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鎮(zhèn)輔遠遠看見孫望堂,,突然怒氣沖沖。
“老匹夫,,你早就出關(guān)了,!”
孫望堂笑呵呵道:“見笑?!?p> 郭鎮(zhèn)輔哼道:“你既然出關(guān)了,,為什么不親手制止董封?”
孫望堂笑道:“董封的醫(yī)道五花八門,,雜亂無章,,從不循規(guī)蹈矩,積累了太多雜意,,他沖破三品,,需要好好釋放一下。我自然不能出手!”
郭鎮(zhèn)輔冷笑:“你們醫(yī)家,,什么時候跟儒家一個臭毛病,,喜歡上算計了!”
孫望堂道:“喜歡算計的,,難道不是兵家嗎?”
兩個掌院斗嘴,,學生們想吃瓜而不能,,因為李問寒開始趕人了。
后來聽說兩個掌院也打了一架,,打完之后,,孫望堂告訴郭鎮(zhèn)輔,說他是故意的,,因為他也需要釋放一下,,把郭鎮(zhèn)輔氣了個半死,發(fā)誓不會讓孫望堂好過,。
在兩個掌院斗嘴的時候,,法醫(yī)兩家弟子都看的目瞪口呆,這還是以往德高望重的掌院嗎,?
劉知易卻沒興趣看他們斗嘴,,因為已經(jīng)看過一次了。他的目光緊緊尾隨御風而去的學正,,太讓人羨慕了,,哪個男孩沒有飛行夢呢!
一瞬間他有點想要改投儒家,,不知道這御風而行的法門,,是哪家的?都說儒家無術(shù),,應(yīng)該不會是儒家的法術(shù)吧,?
還有那兩條清氣巨龍,應(yīng)該不是法術(shù),,而是真實存在的,。劉知易科舉那日曾見過一次,差點弄瞎了他的眼睛,。這巨龍如此厲害,?竟然瞬間就能制服董封,不知道如何駕馭,?
……
兩條巨龍一路飛到太學中央,,一座高高聳立的閣樓之上,然后一左一右鉆入閣樓消失不見。
這閣樓共九層,,名叫諸子閣,,是類似祠堂一樣的祭祀場所,祭祀的是諸子百家的圣人,。這座閣樓,,許多年都不曾打開。上一次打開,,還是魏無暇強入太學,,力壓太學百家之后,孤身進入諸子閣,,出門之后,,分割武道,斬出兵道,,成就一代宗師,。
兩條巨龍鉆入諸子閣之后,學正的身影也緩緩落下,,諸子閣的石門應(yīng)聲打開,,學正緩緩邁步而入,每一步都十分緩慢,,似乎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進入諸子閣后,學正并沒有登梯而上,,而是打開了一個密道,,沿梯而下。
地下是一個密室,,里邊仿佛一個書房,,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有卷軸狀的皮卷,,有壘在一起的竹簡,,更多的還是線裝書本。
成堆的書籍中間,,有一個蒲團,,蒲團上坐著一個七十歲左右的長者,頭發(fā)斑白,,臉頰瘦削,,眉目清苦。身上的衣服打滿補丁,,穿著草鞋,,身邊放著一根竹杖,,滿臉風塵,像一個乞丐,。
乞丐身前擺開三張紙,,三張紙上寫著一些文字。
中間那張已經(jīng)發(fā)黃,,上面寫著:
臨江戴月沐晨星,,萬勝橋北夜離京。
莫道前路無知己,,十里春風伴君行,。
左邊那張紙也有些時日,墨跡早就干透,。上面寫著:
白酒新熟山中歸,,黃雞啄黍秋正肥,。
呼童烹雞酌白酒,,兒女嬉笑牽人衣。
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爭光輝,。
游說萬乘苦不早,著鞭跨馬涉遠道,。
會稽愚婦輕買臣,,余亦辭家西入秦。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右邊那張紙是新紙,還散發(fā)著墨汁的味道,。上面寫著: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
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這是三首詩詞。
此時盤坐的乞丐身上,,帶著某種氣勢,,仿佛跟詩詞呼應(yīng)。學正走進之后,,耳旁隱隱出現(xiàn)不斷有人念誦詩詞的聲音,,那聲音虛虛實實,,似真似幻,讓人想要細聽卻什么都聽不見,,不去聽他又仿佛一只在耳旁低語,。
學正嘆息一聲:“祭酒?!?p> 乞丐緩緩睜開眼睛:“回來了,。”
學正道:“好消息,。懸壺院一夜間出了兩個三品,。壞消息,蓬蒿人依然沒有找到,?!?p> 祭酒嘆息一聲:“辛苦你了?!?p> 學正苦笑:“辛苦的是你,。你何苦來哉!你身上的中正之氣已經(jīng)微乎其微,,倘若詩道不成,,你等于自廢儒道修為?!?p> 祭酒一臉平和:“廢了就廢了,,有何可惜?!?p> 學正搖頭:“祭酒,。你的執(zhí)念太深,魏無暇欺我太學,,逐雜家學派,,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錯。我們大家都有份,,你不該把這些都背在自己身上,。”
祭酒搖頭:“你錯了,。這與我而言,,是一場大機緣?!?p> 學正嘆息:“詩道終究是小道,,談何大機緣。即便你悟透詩道又如何,,太學不過多了一家學派,。卻少了你這個二品大儒,。得不償失!”
祭酒道:“你又錯了,。詩道可不是小道,。我周游天下,經(jīng)歷人間苦難,,聽取百姓心聲,。匯編一部大詩集,這絕不是什么小道,。上可以諷諫君王,,下可以教化黎庶。怎么能是小道,?”
