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錢塘湖,王凝之直奔徐婉的家而去,。
到了徐婉的小樓門口,,朝著里頭喊了幾聲,,無人回應(yīng),,王凝之從袖中取出自己的哨箭,,聲音不算大,,不過在周圍引起注意還是能做到的,,很快徐有福就出現(xiàn)在視野中。
滿頭大汗,,徐有福已經(jīng)把自己的帽子摘了,,臉上都是焦急,“公子,,找不到她們,我開始過來的時候,,打聽過了,,說是錢塘湖這里不太平,有不少人家里都來了些小賊,,趁機(jī)討要些財物,,要是不給的,免不了被打一頓,?!?p> 王凝之點(diǎn)了點(diǎn)頭,晉朝雖然不算窮困,,可是也算得上內(nèi)憂外患了,,對于地方的治理,很多時候都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錢塘又是這附近的大城市,里頭有些流民之類的正常不過,,這種時候,,官兵自顧不暇,他們當(dāng)然會趁機(jī)搗搗亂,。
“這些人最多也就是搶點(diǎn)錢,,別的根本不敢做,小丫她們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是不是出城去了,?”徐有福一腳踢在路邊柳樹上,樹葉上的雨水簌簌落下,,把他澆成個落湯雞,,不過他也毫不在意,。
王凝之想了想,說道:“走,,找?guī)讉€小混混,,問一問就知道了,現(xiàn)在好人家哪兒敢出門,,會在外頭晃蕩的,,肯定多少知道些什么?!?p> 很快,,兩人就在另一條小路上逮到幾個潑皮,這幾個家伙看上去倒是很高興,,手里拿著不知道從哪里搶來的燒雞,,吃的正香,看到王凝之兩人,,頓時眼里冒光:
“兩位,,一看就是公子哥,這種時候在外頭可是很危險的,,我們送你回家,,報酬嘛,就把你們的錢給我好了,?!?p> “大哥,他身上還有玉,!”旁邊一個眼尖的小嘍啰,,第一時間就發(fā)現(xiàn)王凝之蓑衣下的腰帶上,水淋淋的明玉,。
“那是我的,!你們幾個分錢就行了!”大哥很惱火地呵斥著,。
不過對于眼下有些暴躁的王凝之主仆,,這幾個人明顯把故事想的過于美好了些,徐有福沖上去兩步,,接連幾腳就把人都揣進(jìn)泥里,,剛有一個罵罵咧咧地爬起來,就被王凝之一腳踩在臟水里,,剛抬起頭,,就看見一個刀子在自己眼前,下一刻,刺入手臂,!
這里的慘嚎聲,,讓幾個潑皮全部安靜了下來,城里的官兵可是很厲害的,,雖然不怎么搭理他們這些混混,,可是誰敢真的見紅,那就是影響治安,,馬太守可不會對這些影響自己政績的人有什么好感,。
所以,別看混混多又雜,,打打架,,罵罵街還行,真要動刀子,,一般也就是殺只雞,。
“啪!”一耳光上去,,王凝之的聲音就如這冷冷的冰雨,。
“問什么,答什么,,敢廢話,我就宰了你,!”
小弟頓時點(diǎn)頭如搗蒜,,同時把哀求的目光向幾位大哥望去,卻發(fā)現(xiàn)他們?nèi)缃穸及杨^杵在泥里裝死,。
“有福,,你來問,我去看看誰還想動彈,,戳幾個窟窿下來,。”
見到有兩人偷偷在泥里像蛆一樣拱著想偷跑,,王凝之臉色難看異常,,如果不是這些人趁著百姓受災(zāi)來作亂,錢塘的情況要比現(xiàn)在好很多,。
一腳踩在小路邊上那人的小腿上,,在他的嚎叫聲響起的同時,刀子也刺入大腿里,,這一下,,讓慘叫變得更加凄厲。
“誰再動彈,我就砍頭,!”
