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東方白一行突出重圍之后，即沿著陰山北麓策馬飛飆,，任憑身后喊起床聲震天,，也是充耳不聞，唯聽耳邊風聲呼嘯,。
五更天，東方遙遠的天際泛起了魚肚白,，一道白暈從地平線延伸開來,，將四周濃郁的夜色，氤氳成一片清澈通明的湛藍,，隱隱能看見漫天濃云的冰山一角,，濃云層層疊疊覆滿天空，如同厚棉被一樣遮蓋著初陽的微光,。
東方白一行十九騎被一條小河攔住去路,，眾人牽馬入了河邊的沙棘堆休整，查探周遭敵情,。
在北鎮(zhèn)生活了將近十年,，東方白對于懷朔周遭的山水再是熟悉不過，此地喚作白道中溪水,，河流盡頭即是大名鼎鼎的武川鎮(zhèn),。
那個締造西魏、北周,，以弱勝強的武川,！
那個開創(chuàng)隋唐盛世,、復興華夏的武川！
那個走出無數(shù)帝王將相的武川,！
那個柱國多如狗,，大將軍遍地走的武川！
那個令后人心馳神往的武川,！
比起虛假的王氣匯聚之地金陵,，武川可謂是真正的龍興之地，帝王之鄉(xiāng),，區(qū)區(qū)一彈丸之地,，竟出三代帝王。
據(jù)傳聞,，曾經(jīng)有擅長相面的術士來到武川鎮(zhèn),，所見之人，無論是茶館酒肆的雅士,、還是城闕之上的粗鄙武夫,、或是街道里巷的頑童，個個貴氣逼人,。
見過武川群英之后,，那術士陷入了對自己相術的深深懷疑之中，不久便焚書歸隱山林了,。
只可惜東方白不是武川人,，不然最次也能混個儀同三司，運氣好說不定可以混個柱國,，大將軍,。
不過眼下，武川的英雄豪杰還沒有起勢,，同懷朔的青年才俊一樣,，都是在六鎮(zhèn)叛亂的浪潮中苦苦掙扎。
武川鎮(zhèn)城地處白道嶺北,，控制著塞北進入云中代地的咽喉白道徑,，是破六韓拔陵叛軍進攻的重點地區(qū)，武川良家豪帥,、良家子出于保家守土的考慮,，堅定的站在朝廷一邊，奮力抵抗叛軍,。
眼下北方六鎮(zhèn)沃野,、撫冥、柔玄,、懷荒四鎮(zhèn)已經(jīng)陷落,，只剩下武川、懷朔兩座孤城與叛軍抗爭,，勉力阻止破六韓拔陵的西部叛軍與東部叛軍呼應,，連成一片。
但是,，以懷朔,、武川二鎮(zhèn)的萬余殘兵阻攔破六韓拔陵的數(shù)萬雄兵顯然是不現(xiàn)實的，如此一來,，此行請援就成了當下唯一的破局之法,。
念及此處，東方白臉上浮現(xiàn)一抹惘然之色,，匆忙解甲檢查了一遍印信,，見印信完好無損，方才松一口氣,，牽馬入溪澗飲水,。
少頃，前去探查敵情的曲珍,、東方老二人歸來,，面色均有些凝重。
東方白見其如此,，哪還不知形勢不利,，強定心神從鞍韉邊的皮囊中取出四五張胡餅遞給二人，輕聲道：“別聲張,，慢慢說,。”
曲珍擰了擰因泅渡打濕的衣衫,，三下五除二啃完餅子,，正容說道：“武川鎮(zhèn)也遭到叛軍圍攻了，武川城被圍得嚴嚴實實,，叛軍大營綿延數(shù)里,，估計兵馬不下三四萬！”
“怎么會有如此多的兵馬,？”東方白怔楞半晌,，暗自咋舌，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方才我觀敵營，見到了數(shù)百名高車人,，許是東部高車的部眾南下加入了叛軍,?！?p> “可有看清敵營旗幟?”
