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太后的蓬萊殿,，獨孤慧芬睜大了眼睛觀察,。
首先令她失望的是,，太后身邊的人,，竟然是清一色的年輕宮女，年齡與自己相仿,。
連女官也很年輕,，沒見著年老的嬤嬤。
也就是說,，十年前在太后身邊干活的,，全部撤換了。
新來的如何能知道過去的事,？
若要問過去的事,，除非太后開口。
用完晚膳,，太后便外出散步,。
獨孤慧芬發(fā)現(xiàn)，短短兩刻鐘,，太后如廁高達五次,。
大家都在茅廁外面等著，寒風凜冽,，身體好的都得凍出毛病來。
太子妃已經(jīng)很不耐煩了,，卻為了跟獨孤慧芬比賢惠,，百般忍耐著。
太后卻不怕冷,，或許是她體胖肉厚的緣故,，繼續(xù)沿著湖面結(jié)冰的龍湖慢慢地走著。
獨孤慧芬發(fā)現(xiàn)太后并非真胖，而是全身浮腫,。
手背上的肉摁下去,，半天彈不回原處。
而她手指關節(jié)粗大,，始終彎曲,，不能伸展。
再看她不時咳嗽,，步履沉重,，這明顯是有重病在身。
“皇奶奶,，這么冷的天您別感冒了,，要不，孫媳送您回去吧,？”太子妃只想討太后歡心,，表現(xiàn)得關懷備至。
“無礙,，冷是冷,，可透氣，再走一會兒,?！碧蠡卮稹?p> 獨孤慧芬趁著她倆說話,，以手指搭太后的脈,，探知脈象沉悶短促。
綜合各方面的表現(xiàn),，太后得的應該是歷節(jié)病,，亦稱痹病。
所謂痹病,，便是今日所說類風濕病,。
這種病分好幾種類型。
從太后的癥狀看,，屬于氣痹,。
《中藏經(jīng)》提出：“氣痹者，愁憂思喜怒過多,，則氣結(jié)于上,，久而不消則傷肺，肺傷則生氣漸衰,，則邪愈勝,。留于上,，則胸腹痹而不能食;注于下，則腰腳重而不能行,?！?p> 因為肺里集結(jié)著邪氣，取暖用的炭火之味會讓太后感覺喘不過氣來,，這便是她即使腿腳不舒服,，也一定要出來散步的原因吧？
太后回到寢宮后,，宮女把晾得溫度正好的藥端了上來,。
“不喝，都喝了多少年了,，從不見好,。”太后皺起眉頭,。
她的貼身女官勸道：“太醫(yī)叮囑,，不喝，恐怕日后太后沒法走路了,?！?p> 太子妃跟著勸：“皇奶奶，良藥苦口利于病,，為了您的身體,，還是喝吧。孫媳來喂您,?！?p> 說著端起碗。
太后不悅,，一推,，那藥湯撒到太子妃身上。
“哎呀,，孫媳,，奶奶不是故意的?！碧蠼忉?。
“沒事，沒事,?！?p> 周圍的宮女忙掏帕子給太子妃清理藥漬。
獨孤慧芬拿過剩下的殘藥聞了聞,，聞出里面有烏喙,、續(xù)斷根、防風,、白芷,、牛膝等中藥。的確是治療痹病的,，然而治療的是通常的那種痹病,，并不能根治氣痹。
而是藥三分毒,，這些藥喝多了,，會增加腎臟的負擔，故而太后才會如此尿頻吧,？
“你回去換身衣服吧,，今晚就不必回來了?！碧笠娞渝苁菍氊愃巧硪律训臉幼?，便打發(fā)她走。
太子妃求之不得,，陪在太后身邊,，就跟個丫鬟似的時刻得看她的眼色行事，又拘謹又無聊,。
她瞥了一眼獨孤慧芬,，這人還是跟從前一樣，不會說漂亮話,，除了辯理之時口若懸河,，平時就是悶葫蘆一個，估計太后也不會一晚上就喜歡上她,，那就留著她在這里受罪吧,。
