善生和王響，一邊用手比劃著,，最后手停在了一個差不多四五歲孩子高度的地方“當(dāng)時我也就這么高吧,。我姑姑,、姑父每次看到我，都會跟我爸提起我媽,，說我長得像我媽,，眼睛里看著有水，眼神看著不正經(jīng)啥的,。而且,，每次還都會跟我爸告狀，有時候說我跟幼兒園小朋友不團(tuán)結(jié)了,，有時候竟然還說我看小姑娘尿尿了……我操,，然后我爸就能往死里揍我，呵呵呵……”

　　蔣善生和王響倆人嘴里配合著“呵呵呵”的笑聲,，可是表情和眼神卻沒有笑意,。

　　蔣善生突然問“咋打的？”

　　萬世程一愣,，但是看到蔣善生認(rèn)真的表情,，他簡單的回了一句說“不是踹就是扇嘴巴子唄?！?p>　　話回答的雖然簡單,，但是也能明顯看到萬世程眼神閃爍了一下，蔣善生明白,，這是萬世程心里非常痛苦的那個點,。

　　又是一陣沉默，萬世程咬著嘴上的死皮說“后來我都練出來一套抵抗防御手段了,，呵呵,。一直打到我十三歲那年,，我們老家那邊開始修地下水管,，還是什么地下管道，就是那種特別粗的大黑管子,，埋在街道的左右兩邊,，據(jù)說十年前也修過。就在我家門前……”

　　萬世程頓了頓,，深呼吸了一下接著說“我跟你們說啊,，就是我家正門前，每一年在老家過年時,，我放鞭炮的地方,、爺爺奶奶燒拜拜的地方……就那個下面，工人把原來的大粗管道挖出來后,，發(fā)現(xiàn)下邊有個人的白骨……”

　　蔣善生和王響一起拿著酒瓶,，舉起來,，以一種敬酒的姿態(tài)舉向萬世程，之后蔣善生和王響對碰了一下酒瓶,，干了一口酒,，倆人什么話都沒說。

　　萬世程接著說“那時沒有DNA檢測啥的呢,，但是警察根據(jù)骨頭特征,，應(yīng)該是我媽之前手臂骨折過，還有好像是牙的什么特征,，反正證明那堆骨頭就是我媽,。”

　　“還他媽不如當(dāng)年跟人跑了,?！蓖蹴懞币姷拿傲伺K話。

　　蔣善生問“兇手抓到了么,？”

　　萬世程說“你猜,。”

　　沒等蔣善生開口,，王響接話說“你姑父,。”

　　蔣善生和萬世程都一愣,，萬世程說“操,，神探啊，真他媽是我姑父,。當(dāng)時他賭博,，欠了債，就覺得我媽那應(yīng)該有錢,。開始是借,，我媽說她不管錢，錢都在我爸那,，我姑父不信,，就把我媽殺了，借錢改成了殺人搶劫,。當(dāng)時正好門口修那個破管道,，他就把我媽塞在管道下面，再埋上點土,。巧的是,，我家門口的管道已經(jīng)換好了，第二天那條街的管道全部換好后,，就灌上沙子水泥,，封死了,。”

　　三人陷入沉默,。過了一會,，萬世程接著說“我到現(xiàn)在都想不通，一個女人,，她從家里突然消失,。只要大家都在傳，說她是跟野男人跑了,，那么,，大家關(guān)心的就都只是她的八卦消息，只是她的風(fēng)流秘事,。沒有人關(guān)心她是不是安全,，是不是已經(jīng)被害。甚至是她的娘家親人,，都會為了躲避流言蜚語,，而不敢提起她?！?p>　　三人又是一陣沉默,，自顧自的往嘴里灌酒。

　　王響忽然開口問“你爸是不是知道了你媽媽被害的真相后,，對你的態(tài)度就變了,？”

　　蔣善生和萬世程又一愣，萬世程說“你喝了路易十三,，變身福爾摩斯啦,？呵呵……我爸確實就態(tài)度大變，之前我是單獨和保姆住在學(xué)校附近一個兩室一廳的房子里的,，那之后,，我爸把我接回了他的別墅，上下學(xué)也開始有車接送了,，我說啥,、干啥,、買啥都行,，那待遇，一下就從十八層地獄上升到了九霄天庭,。說來也巧,，我媽遺骨發(fā)現(xiàn)后，我爸生意也越做越好,，他幾年內(nèi)把公司主陣地全部轉(zhuǎn)移回了福市這邊,，那個萬輝超市就是他旗下的一個產(chǎn)業(yè),。我也就成了福市玩褲子的了?！?p>　　萬世程“呵呵”兩聲接著說“我覺得我爸,，很早就想把公司轉(zhuǎn)移回福市，但是那些年,，因為我媽失蹤的事,，可能他總是覺得在老家沒有面子，就不想回來,?！?p>　　王響說“也有可能是怕回到傷心地?！?p>　　蔣善生和萬世程想了想,，一齊點點頭。

