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肆虐,天地連成一片,,混沌不堪,。
路上果然還是堵車了,回市中心時恰逢最后一波晚高峰,,堵了十來分鐘,。雨夜最易引發(fā)交通事故,魏思遠行事穩(wěn)妥,,安全起見,,車速始終不疾不徐,到達錦斕苑已然是夜里十二點一刻,。
魏思遠率先下車,,撐開一柄黑色大傘遮在后座車門頂上。
雨滴砸著傘面,,聲音脆響,。井遲先護著寧蘇意到門廊下,折回去幫忙把行李卸下來,,送到正廳門口,。
雨勢一直未減,打著傘也不頂事,,經風一吹,,雨點子就到處亂濺,待到幾個行李箱搬下來,,魏思遠和井遲的褲腿都濕了半截,。魏思遠要慘一些,,為了照顧井遲,肩膀和后背濕了大半,。
這番動靜,,屋子里的人早驚醒了。
開門的是寧宅的阿姨徐美珍,,寧蘇意叫她珍姨,。珍姨顯然是受了邰淑英的囑托,等到現(xiàn)在還沒睡,。
“快進來,,快進來,這雨下得忒大了,,站在門廊底下都要淋濕了,。”珍姨拉著寧蘇意進門,,連寒暄都來不及,。
魏思遠剛得片刻喘息,又趕緊把行李箱推進屋里,。
“這么晚了,,要不你倆晚上別走了,我家客房很多,,將就一晚吧,。”寧蘇意從玄關處拿了兩條干凈的白毛巾遞過去,。
魏思遠雙手接過,,先給井遲擦臂膀上的水珠。
井遲幾分躊躇,,終是拒絕了:“我家離你家也沒多遠,,不打擾阿姨休息了?!?p> 寧蘇意視線下移,,定在他打濕的褲腿上,猶豫數秒,,沒強行挽留:“路上注意安全,,別凍感冒了,到了給我發(fā)條消息,?!?p> “好?!本t走下臺階,,重回雨幕中,,傘面又是一陣劈啪作響,他快走幾步,,躬身坐進車里,。
魏思遠繞去前面坐進駕駛座,將車子開出去,,駛離別墅區(qū),。
黑色的瑪莎拉蒂眨眼間消失在雨夜里,像被吞噬一般,。
寧蘇意收回視線,,這才有空與珍姨打招呼。珍姨老早就激動得不行,,拉著她的手揉來搓去,,張了張口,還沒說出話來,,眼眶倒先濕潤了:“瞧著比上次回來瘦了一圈,,手摸著都是一把伶仃骨頭,恐怕你還沒我重,?!?p> “可能是因為前段時間忙著畢業(yè)事宜不太注意飲食,?!睂幪K意笑一笑,抱了抱比她矮了一個頭的珍姨,,“我這不是回來了,?珍姨你做飯好吃,沒幾天我肯定會被養(yǎng)胖,?!?p> 珍姨揩了下眼角,壓下起伏的心緒,,輕拍她的背:“對了,,要不要吃點宵夜,我去給你煮,?!?p> “不用,我下飛機前吃過一頓,,肚子不餓,。”寧蘇意退開時瞄了一眼墻上的掛鐘,,十二點半了,,“您去休息吧,,擱平時這個點您早就睡下了?!?p> “哎,,這就要睡了,你也早點去休息,?!闭湟陶f。
珍姨又盯著她看了許久,,似乎怕她會跑掉,,依依不舍地回了一樓的傭人房。
寧蘇意立在客廳,,半點困意也無,,英國現(xiàn)在是下午五點多,不到晚飯時間,。她脧了眼玄關處的幾個碩大的行李箱,,眼下也不適合收拾東西,搬上搬下擾人清夢,。
寧蘇意靜立片刻,,預備上樓洗澡,看會兒書,。
剛踏上臺階,,手機就響了一聲,彈出一條微信:“我到家了,?!?p> 是井遲發(fā)來的。
寧蘇意回了個“知道啦”,,提步上樓,。
她的臥室在二樓左拐第一間,進去開了燈,,乳白色燈光盈滿一室,。臥室的大體布置與她上次回來并無差別,只床單被罩換了嶄新的一套,,清爽的淺藍色,,洗滌晾曬過,散發(fā)著淡淡的洗衣液清香,。
寧蘇意從衣柜里拿出一套睡衣,,去浴室洗澡,躺在床上看書,打算什么時候看累了什么時候睡覺,。
——
井遲所住的雍翠樂府距離錦斕苑僅有二十分鐘車程,,魏思遠開得極慢,到家是半個小時后的事情,。
井遲無意打擾任何人,,是以一切行動都躡手躡腳,不料進門還是被家中的保姆阿姨逮了個正著,。
他家這位阿姨是老太太身邊的得力干將,,做事麻利、為人敦厚,,唯獨有一點常常讓井遲頭疼,,那就是嗓門大,奇大無比,。
見他濕著半截身子回來,,瓊姨大驚失色,音量沒帶收斂:“哎喲,,我的小祖宗,!你這是打哪兒回來的?怎么身上都淋濕了,!趕緊的,,去洗個澡,我去給你熬姜湯暖暖身子,!”
