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會后,,曲寧直依計行事,表面上萬事不沾,,暗中卻在關(guān)注著一切,。他派陸聞敏和駱南溪兵分兩路,一個追查青蓮會上出現(xiàn)的僵尸,,一個則去往萬象境,,打探生滅主的消息。
陸聞敏很快送回消息,,僵尸沿途出沒,,正一路向著信陽而來,同時還發(fā)生了多起失蹤案,。曲寧直大驚失色,,唯恐各大宗門追著僵尸來到信陽,發(fā)現(xiàn)了尸靈傀儡的秘密,。
曲寧直思來想去,,最終決定主動出擊,將禍水東引,。他一面讓陸聞敏加緊清掃僵尸,,解救被擄掠的百姓,以截斷各大宗門追蹤,,一面在暗中放出風(fēng)聲,,稱尸靈傀儡為生滅主所制。為弄得煞有介事,,他還冒險縱出尸靈傀儡,,在萬象境附近出沒傷人。如此這般,,各大宗門果然入?,,最終提前集聚萬象境。
曲寧直正以為得計,不料楚回等人還是追著僵尸來到了信陽,,還順著醫(yī)館查到了吹雪谷,。曲寧直又驚又怕,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縱出尸靈傀儡截殺幾人,。誰知截殺又行失敗。曲寧直雖然惱火,,卻也無可奈何,,只好派人將尸靈傀儡毀尸滅跡,這樣一來,,縱使幾人之后說出什么,,也是死無對證的事。
然后便是萬象境之行,。此行對于曲寧直來說,無異于峰回路轉(zhuǎn),,絕處逢生,。先是楚回的身世被揭穿,他又自承有《生滅草》在手,,引發(fā)了一場與各大宗門的混戰(zhàn),,轉(zhuǎn)眼間證人變罪人。接下來,,謝揚(yáng),、姜郁和喬念又不知中了什么蠱,也紛紛站到了楚回那邊,,公然與各大宗門對立,。至此曲寧直終于隱憂盡去,再不用擔(dān)心自己被指認(rèn),。
“其實,,”曲寧直瞥了喬念和楚回一眼,淡淡地道,,“你們是師兄的孩子,,若可以選擇,我也不想要你們的命,。但吹雪谷不能暴露,,《生滅草》和那個小丫頭也不能落在別人手里,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吹雪谷的將來,。”
曲寧直縱尸靈傀儡一路截殺,均被幾人逃脫,,他正在束手無策,,不料眾人突然轉(zhuǎn)向,竟直奔信陽而來,。曲寧直喜出望外,,連忙沿路監(jiān)視,最后借著駱南溪之手將眾人引入了陷阱,。
說到此處,,曲寧直忽然笑了一笑,向楚回道:“但我現(xiàn)在方才想明白,,《生滅草》其實并不在你手里,,你拿它做幌子,只是想引各大宗門去萬象境,,好替你爹娘報仇,,對嗎?”
“而真正的《生滅草》,,”他將目光一轉(zhuǎn),,投到了喬引身上,“其實是在喬宗主手上罷,?”
“當(dāng)年,,”曲寧直雙目微闔,仿佛陷入了沉思,,“各大宗門退去之后,,我點檢人事,發(fā)現(xiàn)門中子弟人人活有人,,死有尸,,只除了林見微和兩個孩子。我以為這一切都落到了林見微的手里,,倒也不以為意,。直到知悉喬念也是師兄的孩子以后,我再想想林見微的本事,,和僵尸第一次出現(xiàn)的地方,,方才恍然大悟,原來喬宗主當(dāng)年也曾到過我吹雪谷,。喬宗主,,你藏得可真夠深啊?!?p> “不錯,?!眴桃溃爱?dāng)年我在羅浮山閉關(guān)修煉,,出關(guān)后方才聽聞律大哥之事,。當(dāng)時各大宗門已經(jīng)攻上吹雪谷,我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許多,,便發(fā)動傳送陣法,,徑直闖入了谷中,卻不料還是晚了一步,,律大哥已經(jīng)自盡,。我知各大宗門意在《生滅草》,便先去盜了書,。誰知各大宗門喪心病狂,,轉(zhuǎn)眼又逼死了大嫂。我痛悔不已,,唯恐孩子再有失,,便闖入內(nèi)室搶走了孩子。我得手之后不敢多留,,立刻發(fā)動陣法離開了吹雪谷,。幸得當(dāng)時一片混亂,人人只顧著搶奪《生滅草》,,反而忽略了法陣的痕跡。其后之事,,便一如你所想,。”
竇尋道:“曲宗主,,如今十八年舊事,,已全部大白于天下,你是不是也該為自己的所做所為承擔(dān)后果了,?”
