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大漠上空,,一輛古老的列車鳴著汽笛發(fā)出轟鳴聲滾滾而過,,從天空的另一邊駛向光海的盡頭。
它所過之處,,無盡的灰靄與銀色閃電交織,,一條舊的滿是銹跡的軌道從中岀現(xiàn)。
車輪輾壓而過,,在黑霧中穿行,,似夜空中一顆星塵,即使在亮如白晝的天空中,,那史詩般的恢宏場景也難以掩蓋呢,。
可是白天之下怎么會出現(xiàn)黑夜呢?即使列車被夜幕籠罩,,無窮無盡的太陽光輝仍如流光落下,。
白天下,夜色更濃了,。
神說,,要有光。
然后,,光出現(xiàn)了,,軌道的盡頭一排排燈光升起,引導列車走向盡頭,。
天空依舊是白晝,,列車卻似乎在黑夜中前行。列車之下,,是無盡的黃沙,,列車之上,是紅日與天空,。
紅日高懸,,光霞傾瀉,照在行駛中的列車上,,如同注視遠去的游子,。
“哧!哧,!哧,!”
驀地,天空又發(fā)生了變化,,明明亮如白晝,,又悄然升起萬千星辰,藍光染映天際,。
韓西獨自坐在木馬上,,注視著發(fā)生的一切,右手輕撫刀鞘,,將水壺慢吞吞地舉起,,且一口喝盡里面的水。
他抬起頭,,看向天空中忽的綻放無盡星光,,紫的妖異,一顆顆大星悠悠旋轉,,在磁場的牽引下,化作流星劃破長空,在璀璨的焰尾中降臨大地,。
“很美,,且燦爛?!?p> 韓西評價道,。
音落下,隕星開始墜落,,空氣劇烈燃燒,,穿過那輛逐漸虛幻的古老列車虛影,在汽笛的轟鳴聲與白煙的繚亂中轟鳴而落,。
一道金色的光波從墜落地向四周擴散,,煙塵四起,蘑菇云升起,。
許久,,煙塵散去。
無垠的荒漠露了出來,,沙丘聚散離合,,褐色沙礫鋪滿至遠處的天際,荒草枯葉,,一如既往,。
驀地發(fā)現(xiàn),地面上沒有洞穴,,也沒有隕坑,,一切仿佛什么也沒發(fā)生,,只有那輛列車依舊沿著古老的道路駛向歲月盡頭,消失在天際,。
白云悠悠,,韓西放下水壺,望向天際的目光遐遠,,身上道袍在長風中舞動,,身影在蒼茫大漠中如同一片枯葉,有一種落葉歸根之感,。
“遺落的歷史,,便如時間的錯亂,在動亂中遠去,,又歸來,,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p> 韓西輕誦著手中的金葉經文,目露籌措,,輕聲細語,。
他一個人從山上岀發(fā),來到南鷹之漠,,跨過無盡的黃沙,,踽踽獨行幾個月的日子,讓他尚未成熟的面龐多了幾分厚重,。
“這車,,很古怪,自己會動,,是特殊物種嗎,,那片歷史是什么樣的呢?”
“隕星墜地,,蒼生幾度興滅,,多少盛世興衰,在這片土地上演,,欲說還休,,更迭不盡?!?p> 之前的一幕幕在韓西眼中劃過,,讓他有些深思。
以及,不解,。
不過,很快他又哂笑一聲,,不再在意,。
世上很多事本來難以以常理度之,何況歷史太過久遠,,他也不愿深究。
煙沙籠罩了他的身影,,冥冥天穹之上,,青天白日都暈染上了一層細密的黃沙之幕,,如天帷巨獸垂落,遮天掩日,。
“唳,?!?p> 鷹擊長空,撕開沙幕,,烈陽之光落下,如鏡光一般耀眼刺目,,又奪人心魄,,在照亮、折射這片天地時又讓這里更加燥熱難耐,。
南鷹之漠,是這片土地的名稱,,也是王朝西南部所有水澤的盡頭,它如曼陀羅一般神秘,、曠遠、危險,,存在眾多舉世罕見的歷史遺跡。
經過長途跋涉來到此地的韓西神色有些倦意,,他獨自策馬行于黃沙之間,,身影散漫,路線幾經變幻,,不偏不倚,,從荒漠上的幾棵衰草呼嘯而過,。
移動的路途中,,偶爾有破敗石柱從沙間穿透而出,彰顯出此地歷史亙古的興盛,、輝煌,但風沙將此地掩埋,,只剩斷壁殘垣、戈壁碎石,。
“啪,。”
一株氣色虧敗,、淡黃色澤的三寸幼苗被一只青色靈動的木馬踩在腳下,化作靡爛碎屑又透出蒼勁之感,。
“世界……因果……禁忌之力……時空……命……破滅……。”
沉音虛無縹緲,,似在耳際回響,卻又遙若彼岸,、不似人間,落入心神間宛若聽到宏大浩瀚的誦經聲,。
韓西坐在高大的青色木馬上恍若未覺、目露沉思,。
身下的木馬之蹄一次次陷入黃沙,在拉長的地平線上一路西行,。
“我不相信命,。”
聞言,,韓西身體一頓。
他眼中閃過一絲思索之色,,又很快歸于平靜。
他認識這種聲音,,卻對其知之甚少,。
據(jù)記載,這是南鷹之漠的魔音,,他會喚起人最深處的靈性,聽到靡靡之音,。
“我不相信命!”
