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怎么老是這樣,,關鍵時候怎么不講了...”
“是啊,再給我們講講唄.....”
眾人正聽得津津有味,,胃口都被吊了起來,,說書人反而賣起了關子,。
“人老嘍,沒用了,,才說幾句話就口干舌燥,,又累又渴講不動了?!?p> “這個您先解解渴,,回頭我再給您提二兩燒酒過來?!庇歇z卒急忙端茶送水,,天天在這暗無天日的牢房都快悶出病了,好不容易有故事聽,,自然得把對方伺候高興了,。
“還有,我在牢房里一個人比較悶,,這個周阿炳你們可不能砍頭,,得給我留著?!?p> “知道了知道了,,都多說了多少遍,反正替死鬼有的是,,一時半會還輪不到他,。”
周阿炳,?
楚修心中一動,。
這個名字好像在那里聽過......
說書人滿意的點點頭,端起茶碗潤了潤嗓子,。
“咱們書接上文,,說這燕承業(yè)老年得子,自然高興的心花怒放,,取名燕長生,為福壽安康之意,。
這燕長生從小就和別的小孩不同,,九歲那年,,就操著老爹那把用來凌遲的匕首,放倒了不肯引頸受戮,,沖到大街上撒潑的幾百斤大黑豬,。
烈日下,九歲的孩童握著匕首,,渾身鮮血的一刀一刀捅在肥豬身上,,不但沒有絲毫害怕,反而咯咯直笑,,那模樣燕明遠看到都渾身直冒寒意,。
這也讓燕承業(yè)打消了讓兒子繼承劊子手的念想,想讓他讀圣賢書入仕,,可沒過兩年兩夫妻便相繼病逝,,靠著家里的產(chǎn)業(yè),燕長生掙扎著長到十幾歲,,倒也逍遙自在,。
有一天,有云游的道士路過,,見到燕長生便說他是白虎轉(zhuǎn)世,,殺氣太重,注定會克死親朋好友,,這一席話,,讓所有的親戚都對他避之唯恐不及。
后來因為打架斗毆,,失手殺了人,,燕長生為了逃避官府的通緝,干脆上山落草為寇,。
這一年,,燕長生十四歲?!?p> 說書人稍稍停頓,,接著道:“好在,山賊的勾當干了沒多久,,他便碰到一位異人,,一眼便看出燕長生的不凡,把他收做了徒弟,。
學藝十年,,再度入世的燕長生已是脫胎換骨,沒了三分惡氣,,但七分殺氣卻是不減反增,,可能因為曾經(jīng)的一段經(jīng)歷,,讓他尤其對山賊土匪之流更加痛恨。
曾經(jīng)橫行咱們東虞的綠林巨匪鐵無心,,被人單槍匹馬殺入山寨,,上下千余口盡皆屠戮了個干干凈凈,人頭都被割了下來堆在山寨門口,,壘成了一座京觀,,你們猜猜是誰干的?”
說書人此話一出,,全場獄卒聽得毛骨悚然,,若是神魔故事里仙人打架倒還罷了,再驚天動地也當不得真,,可這鐵無心可是真真存在身邊的事,,幾十年前那場驚天動地的血案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直到現(xiàn)在也是老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
“那個案子我知道,,可是兇手到現(xiàn)在也沒查到.....”
“難道,殺人的就是這個燕長生,?”
“沒錯,!”說書人朗聲道:“燕長生為了挑戰(zhàn)天下劍客,走遍天下四洲一十六郡,,每過一處,,山賊土匪必定屠戮一空。
終于,,他仗劍江湖,,敗盡天下劍客,自詡舉世無敵,,當斬落最后一顆頭顱之時,,看著那鮮血劃過長空,像是一道絢麗紅霞,,當即有感而發(fā),,更名為赤霞。
這一年,,燕赤霞三十歲,。”
“有一日,,燕赤霞于渭水之畔,,碰見了一名形容枯瘦的老和尚,那和尚說他與佛有緣,邀請他遁入空門,,燕長生自是不允,,兩人便打了個賭,。
賭的什么不得而知,,誰輸誰贏也無人知曉,但結(jié)果是燕赤霞因為這個賭約剃發(fā)為僧,,一入古剎便是十載,。
可能是六根未凈,十年之后燕赤霞還俗,,入深山大澤尋仙訪道,,再度入世已然年過半百。
洪歷二十三年,,世上少了一個仗劍青衫,,殺人盈野的天殺星燕長生,多了一個滿面虬髯,,邋里邋遢的讀書人燕赤霞,。
話說棄武從文的燕赤霞,熟讀四書五經(jīng),,法令,、算術(shù)、書法,、文才,、政論無一不通,一路從鄉(xiāng)試解元考到殿試狀元,,但因為容貌不佳,,降為榜眼。
時任雍丘縣令,,后剿匪有功政績斐然,,升遷郡守,不逾年,,任四洲通判,,威震大虞一十六郡,查抄貪官污吏不計其數(shù),,可惜啊,,后因奸臣當?shù)溃瑹o奈辭官歸野,,建了一座寺廟,,名為蘭若,自此絕跡江湖,,不知所蹤,?!?p> 說書人講到這里,嘆息一聲,,像是在感慨世事無常,。
“這燕赤霞武功如此高強,也不能鏟除這些奸臣嗎,?”
在這些獄卒的心里,,江湖豪俠向來都是刀頭舔血,殺人不眨眼,,什么污吏,、奸臣,脾氣上來了還不是一刀了賬,。
說書人啞然失笑,,“你們這些升斗小民哪里知道,如今的朝堂之上,,也有妖龍亂世啊......”
