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鐵匠鋪回來,,席林的雙腿已變的和正常人完全一樣了,,但礙于某種家庭教師不愿明說的意圖,席林依舊坐在輪椅上,,他的生活也幾乎如往常一樣,,像他這樣的一個少年人,心中又飽含對遠行的期待,,做出來的一些舉動放在有心人眼里,自然能猜的出來,。
諾修先生猜到了曼斯菲爾德應(yīng)該沒有把關(guān)于禁令的事情詳盡的告知席林,,所以他只有親自去做出說明。
可想而知,,這對于席林來說是一個多么大的打擊,,一瞬間就將雙腿重新可以行蹤的喜悅給沖的一干二凈了。
“我不明白,,父親為什么要下這種命令,!我完全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必要性!”
“這是軍令,!”
“可這里不是軍營,!”
席林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幼獅,而諾修刻板的如同一塊經(jīng)年累月被太陽炙烤的板巖,,無論席林如何質(zhì)問,,回答他的永遠是那幾個字,“這是軍令,!”
跟這樣一個人交談是很容易泄氣的,,席林只有放棄,但心里卻開始了新一輪的謀劃,,他有些明白了為什么曼斯菲爾德要他保守秘密,,或許家庭教師也經(jīng)歷了同樣一幕,,也深刻的明白了跟板巖講道理是行不通的。
一個坐著輪椅,,一個能自由行走,,對于前者的監(jiān)視肯定少于后者,遠行未必會取消,,只是會換一種無人發(fā)現(xiàn)的隱秘方式進行,。
一定是這樣的,席林心想,。
曼斯菲爾德先生去哪了呢,?他消失了有好幾天了。
席林變得焦慮,,甚至有些暴躁易怒,,他無法想象被限制后的人生會成什么樣子,約姆鎮(zhèn)不算小,,可也遠遠無法承載一顆年輕的好動的心,,尤其是在禁錮的枷鎖被打開之后,席林恨不得立刻從這兒飛出去,。
但好在,,家庭教師雖然消失了,卻并非杳無音訊,,至少老喬尼是知道對方行蹤的,。
“曼斯菲爾德先生要離開幾天,他很快就會回來,?!?p> “老師去做什么了?”
“他沒有說的太清楚,,好像是去找什么人,。還有,他臨走前曾交待過一句話,?!?p> “什么話?”
“必要的等待,,是成行前最后的準(zhǔn)備,。”
老師果然沒有放棄帶他遠行,!席林豁然開朗,,他覺得自己沒有猜錯,隱藏雙腿可以行走的事實是如此重要,。
他的身影在書房和臥室之間跳躍,,偌大的莊園他只去這兩個地方,,少年似乎已經(jīng)認命,不在做一些想入非非的夢,,也不在提出一些出格的要求,。
諾修先生自然是滿意的,但他內(nèi)心仍有一絲懷疑,,在一次席林離開書房后,,他悄悄走進去,然后查看了席林翻動的書籍,。
《大力士烏拉卡夫傳奇》,,《丘山恐怖故事集》,《千年神秘事件大全》,,《活著的傳教士們》,,《百大偉人》……
都是屬于人物傳記類別的書籍,作家們用寫小說的筆法去記錄傳奇人物的生平,,故事性極強且易于閱讀,。諾修點點頭,這樣的故事對于他而言沒有太大的吸引力,,但換做一個少年呢,?相信是很容易為之著迷的。既然席林不再好動,,騎士長大人對他的看管也稍稍放松了,。
那么席林究竟是為什么要看這些書呢?
他當(dāng)然不是純粹為了打發(fā)時間,,可也得承認,等待家庭教師歸來的這段時間確實難熬,,閱讀一些有趣的書籍可以消磨掉一點點等待時的焦慮,,不過更重要的一點是……
席林已經(jīng)知曉了這個世界有那么一點點的神奇。
神奇的地方不限于,,一個人長得跟土丘一般大小的時候,,跑得還能比馬車更快;某種金屬不僅能掉在地上,,還能懸在空中,,更能像食物似的被人消化于體內(nèi)。
除了曾親眼見證過的,,就是從書本上閱讀到的,,那些頗具傳奇色彩的人物往往與神秘相連,另有一點,,幾乎所有書里都提到過,,那就是——雷霆教會,。
這些書籍都出自于國內(nèi)的出版社,大書特書與皇權(quán)同樣高貴的雷霆教會自然毫不奇怪,,但里面的故事是否有點太過于夸張了,?