不理會泥地里的哀求聲,,王凝之聽著那邊的消息。
“大哥,,晌午的時候,,錢塘湖這邊有十來個翠微山的強(qiáng)盜下山來,沒少搶東西,,我們看見的時候,,還被他們打了一頓,把一上午辛辛苦苦賺來的錢也給收了,,你看我后背,,還有被踹的腳印兒呢!”
“翠微山,?強(qiáng)盜,?他們還干什么了?”
“沒干別的呀,,就是把路上的兄弟們給打劫了一番,,也沒敢進(jìn)屋里搶,怕官兵,?!?p> 這時候,徐有福已經(jīng)在拷打第二個小弟了,,這位小弟明顯是個有眼色的,,見到徐有福不像是強(qiáng)盜,只要自己配合,,就不用挨刀,,馬上把自己知道的都說的一清二楚。
“你們都是這附近的居民,?”
“也不算,,我們是西城那邊的,這不是發(fā)大水了嗎,?就來找飛哥,,我們都是他手下的,說是這一點(diǎn)受災(zāi)嚴(yán)重些,,很多錢財都在水里頭,,撿了點(diǎn)兒,摸了點(diǎn)兒,,還都被搶了,,現(xiàn)在就剩下這么只雞。”
小弟說著,,還看著已經(jīng)在泥水里的半只雞,,很是惋惜,至于那邊倒在血泊里的同伴,,完全不關(guān)心,。
聽到這里,王凝之已經(jīng)明白了,,錢塘大壩被沖破了,,這里本就屬于錢塘地勢低處,加上受災(zāi)嚴(yán)重,,恐怕是城里大部分的潑皮都趁機(jī)過來了,。
“我問你,除了那些翠微山的強(qiáng)盜,,還有你們這些人,,你還見到別的了嗎?”
“大哥,!我知道,!”大腿上已經(jīng)挨了刀,整個人靠在樹邊的那個小混混,,眼前一亮,,“晌午的時候,我看見兩個姑娘,,在前頭往茶樓走,,然后遇上了那幾個強(qiáng)盜,再就不知道了,。”
“強(qiáng)盜,?翠微山的,?”王凝之皺了皺眉。
“是吧,,”小混混也不是很確定,,回答:“我也沒敢多看啊,那時候官兵剛走,,所以大家才都敢上大街,,我一看是那些強(qiáng)盜,就急著溜了,?!?p> 說到這里,小混混痛哭流涕,“大哥,,我知道的都說了,,你就放了我吧,我這條腿,,再不去包扎,,就真的廢了!”
這小子明顯聰明一些,,最起碼在挨了刀以后,,還能辨認(rèn)出來,沒有傷及筋骨,,血也流的不算太多,,估計只是砍在肉里,治療及時,,說不定還不用瘸,。
“有福,我們走,?!?p> 王凝之也懶得搭理這些人,叫上徐有福,,急忙朝著茶樓去,,問道:“茶樓那邊你沒去找過嗎?”
