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焱兵說的地方，在羅剎街的北部。

　　如今的洛陽城北門已經(jīng)被封死,，所以羅剎街北部也成了無人經(jīng)過的地方。連陽光都極少照到這里,。一般的亡魂也不會到這里來。

　　此地只有一座被高墻圍起的院子,，孟星魂曾經(jīng)遠遠地望過一眼,。那時他便覺得，即使在羅剎街這種亡魂聚集地,，那院子也是個陰氣超標的地方,。

　　現(xiàn)在他有機會親眼看看里面了。

　　“這……”

　　剛進去便吃了一驚,。這里許多亡魂,，乍看之下，恐怕接近一萬,。

　　他們被地上的一圈法陣圍在中間,。互相緊挨著,，顯得很擁擠,。

　　每個人看上去驚慌、疑惑或是憤怒,，但沒有人走出法陣,?？赡苁鞘芊囉绊懽卟怀鰜?。

　　又可能是懼怕法陣旁邊那兩個巨人。曹焱兵的守護靈,，許褚和典韋,。

　　二將向曹焱兵行禮。

　　“主公,，一切就緒,。”

　　孟星魂大概猜到接下來要干什么了,。

　　“曹焱兵,，你該不會要送這群亡魂一程吧,？”

　　曹焱兵冷笑。

　　“明知故問,。你們干的好事,，現(xiàn)在要我來擦屁股?！?p>　　“果然是因為最近的戰(zhàn)斗傷亡太大了嗎,？”

　　“其實光這樣倒也無妨。只是這里的羅剎街終究是復制品,，與我原本掌管的羅剎街相差太多,。真正的羅剎街快要比得上這洛陽城大了。你們就是打翻天我也有辦法,。所有亡魂最后都會自然走向靈界,，那才是他們該有的結局?！?p>　　“但是現(xiàn)在不行,。”

　　“所以需要我手動操作,。而且,，我還不能優(yōu)先處理那些剛來不久的亡魂。因為他們最終會進入地下宮殿,，我總不能送去一群沒有自我意識的恐怖分子吧,？”

　　孟星魂一成不變的臉上多了一絲鄙視。

　　“這就是你選擇這些擁有自我意識,，已經(jīng)穩(wěn)定的亡魂的原因,？想不到你對那天子還挺期待?！?p>　　“高看我了,。如果地下宮殿出了亂子，羅剎街也不會好過,，畢竟二者是連著的,。我也是為了羅剎街著想?！?p>　　“然后得出的結論是要消滅好人來保存羅剎街嗎,？真諷刺?！?p>　　“用好人壞人來區(qū)分……行吧,，倒也不算完全錯誤?！?p>　　說完,，曹焱兵走過去,。

　　亡魂們紛紛想迎上來，但終究過不去結界,。他們七嘴八舌,，表達著各自的情緒。

　　曹焱兵只是平靜,，甚至冷漠地望著他們,。

　　“抱歉，我必須這么做,，而且我只會這一種方法,。所以請你們?nèi)棠鸵幌掳桑≡S褚,！典韋,！”

　　“是！”

　　二將答應著,。許褚提起大錘,，典韋舉起雙戟。

　　咚——

　　同時落下,。隨著大地震顫,，結界燃燒，變成了火圈,。

　　曹焱兵手一抬,，火圈突然沖天而起。

　　不知是燃燒的聲音太大,，還是曹焱兵出手太快,。孟星魂沒有聽到多少慘叫。

　　當火焰退去時,，結界里就什么都不剩了,。

　　完成這些，曹焱兵迅速轉過身去,。就看到孟星魂那鄙夷的神色更明顯了,。

　　“這不就是單純的火化么？我還以為會是某些鎮(zhèn)魂將該用的手段,，比如捏個符紙施個法什么的,?！?p>　　“哼,，怎么？一個殺手還關心這些事了,？”

　　“我只是覺得,，以你的性格,，屠殺手無寸鐵之人本該是你最不齒的行為?！?p>　　“看得挺準嘛,。”

　　曹焱兵笑道,。但那笑容轉瞬即逝,，他稍稍回了下頭。

　　“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這地方?jīng)]有靈界,，也沒有地府。亡魂進入地下宮殿,，融入圣杯的唯一辦法就是徹底的死亡,。”

　　孟星魂若有所思,。

　　“也好,，死亡也是一種平靜?！?p>　　“說得挺傷感啊,。是刺客的感慨嗎？還是從者的感想,？雖然我覺得從者對死亡沒什么概念,。”

　　“那么曹焱兵,?！?p>　　接下來的問題，孟星魂想了很久,，也曾跟伍六七提過幾次,。

　　“你是怎么看待從者的？是這個世界的匆匆過客,，還是有資格自由生活的普通人,？”