學正道:“祭酒言過了,。詩者,伶工娛人之詞,,安敢諷諫君王,,安能教化黎民!”
祭酒駁斥:“謬已,。你不知古之天子,,每年派官采風,,收集民間詩歌,;古之諸侯,每年要向天子貢詩,,否則便要問罪,。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天子聞詩歌而知民意,!百姓聞詩歌而通禮儀!詩乃大道,!”
學正無奈搖頭,,知道改變不了祭酒的心境。祭酒當年為徐謙送行,,一腔憤慨,,寫下《送徐太傅至十里亭》,此詩名動天下,,祭酒借勢悟出詩道,。
為了修煉詩道,祭酒八年前離京,,周游天下,,遍訪三十三郡,,搜集了三千民間詩歌,詩道小成,??上冀K無法更進一步,讓詩道圓滿,。因為他還缺一首好詩,,一首能夠蕩滌心靈,一掃沉疴的雄詩,。那首蓬蒿人是極高的,,太史說其有仙氣,正是此詩引祭酒回京,,但參悟此詩依舊無法凝聚詩道真意,,那首林花詞也是極好的,祭酒見之如醉,,即刻閉關(guān)參悟,,可惜依舊只差一步。
學正以為,,祭酒執(zhí)迷詩道,,無非是希望更進一步,借開創(chuàng)詩道,,成就大宗師,,唯有這樣,才能力壓魏無暇,,徹底搬開魏無暇這個已經(jīng)籠罩在太學頭上近二十年的陰影,。
學正嘆道:“既如此,祭酒且待幾日,。蓬蒿人此等人物,,如錐在囊中,遲早鋒芒畢露,。殿試后,,此人必揚名天下?!?p> 祭酒沉默了片刻:“我為詩道,,遍尋名詩,道散而不聚,。求諸人不如求諸己,,我有一事,意氣難平,。當自作一詩,,揚吾大道,!”
學正撫掌:“祭酒言之有理。修道也是修己,,那就不必找蓬蒿人了,。如今已經(jīng)沸沸揚揚,恐與人不利,?!?p> 學正一直擔心,尋找一個士子,,會給這個士子帶來巨大的不利,。
祭酒又搖頭:“即便不求于人,蓬蒿人還是值得一見,。不過可先見一見林花詞作者,,談詩論道,與我大有助益,,于彼亦有助益,。”
學正點頭:“此事易爾,。此人名劉知易,,乃太學學子,修行醫(yī)道,,兼修法家,。頗有才氣,我即刻命人請他來見祭酒,!”
祭酒搖頭:“無需如此,。我自有安排,?!?p> ……
第二日,上課的人不足一半,,張景禁閉期間,,懈怠的人不少。
可今日張景回來了,,同學們紛紛圍在他身邊,。
“齋長,你身體無礙了,?”
張景臉色微紅,,點頭回應(yīng)。
“齋長,。那董封昨日給你下的是什么毒,?”
張景臉色更紅,,眉頭微皺。
“齋長,,我見你那會在地上哭嚎,,你為何要哭啊,?”
張景怒不可遏,,昨晚出了大丑,結(jié)果同學還刨根究底,。
怒喝一聲:“都不用溫課的嗎,?”
見張景發(fā)怒,眾人才紛紛散去,,只有一個除外,。
“你還不走?”
張景看著最后一個同學,。
“齋長,。我給你看一個好東西?!?p> 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個玩意,,是一只碗,通體透明,,毫無雜質(zhì),。
張景頓時眼前一亮,將碗抓過手里,。
“你從哪來弄來的,?”
“嶺南王府!”
碗是魏無暇的,,但劉知易不知道,,他是從郡主手中接過來的,就以為是王府里的庫藏,。
張景道:“好,,太好了?!?p> 當然好,,這可是皇帝賜給魏無暇的寶貝,蚊蠅不侵,,貯水不腐,。充滿了故事,充滿了傳奇。
“這個碗至少可以做出三臺顯微鏡,!”
張景激動道,。原來他說的好,并不是碗好,,而是碗大,。
“那就有勞齋長了!”
送碗的同學,,送完就走,,張景突然感覺到他像個打工人,雖然他很喜歡這個職業(yè),,可不喜歡被呼來喝去的感覺,。
“劉知易,你不要太過分,!”
張景怒道,。
劉知易笑道:“其中有你一臺?!?p> 張景繼續(xù)怒道:“這事我全包了,!”
劉知易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心說你怒個什么勁,?怒跪嗎,?
隨即甩手離開爐亭,后面負責監(jiān)督學習的張景敢怒不敢言,。
出了門,,看到一個拄著竹杖,踩著草鞋,,穿著破衣的長者正坐在前排校舍的后屋檐下,。不由多看了幾眼,太學中,,這種打扮的人只有一種,,那就是墨家,看著年齡,,八成不是學生,,而是學官或者老師。
劉知易看那老者,,老者也抬頭看了下他,還朝他笑了笑,。
劉知易突然心生一種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見過,但他從沒見過墨家弟子,大概是此人長著一張熟人臉,,也沒在意,,徑直往內(nèi)院方向走去。
他是去找掌院的,,掌院出關(guān)了,,這種時候最好能去巴結(jié)。當然主要目的是聽李問寒說過,,掌院出關(guān)后,,打算親自教導(dǎo)他,那他以后可就是掌院的親傳弟子了,,前途無量,,上一個有這種待遇的還是李問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