聲音再次響起,,韓西眼中再次翻起一些波瀾,不過又再次歸于平靜,。
記憶,,如潮起潮落,,又風平浪靜。
大風吹落沙塵,,卷起一席風暴,,藍霞與光霞驀地照亮,,又消失在荒漠之中。
“過不了多久便會到達目的地了,。”
韓西長吁一聲,,目光有些深遠,,寧靜。
深遠,,如奔流之河。
寧靜,,如絕音之山。
眼中,,天空與黃沙分割。
所有光線收束,,又復于平靜,。
駕。
韓西再次一拍身下的木馬,,整個人便坐在木馬上飛快地在沙漠上疾馳。
“子悅,,你說,天命即真理,,我們文人講究順天命而為之,,這是什么道理?”
“天非天,,物非物,,不過一切霧里看花,只有遵守正確的天命,,才能望見真實。”
聲源處突然出現(xiàn)一片白光,,籠罩了大片區(qū)域,,畫面朦朧,吸引了韓西的注意力,。
疾風呼嘯,翻過韓西的側臉,,他坐在青色木馬上靜靜地看著白光翻涌,,組成一個個人影。
一位長眉白須的夫子身穿儒道正袍,,于一處高臺講臺上怒目圓睜,,用力一拍木板發(fā)出一聲脆響后,,手指向一位少年,語氣頗為肅穆地質問著,。
講臺下下數(shù)十少年席地而坐,,面目清凈,唇白齒紅,,捧著經綸吟誦,,一身書卷氣,卻在聽到木板聲陡然一寂,,心中一驚,目光望向被指著的少年,。
視線中心的少年面目平靜澈然,古井無波,,順身站起捧一詩卷對答如流。
光影有些迷幻,,又有些混亂,,似過了千萬年,又在眨眼間逝去,。
“又是動態(tài)的海市蜃樓嗎,連續(xù)出現(xiàn)這么多次,,有些少見啊?!?p> 韓西自語,。
一路走來,他看到了許多歷史遺留的畫面,,或有兵荒馬亂、刀光劍影,,又或是孤身縱馬,,長槍染血。
歷史的滄桑與厚重交織,,在這片無垠灰敗的荒漠顯得更加撲朔迷離,。
之前的列車、隕星亦是如此,。
風速忽的有些慢了,,韓西隱隱約約地看見幾株冒出的落單楊柳,枝條散落,,在孤零搖曳,,風姿綽約。
“嗚~~”
羌笛聲在方圓十里響起,,聲音附帶一絲難以言喻的感傷與怨氣,,從心中而生。
韓西停了下來,,有些唏噓又有些感慨,,目光中帶有一絲對歷史的追思。
這里所有的虛幻也許曾在歷史上上演過,,這天地間最為浩大虛無的荒敗,,不過滄海桑田,最后又全部化作沙礫,、毫無生氣。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一切不過塵歸塵,土歸土,。
青色木馬的身軀在風沙中立著不動,,在接受韓西的指立后,又沖向了沙塵之中,。
在他走后,,又有一片幻影出現(xiàn)。
一位白衣姑娘在血泊中輕輕吹著優(yōu)雅的長笛,,笛音傳播散開,。
她的感傷似從冥河時光中透出,,在降臨現(xiàn)實中一瞬間便消亡了。
死亡,,寂靜,,是冥河的常態(tài)。
陽光升起,,又落下,,黃沙中又彌漫了一片光霞。
韓西不知一個人在沙漠中孤寂地前行了多久,,各種歷史光景與魔音變幻了千百次,終讓他心如止水,。
“我不相信命,?!?p> 風沙四起,,遮住了韓西的雙眼。
再次聽到這句話讓他目光有些迷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沙漠邊際又出現(xiàn)了無盡的身穿黃金戰(zhàn)甲的身影,,無數(shù)的沙樓拔地而起。
漫天的菊花殘落,,無聲而激烈的廝殺在上演,。
滿城盡帶黃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山河殘敗,,尸橫遍野,。
“我不相信命,?!?p> 靈性之音再次響起,配上眼前的場景,,不禁令人心生感觸。
“一千次了,?!?p> 韓西心中細細數(shù)了這靈音出現(xiàn)的次數(shù),整整一千次了,,讓人有些吟味。
這意味著什么,?
是命,還是劫,?
這來自南鷹之漠的深層呼喚,讓韓西有些不知所措,。
千百年來,無數(shù)人來到了此地,,卻很少人聽到魔音,有些只是幾言,,有些又是幾句不盡相同的話。
像一千句相同重復的話,,還是比較少見的。
韓西默然,,細細咀嚼著這句話,,他知道這句話的來源。
十四年那年,,他并不叫韓西,。
他叫陳平。
陳乃前朝皇族之姓,,平乃平安的平,。
也就在那年,,他改了自己的名,,取名為韓西,,名字沒有意寓,,只是想自己的名自已作主,而非他人給予,,因為他人給予的是命,,把握不住,。
而讓他做出這出這個決定的,,
是一次他隨師傅下山釆購草藥時的對話。
他目光看向遠處,,那里黃沙依舊在彌漫,,遠處又有一處沙堆成形,。
那次對話的地方,沒有黃沙,,沒有躁熱,,是一處凈土。
那次對話的時間,,也是他第一次跟師傅下山的時候,。
那天雨下得很大,、很大,,如珠子般落下,。
記憶中,他師傅穿著一身道袍,,左手手中提著藥籃,,右手撐著油紙傘,,看著漫天風雨對他說:
“你的命不在你自已的手上。”
“為何,?”
“因為你是世間唯一的果,?!?p> “因果的果?”
“不,,是所有因的果?!?p> 自那以后,,年輕人再也不信命了,。
韓西抬起頭,,目光望向無邊的黃沙深處。
那里有他要前往的地方,,這一路的光景,不過是路途,。
這一程,,便是前去問命。
黃沙的盡頭,有命數(shù)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