　　曹焱兵有點奇怪地看著孟星魂。

　　“你沒睡醒嗎,？從者對世界而言當然是過客啊,。”

　　“連你也這么認為……”

　　“但誰說過客就不能干想干的事了,？”

　　對著發(fā)愣的孟星魂,，曹焱兵拍著他的肩膀，把他往院外推。

　　“好啦,，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別想太多?！?p>　　推到外面,，松開手。

　　“我不喜歡彎彎繞繞的,，也不會跟你講大道理,。想做就去做?！?p>　　然后,，那只手握得緊緊的。

　　“與其為了該不該做而猶豫,，不如先動手再后悔,。馬上就是決戰(zhàn)了，你也最好把想做的事情處理干凈,。天知道這一戰(zhàn)過去又會消失多少人,。”

　　孟星魂望著那只拳頭,，不覺露出一點笑意,。

　　也是，不知不覺,，自己在這個世界所剩的時日可能要到頭了,。

　　那至少要把“那件事”做了才行。

　　于是孟星魂說道,。

　　“曹焱兵,，我有個事想請教?！?p>　　*****

　　晚上,，大谷關上，立香在吹風,。

　　達·芬奇和刑部姬都休息去了,，只剩下戈爾德魯夫。所長想讓立香也去睡覺,，但立香有些心煩意亂,，睡不著。

　　被白起一波殲滅下來,，曹軍戰(zhàn)力幾乎減半,。以這樣的兵力去攻打有蛇影軍團防守的洛陽城,，簡直跟送死沒區(qū)別。

　　但要是不打吧,，修庵的事又讓人放不下心,?；蛟S當修庵真的成了天子后,，白起就會主動出擊了。

　　所以迦勒底等于是在急性自殺和慢性死亡之間選一個,。不知道曹操會如何抉擇,。

　　“怎么，在想我的事,？”

　　這可真是說曹操,，曹操到。他慢步走來,，笑吟吟的,。

　　“這么晚還不休息，白天累得夠嗆了吧,？”

　　立香也笑道,。

　　“想吹吹風，不然睡不著,。曹大人怎么也來了,？”

　　“從者不需要休息，何況我也睡不著,。哦,，所長也在啊?！?p>　　“既然睡不著,，”戈爾德魯夫看起來有些氣呼呼的，“你就不打算來聊些有用的事情嗎,？比如接下來怎么辦之類的,？不會真的只是來吹風的吧？”

　　“當然不是,?！?p>　　站到立香身邊，曹操扶著城垛,，停頓片刻,。

　　像是下定了決心。

　　“我就和你們說說我的計劃吧,?！?p>　　真說啊,，立香挺意外。

　　“不急,，等明天大家一起討論也來得及,。”

　　“但我想先聽聽你們的意見,。兩位是迦勒底的最高統(tǒng)帥和現(xiàn)場指揮,，如果兩位不同意我的計劃，明天也就沒必要討論了,?！?p>　　都說到這個份上，立香和戈爾德魯夫自然沒理由拒絕,。

　　于是曹操說了下去,。

　　“首先，我要告訴你們我的寶具,?！?p>　　立香和戈爾德魯夫都是一驚。等他們聽完曹操的話,，又是一驚,。

　　曹操得意而期待地笑著。

　　“怎么樣,？我的寶具很厲害吧,？”

　　“厲害是厲害，”立香很是遲疑地皺眉,，“但,，這……”

　　“這副作用也太大了吧？”戈爾德魯夫吼了出來,，“這種寶具真的能有用武之地嗎,？”

　　“當然有啊，就用在攻城的時候,?！?p>　　“攻城？不是伊闕關嗎,？”

　　“白起不會再防守伊闕關了,。那種地形殺只能用一次。而且,，雖然看不出具體數(shù)量,，但我認為白起手中的蛇影軍團并不多。今天這一戰(zhàn)過后,，恐怕不超過五萬人吧,？”

　　戈爾德魯夫懵了,。

　　“這又是怎么知道的？”

　　“只要觀察一下敵陣便能明白大概,。白起既然擺出殲滅的架勢,，那必然不會有所保留。但實際卻是中軍突圍成功,，說明白起的軍隊數(shù)量有所不足,。以我的經(jīng)驗推斷，不到五萬人,?！?p>　　雖然是推斷,，但既然是曹操這么說,，那應該沒錯。反正明天偵察一番就有分曉,。

　　更重要的是,。

　　“真的要這樣攻城嗎？”戈爾德魯夫十分不確信地問,，“我記得你說過,，從城門到皇宮，中間還隔著羅剎街吧,？你的寶具能堅持過去嗎,？”