獄卒們聽到此話面面相覷,,有些不明所以,難道那些腦滿腸肥的貪官還有什么通天徹地的本事不成,?
有名獄卒突然眼睛一亮,,“咱們郭北縣外的荒山里,不就有個蘭若寺嗎,,那個燕赤霞不會就住在里面吧,。”
“不可能,,那個蘭若寺自打我爺爺小時候就在,,這么多年,燕赤霞早就該老死了,?!?p> “有道理,不然我還真想去看看,?!?p> “你不要命了,那山里可是有吃人的樹精,?!?p> 話音一落,空氣突然安靜下來,,眾人仿佛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故事聽完了,眾捕快也就散去了。
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楚修望向?qū)γ胬畏康恼f書人,只見其滿臉污垢分不清年紀,,雙目渾濁無精打采,,亂亂頭發(fā)上滿是雜草,正拿著一根樹枝剔著牙齒,。
燕赤霞.......
正思索間,,昏暗的走廊盡頭傳來一陣鎖鏈滑動的聲音,繼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獄卒崔四領著一名面色蒼白的俊俏書生,走到楚修牢門前停下,。
“只有半柱香的時間,。”
“多謝崔兄了,?!?p> “都是自家兄弟,不用這么客氣,?!?p> 王異再次拱手作揖,目送崔四離開后,,立刻轉(zhuǎn)頭望向楚修,。
“你怎么回來了,壯丁入伍私自離營按逃兵論處,,那可是殺頭的罪過.......咦,,你受傷了?”
楚修看著眼前的書生,,腦海里浮現(xiàn)出相關的記憶,。
說來也是奇怪,這兩人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一個整天游手好閑,總想著游歷天下,,本該是風馬牛不相及的性格,,偏偏從小玩到大,好的跟親兄弟一樣,。
“小傷不妨事,,我問你,最近縣里是不是經(jīng)常鬧出人命?”
王異點點頭,,奇怪道:“沒錯,,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
楚修沉默不語,,心中已經(jīng)有了計較,,他之所以返回郭北縣,就是因為這些人命案,。
此次試煉的最后一個任務,,便是十日內(nèi)查清郭北縣失心案,完成后可返回現(xiàn)實世界,。
王異見他不說話,,也沒再問,而是低聲說道:“趁著風聲還沒傳到縣令的耳朵里,,我再找找相識的衙役,,打點些銀子,連夜送你出城,?!?p> “此事我自有打算,只是需要你幫我個忙,?!?p> “嗨,事到如今,,你就別賣關子了,!”
相比楚修的鎮(zhèn)定,王異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腦門都急出了一層細汗,。
“你去揭了榜文,面見林縣令,,不用多言,,只說我有線索,可以將此案徹查清楚,?!?p> “你.....沒受什么刺激吧?!蓖醍愐汇?,看向楚修的目光好似望著神經(jīng)病。
“我去擅揭榜文,,挨些板子倒沒什么,,你這逃兵可是要….....”
大虞律法嚴苛,,擅逃兵役,不但要砍腦袋,,連家人都要連坐,。
楚修擺擺手,從懷里掏出一塊物件,,正是馬明遠之前贈予他的那枚令牌,。
“將此物面呈臨林縣令,他肯定不會為難我們的,?!?p> 王異將信將疑的伸手,細細打量,,只見普普通通的黑鐵牌子上,,印著幾個蒼勁古樸的大字。
“神威營護軍都統(tǒng),?”
“沒錯,,我此次離營其實是有軍務在身?!?p> 楚修不想多費唇舌,直接扯了個謊,。
王異沉吟了一下,,道:“既然如此,我馬上便去,?!?p> 說完,大踏步的離開了牢房,。
空氣再度陷入寧靜,。
突然,對面牢房的說書人翻了翻身,,伸了個懶腰,,撇了楚修一眼,慢悠悠道:“鎮(zhèn)妖司,?”
“差役,。”
“所圖為何,?”
“路見不平,。”
楚修反問,。
“隱居,?”
那人沒有回答,,嗤笑一聲,“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當心引火燒身,。”
“妖邪禍亂,,為天下百姓計,,何惜此身?!?p> 楚修昂首而立,,話語間擲地有聲,頗有幾分舍生取義的氣勢,。
沒成想那說書人卻絲毫不為所動,,哼哼道:“少跟我來這套,你這小子鷹視狼顧,,分明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
被直接拆穿,,楚修也不著惱,,反而深施一禮,沉聲道:“后學晚輩楚修,,見過諸葛臥龍前輩,。”
雖然保持著施禮的姿勢,,但楚修的腦袋卻微微抬起,,觀察著對方的表情。
老者在草埔上翻了個身,,連連擺手,,“去去去,這只有有囚犯,,沒什么諸葛臥龍,。”
這個時候,,一直躺在墻角,,自始至終都什么反應的犯人突然翻身而起,不可思議的望向老者,,“諸葛臥龍,?那個通天學博士,諸葛臥龍,?,!”
“哎呀,!”諸葛臥龍滿臉的不耐煩,“你又跟著搗什么亂啊,?!?p> 楚修看向那個幾縷長須,依然擋不住清秀面容的青年,,笑道:“沒猜錯的話,,你就是寧采臣吧?!?p> 寧采臣聞言一愣,,像是見到救命稻草般向前幾步,雙手死死摳住牢門,,“對對對,,我是寧采臣,你可以給我作證,,我不是周阿炳,,他們抓錯人了!”
果然如此,,楚修心中豁然開朗,,燕赤霞、寧采臣,、諸葛臥龍,,倩女幽魂的世界嗎......
不,確切的說,,應該是聊齋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