　　又灌了一口酒,，萬世程繼續(xù)說“對了,，你們哪年看到我開橙色小跑的？”

　　王響說“就是我們大學(xué)畢業(yè),，然后剛來福市的那年夏天,，然后應(yīng)該是2005年8、9月份,，然后我們當(dāng)時想進(jìn)這里看看,，結(jié)果到了停車場入口，正好看著你開著橙色小跑要進(jìn)來,，然后有輛藍(lán)色小跑也要進(jìn)來,，然后有點擋著你了，然后你看了藍(lán)色小跑那人一眼,，然后那人就后退讓你先進(jìn),。”

　　王響“然后”“然后”的講述了半天,，也算是把事情講的清楚了,。

　　萬世程努力回憶著，突然哈哈大笑說“啊,，想起來了”,。

　　蔣善生說“那時你是留著平頭的?！?p>　　萬世程點點頭回應(yīng)“對對,，你記性挺好啊，那時我是留平頭,，現(xiàn)在留長了,，有人說現(xiàn)在這樣顯得更親和一些,。”

　　萬世程一邊說,，一邊露出他尖尖的虎牙笑了,。

　　蔣善生和王響點頭默認(rèn)。

　　萬世程想了想,，接著說“哎,，我問你倆，你倆是不是也覺得我就是一個紈绔子弟,？我今天的地位,，就是我爸給我的？”

　　萬世程看到王響和蔣善生無法回答他的問題,，就接著說“其實我今天的地位,，甚至五年前的地位，是我自己爭取來了,。我爸的錢先放一邊,，你倆想，這人活在世上,，如果就是比誰錢多,，你們說，有多少錢算最有錢,？比爾蓋茨有錢吧,？錢多吧？他讓你倆跪下你倆就跪么,？同樣道理,，福市這么多有錢人，我爸是產(chǎn)業(yè)不少,，但是比我爸有錢的也有很多,。就那個藍(lán)色小跑，他們家族是做紅木生意的,，到了他爸這輩又開始做房地產(chǎn),，你們說，他家的錢會比我家少么,？你們說他有啥可敬著我的,？”

　　蔣善生和王響點著頭，沒說話,。這些話他倆都沒有辦法接口,，因為對于有錢人的世界確實不了解,。

　　萬世程接著說“那不純粹比錢,，混社會要比狠么,？像香港片那樣，打打殺殺,？拉倒吧,，現(xiàn)代社會，先不說法制健全,，就是沒有法律,，武俠江湖里，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天你厲害，明天出來個更厲害的把你干死,，有意思么,？咱還說那個藍(lán)色小跑，他就是剛剛跟我打招呼的那個黃毛,，這么多年,，為啥他還這么恭敬我？因為我在圈里有個標(biāo)簽,，就是講究,，仗義?！?p>　　萬世程見蔣善生和王響露出期待繼續(xù)聽下去的神色,。

　　萬世程并沒有接剛剛的話題，而是突然說“其實我上高中時,，學(xué)習(xí)挺好,。”

　　萬世程頓了一下又說“但是學(xué)習(xí)挺好這事,，只有我自己知道,，呵呵呵……我每次考試，都是差不多只答上會做的一半左右,，這樣成績基本上保持在中等偏下,，既不好，又不太丟臉,?！?p>　　萬世程看著一臉迷惑的蔣善生和王響，用遼沈冰啤的瓶口挨個指點著他倆說“看看,，看看,，你倆傻眼了吧，哈哈哈……”

　　然后又轉(zhuǎn)換成臺灣腔，指著自己的頭說“偶咖喱杠哦,，偶這里很聰明的啦,。”

　　蔣善生開口問“為啥??？”

　　萬世程露出他尖尖的虎牙回答說“我必須保持紈绔子弟的人設(shè)。貪玩,，不愛學(xué)習(xí),，這樣才能在我那樣的國際學(xué)校里好立足、有朋友,、少樹敵,。而且如果我學(xué)習(xí)好了，那在家里,，也要自然而然的做懂事的孩子,，那就沒辦法給我爸制造一些小麻煩了?！?p>　　蔣善生不解,，問“為啥要給你爸制造麻煩？”