席林在注意到這一點后,心思的轉(zhuǎn)動再也停不下來,。
雷霆教會,,他曾跟老師曼斯?fàn)柗茽柕孪壬懻撨^這個宗教。
作為幫助了開國皇帝洛菲特·萊奧汀掃除了帝路上的障礙,,確立了帝王正統(tǒng)性的強大教會,,它被亞特蘭德帝國奉為國教,是帝國境內(nèi)唯一的信仰,,而雷神則是國民們所信奉的唯一真神,,祂帶來雨露與雷霆,驅(qū)趕邪祟與疾病,,是豐收,,也是安康。
雷霆之名,,霸道無比,。
雷霆幅散的亞特蘭德帝國沒有其他信仰扎根的土壤,任何露出的苗頭都將被視為異端,,而雷霆教會對待異端的方式只有一種……徹底消滅,。
曼斯菲爾德先生在講到這兒的時候有些惆悵,“正因為這份霸道,,亞特蘭德帝國失去了許多其他的可能,。”
席林知道莊園內(nèi)幾乎都是雷霆教會的信徒,,包括喬尼叔叔也是一樣,。
相比對待異教,教會對于自家信徒則表現(xiàn)的非常寬容,,人們可以天天前往教堂進行禱告,,亦可終其一生一次都不去。
對雷神的贊頌在乎于心,,而不在形式,,或許這就是雷霆教會在帝國,屹立千年不倒的真正原因,。
在《活著的傳教士》書中有如下記載:
貝爾加德大旱,,神父向雷神禱告,于是狂風(fēng)驟起,天空降下甘霖,。
柏格梅島傳出邪教之名,,于是雷霆狂撒,島嶼成為焦土廢墟,。
一位虔誠的信徒在路上遇到匪徒,,被砍去了雙手,僥幸獲救后,,真誠的感謝雷神祝福,,翌日,雙手復(fù)原如初,。
一位操勞半生的傳教士,,臨終之際見到了天使,微笑著與祂跨入神國,。
相似的故事有太多太多了,,席林不禁自問,如果這些故事并非是為了宣傳,,故意虛構(gòu),,而是紀(jì)實呢?
如果真是這樣,,那雷霆教會可真的太有趣了,。所以閱讀對此刻的少年而言不光光是消磨時光,更是為了探究字里行間里被隱藏起來的秘密,。
這樣的日子持續(xù)了一段時間,,直到有一天席林發(fā)現(xiàn)莊園里突然空了!等他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僅有有限幾個仆人還在崗位上,,維持著莊園的正常運轉(zhuǎn)。
“喬尼叔叔,!”席林驚訝問道,,“我們破產(chǎn)了嗎?,!”
老喬尼失笑道,“當(dāng)然不是,,我親愛的少爺,,只是有一對幸福的人兒回到了故土,正在家鄉(xiāng)舉辦訂婚儀式,?!?p> 席林露出微笑,“這可真是一件好事情,,難道莊園里所有的人都去慶祝了嗎,?”
“是這樣的少爺,,那位紳士你應(yīng)該還記得吧,他叫納戈爾,,曾在莊園做過一段時間的男仆,,是一個很善良也很上進的小伙子,因此人緣相當(dāng)好,,聽說他回來要辦訂婚酒席,,好些人都向我請了假說非要參加不可呢?!?p> 席林抿著嘴巴想了想,,“這個名字我是有點熟悉,他既然曾經(jīng)在這兒當(dāng)過男仆,,為什么沒有邀請我呢,?”
老喬尼笑著搖頭道,“納戈爾還是個害羞的小伙,,他有想過邀請你,,可他覺得以自己的身份冒昧提出這種請求并不妥當(dāng),所以就……”
“哈,!他完全不必有這種顧慮,。”
“那少爺你是想,?”
席林伸了個懶腰,,“我在家里呆的都快發(fā)霉了,也是時候出去曬曬太陽了,!走吧,,喬尼叔叔?!?p> 老管家喬尼突然呆住了,,張大嘴巴和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少爺,,您……”他顫巍巍的伸出手,指著席林的腿,,“您能走了,!”
席林咧嘴笑道,“嘿嘿喬尼叔叔,,這個秘密您可不能告訴其他人,。”
一時間,這位心善的老人家老淚縱橫,,心中有著抑制不住的喜悅,,“先生果然沒有騙我,他說的都是真的,,他真的能讓你重新行走,。”老喬尼抱住了席林,,“少爺,,您真的可以靠自己的雙腿行走了,感謝雷神,,感謝雷神,!”
老人家不斷的喃喃自語,席林也被這道洶涌的情感感染,,雙眼擒著淚珠,,“喬尼叔叔,這是好事啊,?!?p> “是好事,是好事……”老喬尼松開席林,,淚眼里帶著一絲意味難明的傷感,,“可我總有一種預(yù)感,我的孩子,,你要離開我了,。”
席林很想說‘不會的’,,但他怎么能夠欺騙愛他的喬尼叔叔呢,?恢復(fù)行走能力的他,無論如何都想要去更遠的地方看一看的,,這個鎮(zhèn)子或許的確不算小,,可還是太過安逸了,年輕人總是向往著大海與波濤,,忍受不住安靜與祥和,,那是這個年紀(jì)里絕不會有的詞匯。
老喬尼撫摸著席林的腦袋,,“孩子,,你長高了,記得上一次你才到我的胸口,,現(xiàn)在快超出肩膀了。”
席林勉強笑道,,“興許下一次就超過你了,。”
老喬尼認真道,,“一定會的,,我期待那一天的到來?!?p> 莊園里幾乎所有的人都去參加訂婚儀式了,,好在還剩下一輛馬車,老管家難得充當(dāng)一回車夫,,將坐在輪椅上的席林送上車廂后,,自己坐在前座,馬鞭一揮,,向著舉辦酒席的巴利酒店駛?cè)ァ?p> 巴利酒店的老板自然是巴利,,那是一個駝背的老頭,性子古怪,,開著酒店卻不太愛做生意,,有次竟會因為酒店里生意太好沒時間休息而生氣。
“駝老頭巴利的廚藝沒話說,,許多人都相信,,如果巴利的酒館開在更大的地方,像瓦倫這樣的大城市里,,他準(zhǔn)會成為富翁的,。”老喬尼一邊趕著馬車一邊閑談似的說道,,“可這家伙好像對做富翁沒太大興趣,,放著一手好廚藝不去用,店里的菜單上永遠只是那么幾道菜,,除非是一些特殊的日子,,否則他是絕不會做新菜的?!?p> 席林好奇道,,“他做的菜真的很好吃?”