“不用麻煩……”井遲頓時一個頭兩個大,,壓低聲音說,“瓊姨,,你別吆喝了,,奶奶的房間離得不遠,,吵醒了她老人家多不好,。我去洗個澡就成,千萬別興師動眾,?!?p> 末了,井遲不放心,,再三強調:“我不喝姜湯,。”
瓊姨哪能放任不管,,眼見他上樓回房,,轉身就去廚房開了火,抄起鍋子架在爐上,,熬了一鍋驅寒的姜湯,。
井遲洗完澡就被逼著灌了一碗濃郁刺鼻的姜湯,,嗓子眼到胃里都是火辣辣的姜味兒,差點吐出來,。
他睡得遲,,翌日清晨是被人叫醒的,井老太太聽說他昨夜回來了,,又是連著好幾日沒見他,,要他陪著吃頓早飯。
井遲不敢不從,,起床洗漱過后,,撈起手機,準備給寧蘇意發(fā)條消息,,一看時間,,搞不好她還在倒時差,便忍耐著沒去打擾,。
下了樓,,飯廳里已經坐了好幾個人,首位是井老太太,,如今八十多歲,,滿頭華發(fā),頗為講究地挽了個發(fā)髻,,除了行動不比以往利索,,身子骨還算硬朗。
左側坐著井遲的父母,,右側坐著井遲的二姐井韻蕎,。
井韻蕎比井遲大了六歲,早年嫁給信科電子的大公子蔣律山,,二人婚姻生活美滿,,育有一子,名叫蔣君見,。
如今,,井韻蕎仍在羅曼世嘉擔任要職,幫助父親管理公司,,偶爾過來陪家人吃頓便飯,。昨夜加班到凌晨,便直接回了井家,。
井遲在井韻蕎身旁的空位落了座,,井老太太拿起筷子,其他人才開動。井遲舀起一勺粥,,還沒送進嘴里,,聽見井老太太問:“最近在忙什么?”
“沒忙工作,,去了趟英國,。”井遲頓了頓,,據實說,,“陪酥酥參加畢業(yè)典禮,在那邊玩了幾天,?!?p> “酥酥那丫頭回國了?”井老太太望著他,,目光矍鑠,。
“嗯,昨晚我們一起回來的,?!本t提到寧蘇意就有說不完的話,表情都比平時豐富,,“她調整幾天就要接手明晟醫(yī)藥,。寧爺爺生病住院,寧叔叔無心家族企業(yè),,只得酥酥來挑大梁,。”
一旁井遲的母親葛佩如嘆口氣:“那丫頭也是不容易,,管理偌大的集團最是勞神勞心,,也沒兄弟姊妹幫襯?!?p> 井老太太一迭聲說:“是挺不容易,。”
井韻蕎用手肘撞了一下自個兒的弟弟,,挑眉一笑:“有小遲呢,,他與酥酥打小的情誼,能見著她受苦,?到時候不用別人說,他自己都會巴巴地跑去幫忙,?!?p> 井老太太沒聽出她的言下之意,只笑著說:“酥酥也是我看著長大的,算是我半個孫女兒,,要真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你們都幫著點?!?p> 井遲一口應下,。
井老太太又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最終把話題扯到井遲身上:“你大姐挑了好幾個姑娘,,聽說已經把照片發(fā)給你了,,沒有相中的?”
井遲一愣,。
“不是我念叨你,,你都二十六了,婚姻大事也該上上心了,,先不說定下來,,總得試著跟姑娘相處起來?!本咸珨R下筷子,,語重心長道,“你大姐挑的人我實打實地放心,,總不會沒一個合你的眼緣吧,?你說我都這把年紀了,黃土埋到脖子,,哪天兩腿一蹬去了,,臨死前想到你的終身大事沒著落,眼睛都閉不上,?!?p> 井韻蕎噎了噎,為了催婚,,連“死不瞑目”這樣的話都能說出來,,可見奶奶是真的焦心不已。
井遲過意不去,,溫聲細語道:“奶奶,,您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算命先生都說了,,您能活百歲,。”
“平時也沒見你迷信,,這種時候反倒拿算命瞎子的話來搪塞我,?!本咸嫔挥荩t是她唯一的寶貝孫子,,到底沒把話說太重,。
井遲無奈,只得向其他人求救,。
葛佩如開了口,,卻是向著井老太太:“你奶奶說的正是我想的。你自己談也就罷了,,我們絕不干涉,,你說你自己不談,家里人介紹的也不樂意,。你長大了,,我是越發(fā)搞不懂你在想什么?!?p> 井老太太再接再厲:“嚴家那姑娘你覺得怎么樣,?就是叫茉萱的那個,在家里排行最小,,上個月她跟著她父親過來拜訪,,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屬意你?!?p> 井遲沉默不語,。
上個月,他大姐井施華突然發(fā)來了七八張照片,,清一水兒全是妙齡女子,,不是富豪貴胄家的千金,就是書香世家的小姐,,讓他看看有沒有合眼緣的,。
他當時就蒙了,問什么意思,。
井施華說:“還能是什么意思,,給你相親啊,看不出來,?奶奶年前就讓我留意了,,我拖到現(xiàn)在才辦妥?!?p> 井遲咋舌,,沒再回復,井施華后來又問了他幾次,,他打馬虎眼糊弄過去了,。
誰知,,這一茬還是躲不過,。
井老太太在等他回話,,井遲再不可能裝傻,挑明了說:“我不喜歡嚴家的,?!?p> 井老太太緊跟著問:“那許家的呢?那姑娘我也見過,,漂亮得叫人挪不開眼,,怎么形容來著?人間富貴花,,大概就是這么個意思,。而且,人知書達理,,跟你是同一所大學同個專業(yè),。”
井遲淡淡地說:“沒印象,?!?p> 井老太太:“……”
井遲的父親井從賢一直旁聽沒插話,吃完半碗粥,,目光幽深地看著井遲:“小遲,,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話落,,井老太太和葛佩如不約而同扭頭,,目光筆直地看向井遲。
井遲抿著唇瓣,,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井韻蕎倒猜出幾分井遲的心思,似笑非笑,,也不完全點破,,慢悠悠地當個玩笑說出來:“除了酥酥,我是沒見小遲對哪個女孩子上心,?!?
三月棠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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