“找過,,當(dāng)時那個小二跟我說,,今兒徐姑娘兩人就沒過去?!毙煊懈S行┟恢^腦,。
而王凝之腦海里把錢塘的大致地形想了一次,嘆了口氣,,“怕那個小賊,,說的都是是真的?!?p> “她們兩,,很可能是去城門口施糧,回來的路上就被人盯上了,,直到回到錢塘湖這里,,趕上官兵們要撤走,給了人家機(jī)會,?!?p> 來到茶樓,,王凝之說明來意,店小二也是認(rèn)識徐婉的,,馬上熱心地帶著兩人來到街邊,,一家一家敲開門打聽。
果然,,在第四家的時候,,那個婦人從門縫里悄悄說:“我今兒晌午倒泔水的時候,是瞧見幾個人在那個角落里,,把兩人人給套上袋子背走了,,不過是不是徐婉就不知道了,但是看上去有點(diǎn)兒像,,兩人身材都挺小的,。”
說著,,瞧了眼干干瘦瘦的店小二,,還補(bǔ)了一句:“比他還小些?!?p> ……
寂寂黃昏后,,雨依然沒停,絲絲縷縷,,從烏云的間隙中落下,,幽幽然,伸手不見五指,。
王凝之兩人出現(xiàn)在城郊,。
即便有亂子的是東城門與南城門,西門這里已經(jīng)是許出不許進(jìn)了,,而城門外,,在這個時候,已經(jīng)沒有災(zāi)民的影子了,。
夜色已起,,便是災(zāi)民,也都在官府臨時搭建的棚子里擠著,,還有些則在周邊的小鎮(zhèn)上找人家投宿。
行至半夜,,兩人出現(xiàn)在了翠微鎮(zhèn),,一個很小的鎮(zhèn)子,居民不過數(shù)百,,零零星星的幾條路,,一些小院子,,時不時有幾聲狗吠。
遠(yuǎn)處,,能看見翠微山那巨大的黑色影子,。
也是因為榜著山,暴雨的第一次沖擊沒有落在小鎮(zhèn)里,,等到過來了,,也都是湍急的水流。
斜斜的地勢,,讓小鎮(zhèn)避免于難,。
看著王凝之發(fā)白的臉色,徐有福有些擔(dān)心,,“公子,,要不找個客棧先住下吧?”
王凝之搖搖頭,,“要住,,也要小心,翠微鎮(zhèn)就緊挨著翠微山,,恐怕兩者之間,,關(guān)系不淺?!?p> “黑店,?”徐有福瞪大了眼珠子。
“黑店也好,,我們就能問問情況了,。走吧?!?p> 小鎮(zhèn)就只有一條主街,,泥濘的雨水從腳邊流過,門前還亮著兩盞燈的便是,。
翠微客棧,。
里頭隱約還能聽到點(diǎn)兒聲音。
門微微掩著,,徐有福推開門,,里頭坐著的數(shù)人同時回過頭來。
大廳里也就幾張桌子,,還有個二樓而已,,店小二就雙手抱胸,靠在柜臺邊,,而幾個行者裝束的客人,,尚在廳中吃飯,。
“小二,開間房,?!毙煊懈:傲艘宦暎堑晷《啪従徸邅?,打量了一眼這主仆二人,,問道:“客官,上山還是下山,?”
“不上山,。”王凝之淡淡回答,。
“吃雞還是吃魚,?”
“不吃葷?!?p> 小二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沒再多話,只是說了一聲:“請隨我來,,”便帶著兩人上樓,,王凝之掃了一眼,坐在桌子邊的共有五人,,三個大漢的腰間都系著刀,,最中間的兩人,一個蓄著胡子的中年人冷冷地打量著自己,,而最里邊,,一個帶著面紗的姑娘只是抬了抬眼,便低下頭去,,在她身后的椅子上,,靠著一桿被黑色的布條包著的棍子。
“小二哥,,幫我們打些熱水來,,再弄點(diǎn)吃食?!?p> “好,。”
小二離去,,徐有福有些擔(dān)心地望了幾眼,,“公子,咱們那邊的黑話,,在這兒怕是行不通,,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問吃雞還是吃魚的?!?p> “嗯,,今兒晚上怕是不太平,做好準(zhǔn)備吧,?!蓖跄吭诖策叄高^窗戶,,看了一眼黑壓壓的小鎮(zhèn),,嘆息一聲。
這里兩人還在準(zhǔn)備,,小二哥就敲了敲門,,“客官,熱水和吃食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p> 徐有福開了門,小二把東西放下,,臨走之時,,突然說了一聲:“客官,要只是路過,,住個店,,晚上就不要出來,省的我還要麻煩,?!?p> “麻煩什么?”王凝之淡淡問道,。
門被關(guān)上,,小二哥最后一句話傳了進(jìn)來:“埋了你們?!?p> 夜半三驚,,睡得正香的王凝之被搖醒,很不爽地問:“干嘛,?”