　　“不能?！辈懿俑纱嗟卣f,，“那羅剎街是曹焱兵的地盤。論戰(zhàn)力,，在羅剎街的曹焱兵和呂布差不多,。我的寶具又不能覆蓋到從者上，靠寶具突破曹焱兵不可能,?！?p>　　“那這不是自投羅網(wǎng)嗎？到時候軍隊會幾乎全滅??！那可是我們世界的人啊,！”

　　曹操滿不在乎的擺手,。

　　“嗨，只要最后贏下來,，犧牲再多也沒關系吧,？而且只是變成靈魂而已,，又不是徹底消失了?！?p>　　“這,，這……但也不是100%確定，白起真的有借尸還魂的方法……”

　　“你們的技術顧問可是100%確定的啊,，所以別想那么多,。而且，這是我能想到的最穩(wěn)妥的辦法,。其他方法,，恐怕不管付出多少代價，即使過了城門,，也過不去羅剎街,。”

　　說完,，曹操望了望戈爾德魯夫,，目光又落在立香身上。

　　“你們覺得呢,？”

　　“我……”

　　戈爾德魯夫不知怎么回答,，只好也看著立香。

　　立香靠著城垛,，扶著額頭,。

　　想了一陣才開口。

　　“或許只能這么做了,?！?p>　　戈爾德魯夫無可奈何地閉上眼睛。曹操則是贊許地笑著,。

　　“你明白便好,。”

　　“但是羅剎街該怎么辦,？”

　　“只能見招拆招了,。白起肯定會以曹焱兵為中心布陣。不過放心,，我會指揮軍隊盡量牽制住蛇影軍團,，讓戰(zhàn)斗變成你們最擅長的從者戰(zhàn)。剩下的,，就看你們的了,。”

　　確實,，如果能讓從者專心對付從者,，那么以迦勒底的經(jīng)驗或許還有辦法,。

　　突破羅剎街，直搗皇宮,，找到圣杯,。

　　話雖如此。

　　“唉,，真的沒別的辦法嗎……”

　　戈爾德魯夫還在自言自語,。曹操搖搖頭。

　　“不必再糾結啦,，所長先生,。戰(zhàn)爭總會死人的?！?p>　　“但是,，你給人的感覺真的是……太冰冷了！真不愧是連屠城都習以為常的奸雄,，在你眼里人命就是數(shù)字嗎,？”

　　最近這段時間,，戈爾德魯夫也學習了不少三國時代的資料,，知道泛人類史的曹操是什么人物，干過什么事,。

　　他并不指望一人不死打贏戰(zhàn)斗,，但曹操這個計劃和把兵士們直接推進地獄沒有區(qū)別。

　　沒想到曹操回答得十分干脆,。

　　“嗯,，是啊?！?p>　　連辯解都沒有,。給立香說愣了。

　　旋即嚴肅表態(tài),。

　　“我不能認同這個說法,。”

　　曹操連連點頭,。

　　“我知道我知道,。說起來我也想問問，后人對我是怎么評價的,？亂世奸雄治世能臣之類的就不必說了,。”

　　“只能說毀譽參半吧,?？赡堋?p>　　“可能毀的部分更多,？也算意料之中。凡夫俗子常常如此,，只不過看到幾處污點,，就全盤否定一個人的全部?！?p>　　這語氣簡直就像自己根本沒做錯過什么一樣,。該說這是自信呢，還是自戀呢,？

　　立香覺得這只能叫自嗨,。

　　“曹大人沒犯過錯嗎？”

　　一個讓曹操輕輕發(fā)笑的問題,。

　　“人非圣賢,，孰能無過？我會犯錯,，我會彌補,，但我絕不會認錯?！?p>　　他背過手,，眼神中全無悔過之意。

　　“我軍中缺糧,，殺無罪糧官以安軍心,。我因為私憤攻入徐州，屠城濫殺無辜,。但我不會認錯,，從迎接獻帝那一刻起我便決定了。這是我的天命,，是我在亂世被賦予的身份和職責,。”

　　“說得好像是你故意這么做似的,?！?p>　　“也可以這么想。亂世乃怨恨與哀嘆的旋渦,，如果總是駐足聆聽,，就永遠無法讓它平息。所以我的眼睛只會看著我最終的目標——平定亂世,。殺人也好,，泄恨也好，我的所作所為能讓我接近這個目標，便是值得的,?！?p>　　這幾句話差不多把立香最討厭的事說了一遍。

　　“我不會像你這樣,?！?p>　　“那就好。我也不會對你的態(tài)度有任何評價,。人各有志,，僅此而已。只是這次,，戰(zhàn)斗的緊迫不會讓你有時間顧及周圍,。所以立香……”

　　曹操輕輕拍著立香的頭

　　“……這次，就聽我的吧,。放心,，我一定會為你打開道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