曲寧直傲然道:“我既敢入局,,自然便不怕認(rèn)輸,要殺要剮,,你們看著辦罷,。”
“只是,,”他慘然一笑道,,“此事皆因我一人而起,與門中弟子并無干系,,還望諸位念在我吹雪谷百年基業(yè),,且素有善行的面子上,,放他們一條活路?!?p> “師父,,”一個聲音突然道,“這一應(yīng)計劃弟子也有份的,。且?guī)煾缚嘈墓略?,并非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整個宗門,,弟子愿生死追隨,。”正是陸聞敏,。
曲寧直尚未開言,,又有一人在山坳外遠(yuǎn)遠(yuǎn)喊道:“弟子也愿生死追隨?!?p> 隨著話音,,一條人影飛奔過來,“撲通”一聲跪在了曲寧直的腳下,,卻是駱南溪,。陸聞敏趕上兩步,與他并排跪了,。
“南溪,?”曲寧直吃了一驚,轉(zhuǎn)頭看向陸聞敏,。
陸聞敏吶吶地道:“師父,,師弟他們其實……并沒有被迷倒,都是裝的,,是為了引我們上套,。我原將他捆在內(nèi)院,誰知各大宗門突然攻入谷中,,弟子獨力難支,,這才放了師弟出來。師父,,師弟雖然不贊成我們的行事,,卻也沒忘了同門之義,方才我過來找您,,外面一應(yīng)亂局全都靠他領(lǐng)著師弟們支應(yīng),。”
“糊涂,!”曲寧直頓足怒斥道,,“為師辛苦謀劃十八年,,皆是為了光耀宗門,如今既已功敗垂成,,便該壯士斷腕,,棄車保帥才是。為師死了不要緊,,只要留得你二人在,,宗門便還有將來,有希望,,誰要你們來生死追隨,?”
陸聞敏和駱南溪哭得涕泗橫流,跪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連連磕頭,。眾人雖遭曲寧直屢番陷害,九死一生,,至此也自惻然,。
楚回正想說話,忽聞曲寧直大吼一聲:“走,!”
隨著這聲吼,,曲寧直出指如風(fēng),在地上三撥兩劃,,轉(zhuǎn)眼便畫出了一個簡易的傳送法陣,,正好將陸聞敏和駱南溪圈在其中,然后他調(diào)起靈力向下一拍,,陣法立時發(fā)動,,陸駱兩人一下子消失了。但與此同時,,曲寧直自己卻迅速地委頓了下去,瞬間便已須發(fā)盡白,,仿佛方才那一掌已耗盡了他所有的靈力,。
一股不詳?shù)念A(yù)感浮上楚回心頭,他未及細(xì)想,,張口便喊出了一句:“小心,,他想同歸于盡?!?p> 他話音未落,,便見曲寧直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火折子,向著石室扔下,?;鹫圩右婏L(fēng)即燃,,落入石室,也不知曲寧直在下面作了何等布置,,眾人只覺得剎那間整個地面都顫動了起來,。緊接著“轟”的一聲巨響,有東西從石室下面炸開了,,攜裹著無數(shù)碎石泥塊和地面上的人,,沖上了半空??v有少部分人躲過了被炸上半空的厄運,,也未能躲過隨后落下的山石,一個個被砸得頭破血流,,非死即傷,。
一時之間,山坳中殘肢亂飛,,血雨橫灑,,不啻人間地獄。除了九旋,,在場之人個個帶傷,,便連楚回也被一塊飛石砸碎了左肩,直痛得整個身子都麻木了,。
而曲寧直還有后手,。
他渾身浴血,連走動的力氣都沒有了,,勉強(qiáng)倚在一個角落里,,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咽氣,但即便是這樣,,他仍然掙扎著,,又從懷中掏出了一個黑色的,圓乎乎的東西,。
謝揚(yáng)一眼瞥見,,頓時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那是火雷,只要炸開一顆,,便足以帶走方圓一里之內(nèi)的所有活物,,而這整個山坳,方圓還不足一里,。
謝揚(yáng)正想發(fā)聲示警,,一條黑影忽然從他身邊躥了出去,直直撲向曲寧直,。那是九旋,!她仗著自己身法迅速,,竟想要沖過去搶下火雷。
謝揚(yáng)心膽俱裂,,拼盡全身力氣喊出一句:“九旋,,回來?!?p> 但已經(jīng)晚了,。九旋只沖到一半,曲寧直手中的火雷便已炸開,,九旋去勢未歇,,依舊向前直沖,再想轉(zhuǎn)身卻已來不及了,。
那一刻,,楚回和謝揚(yáng)也來不及多想,只憑著本能雙雙沖了出去,,一把將九旋撲倒在身下,,用兩人的身體護(hù)住了她。
一聲巨響,,石破天驚,,等到塵埃散盡,滿場唯余一片死寂,。
九旋掙扎著從兩人身下鉆出來,,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兩張沾滿血污,已經(jīng)看不出本來面目的臉,,但九旋知道,,這是她的楚大哥和謝大哥。
她沒有如往常一般狂呼亂叫,,而是唯恐弄痛了他們似的,,輕輕地拉起了他們的手,用輕輕的聲音喊道:“楚大哥,,謝大哥,,你們還好嗎?你們看看我呀,!”
