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崇再次醒來,,仿佛做了很久的夢,之前的牢獄,、激戰(zhàn),,沒有翅膀的殳禾仿佛只是個夢,微光透過窗射入他被層層帷幔遮擋的床榻,,屋內彌漫著淡淡的香甜,,是清晨花蕊上的露水才能散發(fā)出的清香,耳邊傳來小鳥清脆的鳴叫聲,,一派鳥語花香的舒適模樣,,他摸著自己光滑的胸口,別說傷口,,就連輕微的劃痕也沒有,,紫色的眼眸里滿是不解,叮叮當當的珠串碰撞聲打斷了剛剛凝聚起來的思緒,。
“崇哥哥你醒了,?”伴隨著一聲嬌俏的呼喊,一襲白衣?lián)溥M他的懷里,。
“鳳兒,,后來發(fā)生了什么?”
“你在說什么呀,?”銀鳳忽閃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你和寧生那個臭東西喝酒喝多了,昏睡了三天,?!?p> “喝酒?寧生,?騙人可以是不對的喲,。”
說著高崇對著銀鳳的額頭來了一記栗子,。
“哼,我沒有騙你,,是哥哥你昏了頭,。”銀鳳抖著身后的羽毛,,一縷陽光灑在她的臉上樣子,,純潔的如初融冰雪,“三天前你成為了天人之國的新王,大宴上一開心拉著寧生喝下了三壇東海大曲,,然后一覺睡到方才呢,。”
銀鳳說的這些高崇聽在耳中只覺虛幻無比,,直覺和本能都告訴他這一切不是真實的,,他披上衣服走下天鵝絨鋪就的床榻,掀開層層紗幔和珠簾,,金色的翅膀因太久沒有舒展而顯得缺少精氣神,。
房門外是兩個可愛的侍女,年紀稍小,,個頭也小,,見高崇披著睡意出了門露出快樂的神色,連忙迎上前來,。
“將軍您醒啦,。”
“什么將軍,,是王上了,!?!币粋€小侍女用小拳頭捶了捶說錯稱為的小侍女的腦袋,。
兩只小鳥嘰嘰喳喳的圍聚過來。
“你們老實告訴我,,我是為何睡了這么久,!不誠實的孩子可是要打屁股的!”
兩個小侍女異口同聲說是因為和敬寧生喝酒所致,。
之后高崇抓著一個人就問,,得出的結論并沒有變化,他只感到頭昏腦漲,,一切都是如此渾渾噩噩,,毫無真實感可言,可每個人看他的眼神都是如此真摯熱烈,,飽含著無盡的感激和期許,,這樣的眼神讓他感到渾身難受,甚至覺得如此混沌的自己不配享受這些眼神,。
行至府門,,聽見銀鳳叫住了自己,她像個親婚的妻子,,又像溫柔的少婦,,更是長伴的好友般替自己穿好衣服,,簡單整理一頭亂發(fā)。
“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高崇一把抓住銀鳳手,,眼里都是惶恐。
“崇哥哥,,都是真的,,不要怕,鳳兒會陪著你的,?!?p> “門外面是什么?殳禾呢,!柳長甫呢,!冥府人在哪!還有……南柯神君和白玉公主,,他們都在哪,!”
銀鳳沒有回答他的話,高崇氣鼓鼓地哼了一聲,,推開府門,,迎接他的是片山呼海嘯的人群,他們尊稱他為天人王,,祈求著未來的美好生活,,為首的不是別人正是老友敬寧生,可曾經的六位元老,,除了他與敬寧生外其余都沒有見到,。
那天的陽光溫暖迷人,周圍的一切都陷入了似是而非的幻覺之中,,之后的幾天他的起居都是由銀鳳親手照料,,族中的事則有敬寧生在外料理,他過著極其舒坦的生活,,但無論他怎么旁敲側擊或是強硬脅迫,,銀鳳都不肯告訴他究竟發(fā)生了何事,此刻的高崇像極了被關在籠中的金絲雀,。
與慵懶的生活不同的,,是每日急劇增加的不安,終于在四天后,,高崇爆發(fā)了,,他一把將前來送飯的銀鳳摁倒在床上,平時溫和洗哈的臉上再也沒有一絲笑意,,取而代之的是猙獰的面目和粗暴的話語,。
“你現在必須告訴我真相,不然我就殺了你,!”
說這句話時,,高崇紫色的眼睛里只剩下了冰冷,銀鳳被壓在身下,,試圖扭動著身軀,。
“崇哥哥,你不要這樣,,鳳兒害怕,。”
“你不是我的鳳兒,,你一定時冥府派來蠱惑我的妖魔,,這一切都是虛幻的!”
“這就是真實的世界啊,?!?p> “如果這是,那你為何不告訴我真相,,鳳兒怎么會對我有所隱瞞,?”