等太子妃走后，太后看向獨孤慧芬：“你也想回去吧,？”
“沒有,，皇奶奶，孫媳想陪著您,?！?p> 太后微笑：“陪著一個干老太婆很無聊的?！?p> “不無聊,，孫媳喜歡聽皇奶奶講故事?！?p> 太子腦子里忽地就冒出李澤炎小時候的樣子,。
那個時候,，他才八歲，趴在自己的膝頭,，眼睛一睜一閉地想睡覺,。
自己便說：“跟奶奶在一起是不是很無聊？”
他說：“沒有,，孫兒想聽皇奶奶講故事,。”
這種記憶讓太后忽然很懷念過去的時光,，想起物是人非,，感覺特別的孤單和凄涼，牽上獨孤慧芬的手說道：“好,，那就跟皇奶奶一起睡,，皇奶奶講故事給你聽?！?p> 那些宮女們很是驚訝,，這還是頭一次看見太后提出跟人一起睡，這得對靈王妃有多親昵呀,？
那晚太后先講了李澤炎最喜歡聽的后羿射日以及后續(xù)的她自己最喜歡的嫦娥奔月的故事,。
“你覺得嫦娥到底喜不喜歡后羿？”她問獨孤慧芬,。
“喜歡是喜歡,，可她有更喜歡的東西?！?p> “那她喜歡什么,？”太后饒有興趣地問。
“喜歡飛很高啊,，這樣可以看得更遠,。”
太后問：“這是靈王跟你說的吧,？”
“沒有,，我們沒聊過這個故事?！?p> “那你倆的回答怎么會一模一樣,？”
“孫媳申明，”獨孤慧芬舉起手發(fā)誓,，認真地說道,，“我絕對沒有抄襲他的答案?！?p> 太后哈哈大笑,，摸摸她的秀發(fā),，如果獨孤慧芬沒撒謊的話，就說明她與靈王真有緣分,，倆人能不約而同地說出同樣的話,，完全一條心嘛,。
“皇奶奶,，現(xiàn)在輪到孫媳婦給您講故事了?！豹毠禄鄯艺f道,。
“好哇?！?p> 獨孤慧芬便給太后講那種結(jié)局很美好的神話傳說,，太后聽著心情十分舒暢，當晚睡得十分安詳,。
當?shù)诙煨褋?，她感覺精神特別爽——
平時一晚要起來如廁若干次，自然不可能睡得好,，醒來便頭昏腦脹的,。
怎么昨夜會一夜不用起床？
當她梳洗好,，獨孤慧芬親自端著熱粥進來了,，熱情洋溢地說道：“皇奶奶要不要嘗嘗孫媳做的第一份早點？”
“是嗎,？”太后瞄了一眼那粥,，有紅綠黑白四色，好奇地問：“這是什么做的,？”
“赤小豆,、綠豆、黑豆加糯米和稍許枸杞,?！豹毠禄鄯一卮穑[瞞了中藥成分,。
“聽說你大早去了藥房,，奶奶還以為你要加千年人參呢?！?p> “皇奶奶,，您現(xiàn)在可千萬不能吃千年人參，那東西太上火,，您現(xiàn)在這身體需要清熱解毒,，才能消腫,。”
太后笑道：“不至于你繼承了你母親的衣缽,，懂醫(yī)術(shù)吧,？”
“孫媳的確從阿母那里學了些藥理，不過只是一點皮毛而已,。這粥是特意為皇奶奶做的,，請嘗嘗?！?p> 女官拿過來先嘗了一口,，表現(xiàn)出鄙意，如實匯報：“太后,，味道很普通,。”
“奶奶,，我真不太會做,，但很用心?！豹毠禄鄯医忉?。
“有那份心意便好，奶奶勉為其難地替你嘗嘗吧,?！碧笏煤茫那樽匀痪秃?，不計較那么多,。
但她喝過兩刻鐘之后，忽然想拉稀,，慌里慌張往茅房跑,。
“大膽，你敢謀害太后嗎,？”女官立即讓人將獨孤慧芬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