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五朋友

　　二十九危殆（上）

　　“這哪個鬼地方的小騙子,？深更半夜打了這么多電話——騙人也不看看時差……誒，警察同志,，現(xiàn)在是能拿這詐騙電話舉報是吧,？”

　　李東撩開勞保棉襖，拽了拽當(dāng)睡衣的半袖,，揣好手機往推拉門的門框邊一歪,，余光掃了眼半拉身子鉆到門外吹風(fēng)的江警官，被溜進屋子里的涼氣卷起一身雞皮疙瘩,，縮著脖子小幅度地抖了個寒顫,，“壓根兒沒幾個錢，還值得這幫人這么惦記,?！?p>　　江陌原地不動地頓了幾秒，撤身縮回掀動厚重門簾的胳膊,，單手整理了一下垂掛在領(lǐng)口的對講麥克風(fēng),，淡定地迎上了肖樂天如有實質(zhì)的視線，少安毋躁地眨了下眼,，搭上李東的話茬兒,，慢吞吞地背過手臂，悄么聲地往腰后掛著手銬的位置稍一試探,，“有錢騙錢,，沒錢坑你貸款,，既然知道來電屬地不明搞詐騙，就少聽他在那邊廢話連篇,?！?p>　　她話說半道，抬起眉毛,，視線輕飄飄地往吧臺角落一瞟,，“還是……有時候這來處不明的電話，有點兒什么旁的門道,？”

　　“……不是……這——沒有……哪兒說的這是……”

　　李東搖頭晃腦的動作一滯,，登時此地?zé)o銀地睜圓了眼睛，局促干巴地笑了笑,，循著江陌點到為止的提醒,，迅速地把桌沿上搭著煙灰缸一角下注算賠的草稿字條攥進手心里，生硬地扯開話題,，覷著抱著監(jiān)控不撒手的肖樂天,，轉(zhuǎn)頭耙了耙飛翹的鬢角，“警官,，你們這是天兒還沒亮就查案子,？還是跑了一宿？灰頭土臉可夠辛苦的……是不是就那個什么,，在會展中心搞綁架的事兒是吧,？”

　　江陌抵靠在塑鋼推拉門上，審度著李東的表情,，未置肯否地附和一笑,，“網(wǎng)上的消息都看到了？”

　　“鬧得那么熱鬧,，我這要說沒看見,，那不是跟警察同志撒謊嘛……況且吧這事兒在網(wǎng)上傳得可大發(fā)勁兒了，有的家長生怕自己家孩子出事兒,，天兒還沒黑呢，就來網(wǎng)吧抓——”

　　李東剛偷摸掀了江陌幾眼,，見她無意追究那些個小來小去的“消遣”,，肩膀稍微懈了懈，轉(zhuǎn)眼就腦子缺弦兒地把容留未成年的小“瑕疵”拱手捧到臺面上來,。他后半句話還卡在嗓子眼兒,，眼神心虛地亂飛，閉上嘴喉嚨一滾,，又瞄見監(jiān)控屏幕上被反復(fù)察看確認(rèn)的人臉,，湊到肖樂天背后,，撐著椅背，開口問了個無辜又傻眼,，“警官,，于仲，你認(rèn)識,？”

　　肖樂天握緊了拖拽進度條的鼠標(biāo),，先看了他師姐一眼，轉(zhuǎn)而狀似無意地抬起頭來：“……挺熟??？網(wǎng)吧常客,？”

　　“哪兒啊,，我是他們兄弟倆常客還差不多,?！?p>　　李東撈起煙盒四下一掃，勾手使喚著剛撅進電競椅里的李赫把他的打火機扔過來,，禮節(jié)性地往肖樂天手邊遞了根煙,，“廠區(qū)這片兒自打那個中學(xué)搬走之后就沒剩多少年輕的，機器升級換代挺沒必要的,，小來小去的問題能修就修能調(diào)就調(diào),，再嚴(yán)重點兒倒騰個零件兒重做回系統(tǒng)，就近找人修電腦的時候認(rèn)識的,。于季干活兒利索,，主要收費還便宜，燒結(jié)廠這片兒誰家上門修電腦什么的,，差不多都找他,，兄弟倆還挺實在。不過你們這是在找于仲——,？”