“衛(wèi)字旗，當是賊帥衛(wèi)可孤無疑,?！?p> 聞言，東方白眸中幽芒一掠而過,，沉聲道：“既如此,，我們不能再向前走了！”
“不渡河如何去白道徑,，如何去朔州請援,？”曲珍愕然問道。
東方白沉聲道：“既然叛軍敢堂而皇之圍攻武川城,，必然是有了應對恒,、朔二州兵馬的萬全之策?！?p> “我問你,，如果你是衛(wèi)可孤，你會將后背留給官軍嗎,？”
曲珍驚呼出聲：“仲玉你是說,，白道嶺一線已經(jīng)不再為朝廷所有?！?p> “我料想白道徑入口已經(jīng)為叛軍攻占了,，如若此時我等渡河向前，無異于自投羅網(wǎng),?！睎|方白點點頭說道，這也是他看重曲珍的原因,。
尋常的鎮(zhèn)軍,，若是沒有做到幢主、軍主一級,，根本不關心天下大勢,、兵法韜略，頂多是打磨武藝,，勇猛作戰(zhàn),。
但是曲珍不同，雖然算不上有勇有謀,，但是做一名偏將綽綽有余了,，若是再于戰(zhàn)陣之上磨練磨練，統(tǒng)領一兩萬兵馬不成問題,。
“這可如何是好,？”曲珍聞言,，帶著哭腔說道。
懷朔鎮(zhèn)有他的宗族,、父母妻子,，哪怕去朔州九死一生，哪怕希望渺茫,，他也要盡力爭取，此刻聞得東方白之言,，失望之情自是難掩,。
向來勇猛的七尺男兒幾乎落淚，東方白大為震動,。
從理性角度考慮,，東方白對此次請援的結果并不看好：樓寶、司馬仲明二人若有膽魄,，破六韓拔陵剛剛起兵之時,，就該發(fā)兵救援，何至于等到此時,？
要知道,，北魏的刺史可都不是單車刺史，最次也有三品,、四品軍職在身,，或是加持節(jié)都督、使持節(jié),、假節(jié)等等,。
換言之，北魏的州刺史雖然比不上魏晉的州刺史,，但也稱得上位高權重,，更別說朔州是元氏的龍興之地了。
道武帝拓跋珪從此地出發(fā),，三戰(zhàn)滅燕,，進軍河北，以一己之力開創(chuàng)華夏第二帝國,，因為歷史原因,，朔州自開國以來就是上州，留守兵馬從未下過三萬,。
只不過手握三萬兵馬的樓寶不知出于何種原因,，坐視武川、懷朔遭到叛軍猛烈圍攻,。
但是話說回來,，不管樓寶,、司馬仲明才具如何、想法如何,，東方白都必須將印信送到,，再怎么說，他也是懷朔鎮(zhèn)的一員,。
念及此處,，東方白凜然道：“舍洛莫慌，雖然白道徑為賊軍占據(jù),，但我等也不至于無路可走,。”
曲珍思索片刻,，眼中猛然綻出神采：“翻過大青山,？”
“正是，雖然大青山地勢陡峭,，荒無人煙,，但絕不是無路可走，以往我常見鎮(zhèn)中平民入山伐樵,，應當有小路通往朔州,。”
“那這些馬匹怎么辦,？”曲珍又問,，翻山越嶺，馬匹自然而然的成了拖累,。
“事到如今,，也只能兵分兩路了，你率人驅(qū)馬入大青山外圍密林之中駐守,，我率人翻山前往朔州,。”
“我同你去朔州,，照看馬匹這事,，還是交給受傷的士卒比較妥當?！鼻鋼u搖頭,，直接出聲拒絕。
“不,，你必須留下”東方白盯著曲珍認真的說道：“請援一事的關鍵不在于人數(shù),，而在于朔州刺史樓寶、龍驤將軍閻進、云中守將任桃三人的想法,。
若是這三個人畏敵如虎,，你我縱然有蘇秦、張儀一般的口才也是無用,；反之,，若是此三人有解民倒懸之心，那么我奉上印信之后,，彼輩就會發(fā)兵救援了,。”
“哪有這般簡單,？”曲珍聽完,，長嘆一聲：“罷了，你既已下決心,，我也不好再阻攔，你且去,，我定會守好馬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