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作為離勿,，祂對藍凈初的秉性實在是再清楚不過了：

　　千萬別看,，這個時候的九小寒，縱使,，還可以如此無私地善待著身為“良子玉”的他；但是，祂也根本無法保證,，未來，當(dāng)她七萬多年的記憶封印被重新開啟了之后,，她會如何面對實則是離勿的“良子玉”,。

　　一旦要是，藍凈初真的重新“蘇醒”過來了,，那么,，她又將如何影響和左右九小寒的情緒，是否會對這個一直對她隱瞞真實身份的皇甫翊產(chǎn)生嫉妒的厭惡之感,，是否會一劍將他斃命,，現(xiàn)在，這都很難說,。

　　善與惡,，是既極端對立、相生相斥,，又可以相互轉(zhuǎn)化,、彼此相容、難以剝離的天然之力,。

　　而,，極善與極惡，始終永遠存在于這八荒六合,、三界九族之中,。

　　只不過,，這兩股不斷趨近于極致的天力，分別是天族,、妖族世世代代追求的,。

　　離勿知道，或許,，破除藍凈初心底的仇恨,，最好的辦法，就是：

　　在她再一次可能重新激活那積蓄了五百多年的恨意之前,，讓藍凈初再一次重新愛上自己,。

　　一邊思緒著這些他難以把握的各種可能性，離勿一邊認認真真地學(xué)著面前九小寒教給“良子玉”的打坐姿勢,，默念起了她教給他的心法,。

　　離勿沒有表現(xiàn)出自己一絲一毫的分心狀來，讓一旁對自己冷嘲熱諷的容嘯,，倍感無趣,。

　　▽▽▽▽

　　良子玉與九小寒，兩個人,，面對面著,，有模有樣地打坐在溫泉池中,。

　　彼此呼吸的節(jié)奏,，都在慢慢地放緩，鼻吸口吐,，讓蒸騰而濕潤的水氣,，在自己的身體里循環(huán)游走著。

　　漸漸地,，良子玉能夠感覺得到,，自己似乎已經(jīng)不再需要，繼續(xù)偽裝著咳嗽不止,、一副舊病怏怏的神色了,。

　　透過了面前熱氣騰騰的水霧，良子玉望著閉目念誦著心訣的九小寒,。

　　她,，專注的模樣，還真是足夠耐看而迷人,。

　　良子玉低沉地清了清嗓音,，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地問了她一句：

　　“小寒姐，待會兒,，洗好了,、休息好了之后，咱們還要回去找那雌蚺報仇嗎？”

　　“……”

　　九小寒沒有及時回應(yīng)他,。

　　自然,，仇是一定要報的、蚺妖也是一定要除的,。

　　——畢竟,，她的三師兄悟思、五師兄悟宇,，都葬身于此,。畢竟，她還需要雌蚺的三片尾鱗,。

　　“小寒姐,，你說，如果咱們降服了那只大蚺妖,，替‘盡文大哥’和他的亡兄救出了他們二人一直要尋找的那位叫什么的‘小郡子’,，是不是一樣也能夠領(lǐng)到很多賞賜啊,？”

　　嗯,？……

　　聽聞良子玉忽然提到了自己那位被雄蚺生吞了的五師兄悟宇，九小寒暫時停下了口訣,。

　　但是,，她并也沒有馬上睜眼，正對著朝他聲音所在的方向,，抿了抿嘴唇,，想了一下，才語氣平緩,，淡淡地反問回去：

　　“怎么,，子玉，你想要,？”

　　也不管九小寒此時此刻能不能看到,，良子玉使勁兒地點了點頭：

　　“當(dāng)然啊,！不管是你要沿途尋醫(yī)問藥,，還是要幫助我治療身上的怪病，都需要銀子……倘若,，咱們倆能領(lǐng)到那筆賞錢,，不就都有了足夠的資產(chǎn)儲備了嗎？”

　　九小寒緩緩睜開眼睛,，藍色的瞳孔,，眸底帶著些灰度,，眨了眨，望了一眼對面正等待著她回答的良子玉,，又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她淺淺地呼了一口氣，接著若有所思地說道：

　　“你這么一說,，倒是頗有一番道理,！讓我好好想想啊……”

　　與她對坐著、只有一臂之遙的良子玉知道,，此時的九小寒確實是在認真地思考著他的那個問題,。

　　如果，只是為了一時的意氣用事,，不顧性命地去斬妖除魔,，這是魯莽和愚蠢；但是,，如果,，要是為了日后二人的日常用度，他們搏一搏,，也是值得的,。

　　“小寒姐，我此前聽說,，義安郡的九世堂堂主,，人脈甚廣。上至帝都名府的朝內(nèi)大臣,，下至江湖派系的各路英豪……”