徐有福臉上倒是精神奕奕,,雖然奔波了一天,可是不見疲態(tài),,低聲:“公子,,樓下剛才又進(jìn)來一批人,進(jìn)門之后,,已經(jīng)很長時間,,卻沒動靜,。”
“沒上樓休息,?”王凝之皺起眉,,一樓大廳里,明明只有一些桌子,,沒有客房,,這大半夜的,著實奇怪,。
走到門口,,徐有福卻攔住了王凝之,“公子,,小二哥已經(jīng)提醒了,,不讓我們出去!”
“你以為他就是個好人了,?他提醒我們,,不過是想獨(dú)吞了咱們兩頭肥羊?!蓖跄湫σ宦?,推門而出。
站在樓梯邊,,就能看見,,大廳里,兩伙人各自坐在一張桌子邊,,進(jìn)門時候見到的那五人依然在中央位置,,而新進(jìn)來的七人,卻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正在吃飯,。
至于小二哥,則靠在柜臺邊,,微閉著雙眼,,聽見腳步聲,抬眼瞧了瞧,,眼里露出一點(diǎn)古怪,,冷冷地掃了一眼王凝之,沒有說話,。
“小二哥,,給我來兩壺酒,幾個小菜?!蓖跄愿酪宦?,走到角落里,坐了下來,。
“客官,,半夜的酒肉不好吃,有點(diǎn)兒硌牙,。”小二冷冷說道,。
“沒關(guān)系,,我牙口好,多硬的肉,,都嚼得下,。”
王凝之一邊回答,,一邊打量著桌面上燃燒的油燈,,有些不滿意,拿起來擦了擦燭臺,,說道:“有福,,再取一盞燈來,擦一擦,,臟死了,。”
“嘿嘿,,”店小二笑了兩聲,,并沒有走動,而是看向窗邊的幾人,,說道:“楊二哥,,有人想試試肉有多硬?!?p> 坐在那里的七人中,,一個滿臉虬髯的漢子嘴里還咬著雞腿,橫著眼看了過來,,一邊吐著骨頭,,一邊開口,聲如洪鐘:
“道上的朋友,?”
“嗯,。”
“哪里來的?”
“錢塘,?!?p> “來做什么?”
“切個口,?!?p> “呵呵,有買路錢嗎,?”
這一句話出口,,他身邊的幾個人都低笑起來,道上的買路錢,,都是命,。
“也可以有,我問話,,你回答,。”王凝之食指輕輕敲打著桌面,,淡淡說道,。
“你問?!北唤凶鰲疃绲臐h子倒是起了興趣,,抬了一下手,把幾個要站起來的都壓下去,,看著王凝之,。
“今天,錢塘湖,,鳴翠樓,,丟了兩個人?!?p> 楊二哥愣了一下,,看向身邊的人,那人在他耳邊低語幾句,,楊二哥點(diǎn)點(diǎn)頭,,“今兒去的,不是我們虎堂,,你問的我不清楚,。”
“我回答完了,,是不是該收錢了,?”
“可以試試,。”王凝之淡淡笑著,,把手里的毛巾從燭臺上移開,,重新放下。
已經(jīng)站起來的幾個人都愣在那里,,一動不動,,傻傻地看著王凝之的桌子,他和徐有福分坐兩側(cè),,每人面前一盞油燈,。
幽幽的藍(lán)色火焰,在這本就昏暗的客棧里,,有一種詭異的美麗,。
而王凝之則有些心疼地瞥了一眼,離家前帶的銅粉已經(jīng)不多了,。
“怎么回事兒?”楊二哥的臉色也變得恐慌起來,,不再鎮(zhèn)定,,對于他們來說,這無異于見到了鬼火,。
“鬼火,?道術(shù)?你是誰,?”倒是坐在大廳中央的客人們,,出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