說著高崇死死掐住了銀鳳纖細的頸脖。
后來金翅鳥兒振翅離開了他的囚籠,,向著西方的天穹飛去,,留下銀鳳一人拾起凌亂的衣衫,在趴在床頭嗚嗚的哭,。數日前,,那一道光閃過,是殳禾將畢生之力融入劍中的無窮力量,,紅色的劍芒從高崇的背部穿出,,這一擊足以讓他肝膽碎裂,就在一擊而來時雪螟飛身而出擋在了他的前面,,血紅的古劍貫穿了兩個人,,串糖葫蘆般將兩人死死釘在獄神廟的墻垣上,也就是雪螟的相護,,讓本該擊中心臟的劍芒偏離了分毫,,高崇撿回來了一條命來。
那天發(fā)生的事情銀鳳一想起來就感到頭皮發(fā)麻,,恍如夢中,。
在擊中了雪螟并將高崇串了糖葫蘆后,殳禾的怨恨并沒有放棄攻擊,,他從雪螟的身軀上抽出,,帶著鮮紅的血液和新鮮的肉屑,,這些組織如同被吞噬般一口口碾入劍身中,是殳禾在飲人鮮血,,天空中的青岫仰天長嘯,,口鼻中呼出長長的氣,化身為了劍的殳禾再次向高崇劈砍過來,,銀鳳想要去護住血泊中的金翅鳥卻被南柯攔住了去路,。在銀鳳的記憶里,伴隨著月亮落山的軌跡,,天空之外,,黑色的箭矢,和帶著惡鬼面具的人再次回來,,整個云際城成為了赤紅地獄,,血從天上一滴一滴地落下,大地不斷顫抖,,熾熱的風從裂開的大地深處不斷噴涌而出,,銀鳳害怕極了,她想要飛身上前去擁抱受傷的高崇,,可恐懼讓她無法上前一步,。
原本是人的殳禾變成了劍,是劍的青岫變成了人,,劍操作著人激發(fā)出毀天滅地的力量,,此刻的殳禾不管眼前是誰,完全變成了一個見到活物就砍的怪物,。雪螟倒下了,,高崇捂著刺穿的胸膛,艱難地爬起身來,,他攬著雪螟瀕臨死亡的身軀,,前方卻是殳禾與鬼面人步荒扭打在了一起。那天的最后,,步荒臉上的面具被步步擊碎,,黑色的面具下是赤色的惡鬼,赤色的惡鬼下是青色的小獸,,他如同變臉藝人,,撥開層層的面具,最后露出自己臉,,因許久未見陽光而蒼白透明的臉,。
看著步荒的臉孔,瀕死的雪螟從靈魂深處發(fā)出歇斯底里的怒吼,然后一把抓住高崇的手,,艱難說道:“快去,,我的府邸,我的屋里,,墻上有張星圖,,可以誅殺這兩人!”
高崇拖著重傷的身軀騰空而起,,他回頭看著場上的所有人,那么遠又那么近,,仿佛所有人都盯著他,,哭泣的銀鳳妹妹,彷徨無措的風白玉,,倒在血泊中的雪螟,,還有渾身是傷的步荒。還有那張掛在雪螟臥室中的星圖,,在看見的第一眼就認了出來,,那分明是一張展開的女人皮囊,在那雪白的肌膚上紋繡著天空中八十八星宿的圖案,,可這些星星的位置又與現在的不盡相同,,高崇知道這是璠珠的皮膚,他顫抖著手取下了這塊皮,,上面的星星泛出絢麗的光芒,。
當星星的光芒蛻去,一切歸于平靜,。
誰也不知道,,在一千二百年前,凈雉在雪地里愛上的男人是英俊溫柔的雪螟,,而那個卑鄙的冥府人奪走了雪螟的臉,,串改了凈雉的記憶。如今他也為了保護自己的兒子隕落在云際城之中,,就像當年那個他對凈雉一見鐘情的夜晚,,滿心帶著歡樂和滿足。
紫色的星星從泥土中破殼而出,,拖著長長的尾巴,,向著天上生長,清晨蔚藍的天空被蒙上層薄薄的霧靄,,如同張開的大網迎接著散落在地面的星星回歸蒼穹的懷抱,。高崇手捧著星圖站在庭院中,手中的物體傳來沁人心脾的體香,,是兒時被璠珠懷抱著時嗅到的味道,,他紫色的眼眸空洞而又寂寥,。
一千二百年前的某一天,步荒和往常一樣回到家中,,他揭下臉上的面具,,露出那張會讓凈雉傾倒的英俊面孔,可今日卻沒有換來妻子的熱情擁抱,,而是一聲歇斯底里的驚呼,,他走上前想要安撫驚慌失措的妻子,可卻被一把推開,,那天他施加在凈雉身上的法術失效了,,他不再是凈雉眼中能讓她意亂情迷的偏偏少年郎,而上恢復成了沒有臉皮,,只有赤紅的血和筋膜構筑的可怕面容,。再次聽到凈雉的消息,是東方傳來她被處以極刑,,悲痛,、憤怒充斥著他的內心,那時他想直接沖到云際城將那班人統(tǒng)統(tǒng)削去腦袋,,可是轉念想到凈雉面對自己的整容時絕情跑開的樣子,,又不禁為她的死感到活該,無情的女人,,終究得到了她應有的懲罰,。之后每當夜深人靜,步荒閉上眼睛時常能看見凈雉,,她沒有恐懼,,也沒有尖叫,只是靜靜地站在昏黃的微光下,,朝著自己笑,。
就像此刻,步荒再次看見了微光中的凈雉,,除了他,,雪螟也看見了,凈雉伸出雙手,,向著血泊中他們伸出了手,,記憶中的雪停了,而她依然在雪后溫柔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