　　“今兒怎么是于仲過來,？”江陌截口搪住了李東鼻孔冒煙的反問，揣著胳膊蹺起腳尖,，“他也會修,？”

　　“哥哥肯定沒他弟專業(yè)啊，他弟之前技校學(xué)的就是這個,。不過于仲可能經(jīng)?？粗矊W(xué)會了點兒唄，問題不大的事兒,，或者重裝個系統(tǒng)什么的,，他也能搞明白?！?p>　　“今兒是趕巧于季不在,，聽于仲說好像是保安值夜班，我找于仲過來就是看看那臺電腦,，能修就修,，不能修我就換新機……”李東隱約覺得這話頭起得不太對勁，眼神猶疑地覷著仰起下頦聽個熱鬧的李赫,，收斂了點兒倒豆子似的閑談,，察言觀色了一溜十三招，壓低了嗓音,，試探性地抬眼一問：“他們哥兒倆……是不是……犯事兒了,？”

　　“聽你這問法，好像察覺不對勁,？”江陌歪頭張望著網(wǎng)吧里的布置,，瞄了眼被幾箱子汽水空瓶堆擋住的后門，依舊抵靠在正門沒動彈,，離得挺遠虛點著監(jiān)控畫面,，“他動過你手機，這事兒知道嗎,？”

　　“……知道,，倒是知道的?！?p>　　李東怔然地微張著嘴,，緩慢咀嚼著當(dāng)下警察登門拜訪確有所圖的現(xiàn)狀，重重吞咽了一下,，幾乎可以聽見口水咕噥的聲響,，“他……于仲忙完準(zhǔn)備回去的時候說，忘帶手機了,，想問問弟弟什么時候能下夜班,，就借了我的手機發(fā)條短信，但我那會兒正在打游戲,，也就沒管……他發(fā)完消息把手機遞回來的時候告訴我手機沒電自動關(guān)機了,，順手幫忙插上充電線放在旁邊就走了……我主要該掛的號兒都在電腦上掛著，退了游戲就在這兒瞇瞪著,，也沒注意他拿我手機干了什么。”

　　“誒,！哥,！我說呢！”

　　正這時,，窩在電競椅里的李赫“騰”地拔直身板往上竄,。他抬手一拍桌板，驚起網(wǎng)吧大廳里零星啐罵之后趕忙扭身賠禮,，趿拉著腳底下踩歪的鞋跟湊到吧臺跟前,，“他修電腦那會兒我就記得我好像看見他拿出過手機，轉(zhuǎn)頭要走的時候非要跟你借電話,，我還以為我看錯了,。沒想到真有問題！”

　　李東直楞楞地眨巴著眼睛,，嘶聲抽了口涼氣：“你個馬后炮早管干嘛去了,？！”

　　“那你不跟他們兄弟倆關(guān)系挺好嗎,？”李赫鼓了下嘴,，“再說就借用個手機，我也想不到那兒去啊——”

　　江陌咂么著李赫這句一時嘴快,，抬眼挑眉,，“關(guān)系不錯？”

　　“別啊警官,，聽他瞎說——”李東掂量著事到臨頭的好賴,，先緊忙把關(guān)系劃開，“來往是多一點,，但也算不上關(guān)系有多好,，撐死了算是認(rèn)識個三年兩載。于仲以前好像是在這一片的廠子里打工,，住的離燒結(jié)廠這附近不算太遠,，那會兒可能碰面多一點，但后來于仲好像身體不太好,，于季就說讓他哥搬個稍微生活方便點兒的地界——這一半年,，算上找他們兄弟倆修機子，攏共也沒碰過幾次面,?！?p>　　江陌定定地看向李東常年渾噩睡眠不足的眼袋，屏了口氣,，思忖片刻,，緩慢嘆出聲來,。

　　“怎么聯(lián)系？”

　　“電話,！我有他們兄弟倆的電話,！”李東捋了把浸透了頭頂發(fā)根的燥汗，著急忙慌自告奮勇地翻出手機,，腳底下一磕絆,，恭恭敬敬地遞到江陌跟前，“這個行嗎,？警官,，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