“絕不會讓你失望的,?!?p> 席林聽到肚子在叫,老喬尼連番肯定,,也讓他多了一份對食物的期待,。
“說起來,,納戈爾那小子曾經(jīng)一度想做巴利的學(xué)徒,將他的手藝全學(xué)過來,,可惜巴利沒答應(yīng),,不然以納戈爾的性子,他保準(zhǔn)會比現(xiàn)在更成功,?!?p> 老喬尼很有談興,挑著講一些關(guān)于新郎的事情,,“這小子很愛烹飪,,那會兒他還在莊園,做完了男仆的工作后,,就會纏著廚娘梅根太太學(xué)習(xí)做面包,,起初笨手笨腳的,可他學(xué)的很快,,沒多久就把廚娘的手藝全學(xué)會了,,而且還自創(chuàng)了好些新式面包,當(dāng)然咯,,做出來的面包有好有壞,,大多數(shù)還是挺好吃的的?!?p> 席林想起來了,,記憶里的確有一段時間,餐桌上的面包輪著花樣在變,。
“后來,,納戈爾就辭去了男仆的工作孤身跑到瓦倫去打拼了,據(jù)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一家屬于他自己的面包房,?!?p> “他不僅有了面包房?!毕中Φ?,“還有了一位心愛的姑娘?!?p> 老喬尼哈哈笑道,,“是這樣的,真是個幸福的小伙子,,他擁有了一切,!”
順著一條兩排種著無花果樹的鄉(xiāng)間小道又走了一段,約姆鎮(zhèn)的輪廓遙遙在望了,,席林隱約聽見了從空中飄來的歡聲笑語還有樂器奏鳴的聲音,,那些歡快的人們早早的就在慶賀了,。
“少爺當(dāng)心!”
“咚”的一聲,,車輪滾過了一個凹坑,,馬車陡然顛簸了一下。
“您沒事吧,?我記得這兒有個坑,哎,,好久沒駕駛馬車了,,如果換做以往,我肯定能避開它,?!?p> 席林可不會在乎這么點突發(fā)狀況,剛才的顛簸將座位上的一個小包裹給顛開了,,露出了里面東西的一角,,紅彤彤的,這是什么,?他拿起一看,,居然是一個紅色的涂滿花紋的面具。
“喬尼叔叔,,這是你準(zhǔn)備的嗎,?”
老喬尼回頭一看,立刻就認了出來,,臉上有著笑意,,“應(yīng)該是哪個粗心的家伙遺忘在這的?!?p> 席林戴上面具,,發(fā)現(xiàn)有點大了,戴在臉上晃晃悠悠的,,再調(diào)整一番松緊帶后,,面具就相當(dāng)牢靠的貼在了臉上,“這有什么用嗎,?”
“鎮(zhèn)子上有一項習(xí)俗,,在舉辦婚宴的時候,新郎和新娘會將類似的面具送給自己的好友,,一般都是些同齡的未婚青年,,男性帶紅面具,女性帶藍面具,,然后在儀式開始之前的舞會上,,帶著面具的年輕男女們會隨機挑選舞伴,,完成一支舞蹈,如果他們互相滿意,,就會摘下面具,,沒準(zhǔn)就會開始一段甜蜜的戀愛?!?p> “假面舞會,?”席林愣了一下
“原來少爺也聽說過,是在書上看到的嗎,?”
席林摘下面具,,沒有回答,而是急促的反問道,,“所有戴上面具的人都得跳舞嗎,?”
老喬尼哈哈大笑,席林的窘態(tài)很有意思,,“倒也不全是,,有些無意于此的年輕人們雖然得到了面具,礙于新郎和新娘的情面也會戴上面具,,卻不會下場跳舞,。”
“這樣的情況多嗎,?”
“每次都會有那么幾個不合群的人吧,。”老喬尼眨眨眼,,壞笑道,,“少爺,我原本想著你要保守秘密只能我推著你進場,,但現(xiàn)在,,你完全可以戴上面具來隱藏身份,只不過會多一些意外因素,,或許會被某位女士相中,。”
席林望著手里的面具發(fā)呆,,到底要不要戴面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