而楚回和謝揚(yáng)也當(dāng)真睜開了眼,十分費力地看著九旋,。
“你們說說話呀,!”九旋又道。
兩人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楚回眼珠轉(zhuǎn)動,,示意九旋看他的手。九旋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卻發(fā)現(xiàn)他勉力顫動著手指,,在自己的手心上點了點。
這明明是個不知所謂的動作,,但不知怎的,,九旋忽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回江夏,去找你駱姐姐,。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忽然便撥動了九旋心底不知哪一根弦,她感到身體深處涌出了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量,,向上直沖天靈百會,,向下直達(dá)四肢百骸。
又是一聲巨響,,又是一次爆炸,,且劇烈更甚之前。
就在這場天崩地裂的震動中,,九旋突然騰身而起,,在半空中舒開雙臂,猶如鳳凰展翅,。
與前兩次爆炸不同的是,,這次爆炸過后,所有人——包括已經(jīng)死去的,,和正在死去的,,突然統(tǒng)統(tǒng)恢復(fù)了知覺——他們感到自己被一股柔和,同時卻又強(qiáng)勁至極的力道緊緊裹住了,,絲毫動彈不得,,就連那些尚未熄滅的火焰和尚未消散的煙塵,也維持在了靜止的狀態(tài),。世界竟在那個一瞬間,,徹底凝固了。
然后過了也不知多久,,火焰和煙塵開始變化,,慢慢碎裂、扭曲,、飄散,,漸至消失,與之相反,眾人破碎的身體卻在漸漸開始恢復(fù),,殘肢和血肉沿著炸裂的軌跡原路回溯,,重新拼接成完整的身體,就連消耗的靈力也在一絲絲回灌,,仿佛涅槃重生,。
直到一切都恢復(fù)如初,那股力道才消失了,,所有人就著或站或立,、或跑或跳的姿勢原地跌倒,只除了九旋,。
她仿佛已經(jīng)脫離這個世界,,成為了一個單獨的存在,就那么靜靜地,、一動不動地懸在那里,,眼巴巴地望著楚回和謝揚(yáng),一向孩童似的直愣愣的眼神里,,竟然多了一絲屬于成人的輕愁,。這一刻的她,看上去幾乎是個少女了,。
楚回和謝揚(yáng)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fā)生,,他們完全不明所以,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不詳,。二人剛能動彈,,便同時發(fā)力向九旋撲去,也顧不得周邊的一片狼藉,。
但還是晚了,。就像那些火焰和煙塵一樣,九旋的身體也開始碎裂,、扭曲,、消散,先是發(fā)梢,、指尖,、足底,然后是臉,、四肢,、身體……待二人連滾帶爬終于趕到時,她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不留半絲痕跡,。
其間她的嘴唇好像動了動,,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也許那是她來不及說出的身世之謎,,抑或是對二人最后的告別?
無關(guān)世間的幸與不幸,,流光依舊匆匆把人拋,,律回歲晚,草長冰銷,,展眼已是次年開春,。這日一早,江夏城外東湖邊上一處小小院落里,,楚回和謝揚(yáng)相對而坐,,愁眉不展。桌上放了兩碗白粥和幾碟小菜,,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都沒有動筷,。
吹雪谷一戰(zhàn)中,,雖然靠著九旋的犧牲,所有人都被救了回來,,各大宗門卻自覺灰頭土臉,,面對的“罪行累累”的曲寧直,也不那么有底氣討伐了,,最后還是由竇尋牽頭,,經(jīng)各大宗門公議,決定徹底毀去《生滅草》和尸靈傀儡,,再將曲寧直投入萬象境中圈禁,,以贖其罪。十八年恩仇,,至此也算善惡兩清,。
楚回大仇得報,自是歡喜,,但每每午夜夢回想起九旋,,終究還是心意難平。謝揚(yáng)心中也自不甘,,他總覺著九旋來歷不明,,消失得更是詭異,其身世必有非凡之處,,當(dāng)初她是在江夏出現(xiàn)的,,有朝一日還會出現(xiàn)在江夏也說不定。兩人一合計,反正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倒不如去江夏守株待兔,,也許還能等到機(jī)緣,又因謝揚(yáng)喜愛東湖風(fēng)光,,二人便選了此處落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