　　九小寒點了點頭：

　　“嗯,。我也聽我?guī)煾高@樣說過的。所以,，我才想著，盡快能見到他,?！?p>　　“既然，此人如此神通廣大,，那,，他是否認得‘勝扁鵲’和‘賽華佗’兩位傳說中的江湖名醫(yī)……？”

　　“嗯,？為何是兩位,？‘勝扁鵲’和‘賽華佗’，這兩個詞,，難道不就是在形容同一個人的醫(yī)術(shù)高超嗎,？”

　　良子玉故意讓自己表現(xiàn)出一副傻憨憨,、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樣，甚是少年無知,、但卻也顯得很是可愛之狀：

　　“呃……原來說的都是一個人呢,！哎！”

　　最開始,，在地下狼窩里初見這個“狼少年”的時候,，九小寒沒覺得，他原來是個這么話多的人,。

　　這會兒,，和她一起泡在一個溫泉池里，良子玉也不知道為什么,，就不想安安靜靜的,，他就想要和九小寒多說說話。

　　或許,，良子玉只是為了緩解一下尷尬和緊張,，轉(zhuǎn)移一下自己躁動不安的情緒吧。

　　只聽,，他又繼續(xù)笑著,，說道：

　　“前些日子，我一直待在山里的時候,，偶爾聽幾位一起同行的路人,，會提到名醫(yī)‘勝扁鵲’、‘賽華佗’什么的,，來著,。由此，我才一直當(dāng)他們說的是兩個人呢,，一個姓‘勝’,、一個姓‘賽’！”

　　“喔,！原來如此啊,。呃，若是只從這兩個詞看的話,，應(yīng)該不是的,。我想，你當(dāng)時聽到的,，他們所說之人,，八成就是自稱為張仲景傳人的那位、名叫張洪謐的吧,？”

　　“張什么什么的,？這人的名字,，我還真就沒聽過了！”

　　知道良子玉不識字,，九小寒十分有耐心地又重復(fù)了一遍,，并補充了一句：

　　“是張洪謐。只不過,，我對這個名字的了解,，也僅僅局限于師父在我面前曾經(jīng)提及過有關(guān)于此人的只言片語。但是,，再具體的細節(jié),，我也不知道了。而且,，我也不太清楚,，那位九世堂堂主，會不會認識張洪謐,?！?p>　　“小寒姐，不如,，這樣吧,？等咱們清理完這里的巨蚺孽畜、救出那位受困失蹤的‘小郡子’之后,，我們一起去義安郡拜訪一下九世堂堂主,，然后，再去尋一尋你剛才說的那位,，勝扁鵲,、賽華佗，叫張什么什么的大夫,，可好,？”

　　“好……好！”

　　九小寒隨口應(yīng)了良子玉,，定了定神,，繼續(xù)若有所思一般，同時,，又伸出纖細而白皙、帶著溫泉熏得熱呼呼的手臂,，抹了抹自己額頭微微滲出的汗珠,。

　　只不過，她自己也說不好,，原本這一頭的碎汗珠,，到底是冷的,、還是熱的。

　　接下來,，無論是要繼續(xù)去對付那已經(jīng)上百歲的巨型蚺怪,，還是要去解救還不知道長什么模樣、年歲幾何的“翊七郡子”,，其實,，九小寒都沒有任何把握。

　　因而,，她的心頭懸著不止一塊大石,，算上，不知道何時才能見到那位傳說中的九世堂堂主這件事兒,，三座重石,，仍然沒有徹底放下來。

　　畢竟,，她才剛剛踏出清心山?jīng)]多少個時辰,，初探江湖、涉世未深,；對清心觀以外的任何人與事,，她都沒什么應(yīng)對的經(jīng)驗。

　　有些時候,，特別是九小寒與良子玉獨處之時,，她偶爾會隱隱地覺得，別看她自己要比良子玉年長三歲,，但是,，她發(fā)現(xiàn)，每次良子玉談起一些江湖上的事情,，總會顯得心緒興奮,、格外的話多，似的,。

　　良子玉越聊,、情緒越高漲，于是,，他便將這些年聽來的坊間傳聞,，如實地告訴給了九小寒：

　　“小寒姐，平常天氣好的時候,，這山里總有來來往往從義安郡進出的人,。他們時常都會那么說……”

　　“說什么？”

　　“說那九世堂堂主,，不僅醫(yī)術(shù)很厲害,，什么救死扶傷,、仁心仁術(shù)啊,；還有,，什么起死回生、妙手回春??！我看呢，想必,，但凡是這世間上都能用得上的那些贊美的好辭兒,，都用在他身上，也是不為過的吧,？,！”

　　或許，在清心觀之外的世界里,，大多數(shù)像良子玉這般無家可歸,、吃了上頓沒下頓、沒日沒夜地與天斗與地斗,、只為了自己能夠活下去的苦命娃,，都極其善于走街串巷、翻墻上房,、鉆洞下地之類的,，也就自然而然的、養(yǎng)成了這種酷愛對小道消息趴墻角的偷聽習(xí)慣,。