　　萬世程表情嚴(yán)肅的起來“只有我給他不斷地帶來一些小麻煩,，他幫我解決,，這樣他才能從對我的愧疚中走出來，他心里才會好受些,?！?p>　　蔣善生向萬世程舉了舉酒瓶“你真懂事，我要是早點認(rèn)識你就好了,?！?p>　　萬世程接著說“因為學(xué)習(xí)一般，我高考就只能考上三表,。這事有點鬧心,，本來我報的都是遼沈市的大學(xué)，可是我爸應(yīng)該是怕我離他太遠(yuǎn),，他就親自去了學(xué)校,，把我高考志愿全都改了，我沒辦法只好在福市讀的大學(xué)……那個黃毛大學(xué)跟我是一個系的,。開始吧,，關(guān)系不怎么樣，黃毛為人比較囂張,，一般人不放在眼里,，也主動挑釁過我?guī)状?，我都婉轉(zhuǎn)的化解了。也算是一直沒有什么沖突,，關(guān)系不好不壞,。直到有一回，我路過一個飯店,，正看到黃毛當(dāng)時的女友,，醉醺醺的,，然后被兩個王八蛋往車?yán)锢?。我高中就認(rèn)識那兩個人，是從根里壞的那種,，不過我這人就是這樣,，跟我不是一類人的，我都是關(guān)系不好不壞,，所以我跟那兩個人也是一樣,。但是因為以前的一件小事，好像也就是他倆要被揍,，我正好路過,，幫著解圍了一下，所以那兩個人等于欠我一個人情,。我看到他們正拉黃毛女友,，猜測肯定是黃毛跟他倆有過節(jié)，上大學(xué)時,，使壞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自己恨的那個人被綠?！?p>　　萬世程看看蔣善生和王響,，他倆直勾勾的盯著自己，沒有說話的意思,。

　　萬世程繼續(xù)說“我這個人就是這樣,，順手能幫誰一把，就幫一把,，所以即使我對黃毛印象不怎么樣,，這事讓我趕上了，我也得管,。我就跟那兩個王八蛋說,，今天這事就到這得了，以后你倆愿意跟黃毛是打架,，還是怎么樣,，我不管，男人的事，別害小姑娘,。那兩個人還算懂事,，把黃毛女友扔在地上就走了，我接著給黃毛打了電話,，讓他過來接人,。從那以后黃毛見了我，就整那一套客氣,。其實王響,，你喝的酒，都不是我自己買單存酒吧的,。我也是猜的哈,，最開始，可能是有個人欠我點小人情,，他在酒吧時忽然想起來,，就去問經(jīng)理我有沒有酒存在那，當(dāng)時我沒有存酒的習(xí)慣啊,，他就幫我存了一瓶,。之后可能就有什么江湖傳聞，給我存酒的人突然就多了,。實在沒辦法,，我就告訴桃，讓她轉(zhuǎn)告經(jīng)理,，我的存酒不要超過五瓶,，到了五瓶，誰要幫我存,，都不行,！我也是挺煩的，他們真的沒必要這么恭敬我,?！?p>　　萬世程向王響、蔣善生舉了舉遼沈冰啤的酒瓶,，仰頭喝了一口說“我混的這個圈,，是福市富人圈里，挑出來的一群最不務(wù)正業(yè)的公子哥,。其實,，還是有很多挺勵志的人，他們從小就很努力學(xué)習(xí),，學(xué)金融,，學(xué)外語,，到了時間趕緊去留學(xué)，去鍍金,。學(xué)成后回到國內(nèi),，要么自己開公司創(chuàng)業(yè)，要么回家族企業(yè)準(zhǔn)備接手管理家族生意,。就我在的這個破圈,，我今年二十八歲了，比我大幾歲的那些人,，還在昏昏度日,，比我年齡小的，依然不斷加入進(jìn)來,。不知道江湖上是怎么傳說我的,，近兩年給我存酒的,，竟然很多都是剛加入的小孩,。”

　　萬世程嘆了口氣補充“我最討厭那種平時見了你的面,，態(tài)度特別恭敬的人,。總覺得他留有目的,，萬一哪天你稍稍有個得罪他的地方,，或者他求你辦事，你沒給他辦,，他會立馬翻臉,！我萬世程當(dāng)初沒求他恭敬我，我也不想看那種狗人變了臉的死樣子,！”

　　蔣善生又舉起酒瓶,，向著萬世程說“理解，哥們,?！?p>　　這時王響看了看表，對蔣善生說“一點了,，你是不是今天有點太晚了,？丹丹自己能行么？”

　　蔣善生忽然也想起了蔡丹丹,，他對王響,、萬世程說“我回去照顧丹丹了?！?p>　　萬世程馬上聯(lián)系司機(jī),，送蔣善生,、王響回去。

　　車?yán)?，蔣善生突然對萬世程說“那個桃不是讓你去找她么,？說有東西給你?！?p>　　萬世程擺擺手“你聽她那么說,，哈哈，她每次都那么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