　　雖然,，師父無為子也曾經(jīng)對那九世堂堂主贊譽有嘉，可是,，九小寒覺得,，畢竟，自己算得上是良子玉半路上認下來的“姐姐”,。

　　作為姐姐,，她也很有必要向義弟多講些通俗易懂的道理，才是：

　　“子玉??！……往往，這世間上的很多事情吶,，只要是道聽途說來的,，十有八之九成吶，不都太真信,、全信的,！”

　　良子玉用心地點了點頭，表示出對“姐姐”給自己的教誨,，十分地認同：

　　“嗯,！小寒姐，你說得對,！我記住了,！”

　　并非是九小寒不相信良子玉的話，畢竟,，一個十七歲的少年,，長時間呆在這深山老林里，日夜還經(jīng)常與黑狼為伴,，見聞有限,、人云亦云，也是在所難免的,。

　　此前,，九小寒也是曾經(jīng)自己在心中暗想過的；只不過,，這時,，良子玉莫名地忽然又挑起了關(guān)于九世堂堂主的話頭，九小寒趁機也把自己原來的思路,，又整理了一番：

　　如果,，這義安郡里，果真有這么號名頭如此響當(dāng)當(dāng)?shù)尼t(yī)界神人,，自己那些在外執(zhí)行任務(wù)的“獵衛(wèi)”師兄弟們,，一直沒有把此位大名鼎鼎的堂主名醫(yī)，直接邀請到清心觀中,，給自己的故友好好瞧一瞧?。荒敲?，這背后,，一定意味著什么！

　　畢竟,，倘若是以九世堂堂主的人脈廣泛,、消息靈通，他應(yīng)該早就知道,，無為子出了事,。

　　可，究竟是意味著，師父無為子確實無藥可醫(yī)了呢,？還是意味著,，他和無為子之間后來發(fā)生了什么，讓他不能去救,、或者他壓根兒不想去救呢,？亦或是，救了無為子,，會對他造成什么巨大的損失,、甚至是性命難保的危險？

　　“先前,，我那位游方的師父,，曾經(jīng)和我提起過的：所有經(jīng)過那九世堂堂主醫(yī)治過的病人，都是藥到病除的,！但是吶……”

　　九小寒講這番話的語氣十分篤定,，對于她對人對事都如此認真的態(tài)度，著實令良子玉感到有些欣賞和欽佩,。

　　只聽她接下來,，繼續(xù)說道：

　　“但是吶，當(dāng)然了……其實,，這些,，也都應(yīng)該算是我道聽途說來的。并不能因為是我?guī)煾刚f過他的各種好,，就在我自己還沒有親眼求證過之前,，我就隨隨便便地輕信——道理是一樣的?！?p>　　“故而,，由此，這,，便是我一定要去義安郡去親眼見見那位九世堂堂主的原因了……子玉,，你能夠理解了嗎？”

　　“嗯,！明白了,。”

　　良子玉點點頭,，應(yīng)了一聲,。

　　只不過，他們二人都知道,，那位傳說中的九世堂堂主,，經(jīng)常不在義安郡的總堂,；他，素日里還非常喜歡周游外阜,、行醫(yī)救世,，個人行蹤有些難以捕捉，這,，也是真的,。

　　“可是，小寒姐,，聽你剛剛那么一說，我反倒也是有所疑惑了：既然,，堂主他老人家總是在外面跑來跑去,，那么，大家又怎么會知道,，此人的醫(yī)術(shù)高超絕倫呢,？”

　　“那，自然是,，有很多人曾經(jīng)親眼見過他的能力唄,！”

　　“我……”

　　良子玉嘴角微微抿了起來，淺淺地低沉著笑了笑,，但卻是轉(zhuǎn)瞬即逝般的,，并沒有被九小寒察覺到一絲一毫。

　　▽▽▽▽

　　作為義安郡的小七郡子,，皇甫翊何止是親眼所見那位九世堂堂主的醫(yī)術(shù)?。?！

　　倘若,，當(dāng)初，不是那九世堂堂主曾經(jīng)的“權(quán)威診斷”,，再加上獵衛(wèi)道人無為子的“妖言惑眾”,，他，皇甫翊如今的處境,，怎么會淪落至此呢,？

　　他們二人簡直就是一丘之貉，都偏偏認定了：皇甫翊多余出來的那一副心肝,，是可以當(dāng)做藥引的最佳大補食材,。

　　他們還將其寫進了“進貢”給皇甫翊父王義安郡城主皇甫若舟平日里用來延年益壽、甚至被鼓吹成具有“長生不老”功效的“神奇”藥方之中,。

　　——一個是斬妖除魔,、造福百姓的清心觀觀主,，一個是懸壺濟世、口碑顯赫的九世堂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