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的平陵國,,其實算不上國富民強,對于先皇的死,,早年間多有猜測,,但是如今朝堂上懷著這些猜忌心理的大臣已經(jīng)不多了,他們各個都是新皇的左膀右臂,,一心為現(xiàn)在的平陵,。
而朝廷上百官毫無怨言,看似國泰民安,,其實代表不了處于水深火熱之中的平民,。
盛安城雖然極為幸運的還屬于少數(shù)的富庶之地,但是更多的城市已經(jīng)民不聊生,,傳言再往南去,,曾經(jīng)失守的南天門地區(qū),百姓早已消失殆盡,。長年累月的戰(zhàn)火和饑荒,,要了大多數(shù)人的命。而想要活命的就一直往北上跑,,跑進了各個北向的城市,,乞討度日。
一來二去的,,南天門北邊的城市也養(yǎng)不下這么多閑人了,,經(jīng)濟越來越低迷,人們就再往北跑,,長此以往惡性循環(huán)下去,。
百姓是為了活命,可當官的卻不這么想,,多一個閑人就是分多一杯羹,,沒有哪個城的王爺樂意讓自己的領(lǐng)地上出現(xiàn)大批的難民,但是又不好直接將難民們拒之門外,,這樣顯得他們不夠仁慈,,樣子上不好看。
于是更多的王爺表面上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實際上修改了很多稅賦條例,甚至把從前各家各戶按人頭繳納的稅費,直接換成了一條街按所居人口算,。制定該季度賦稅額的時候會有官員到街上查人頭,,不論你是乞討的還是賣藝的,統(tǒng)統(tǒng)都算進人數(shù)里,,然后再按每家每戶來均攤,。
這樣一來,沒有固定住所的乞丐自然而然的會被驅(qū)趕,,都不用官員勞心費神,。
而這樣的律法,自江南逐漸北傳,,表面上是為了公平,,實際上卻大有私心。叫苦不迭的只有百姓罷了,,城中的百姓也不希望看見遠方的親人流離失所,,而流浪的難民們只能在不斷的遷徙中等待死亡。
最終兩敗俱傷,,得利的只有官員們,,還笑著往京城傳遞喜報,說自己所管轄的區(qū)域人均財富逐年上漲,。
這些人間疾苦,,當官的看不到,遠在京城的皇上更是看不到,,百姓們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吞,因為他們知道沒人能救他們,。
而俞溫看到了,。
這些年他一直沒有固守盛安城一隅,而是借著自己游山玩水的幌子,,常奔波于各地,,混跡在百姓間,可謂是聽聞了很多他當王爺時從未想象過的事情,。而看的越多,,他就越知道怎么做才是對的,才是應該的,,借著這么多的見識,,他也做了很多對于盛安城有利的制度規(guī)定,修訂了幾次盛安城律法,,漸漸盛安城人民都是真心愛戴著這個王爺,,雖然談起王爺?shù)陌素赃€是人人都想插上兩嘴。
但是盛安城的平靜與幸福就是永恒的嗎?恐怕俞溫的心里并沒有這樣想,。
平陵國的各個城鎮(zhèn),,雖然各有管轄的王爺,也有各自富有特色的律法,,但是卻不被允許有自己的軍隊,。平陵國所有的軍權(quán)都掌握在皇上一個人的手里,而軍隊常年游跡于不同的位置,,軍事權(quán)力成了平陵國最大的機密,。除了皇上,恐怕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清楚的知道平陵國所有的兵力支援分配圖,。就算城鎮(zhèn)有難要調(diào)用軍力,,也要先飛鴿傳書至皇宮,待皇上準許后調(diào)用最近的軍隊前去支援,。
而在先皇在位之時卻遠不是如此,,先皇同意各個王爺培養(yǎng)自己的軍隊,只不過武器裝備,、糧食彈藥要向皇上統(tǒng)一申請,,分配錢財,而軍隊的人數(shù)也是有限定的,,一般都是小規(guī)模,,除此之外,兵權(quán)下置得很厲害,,以至于很多大臣上書皇帝小心后院起火,。
很顯然,小皇帝繼位后,,覺得父親的決策乃重大失誤,,推翻了所有有關(guān)于自定兵權(quán)的規(guī)定。現(xiàn)今這樣的排兵布陣,,雖然從根源上杜絕了各城間王爺各自為大的亂象,,但百姓的參軍意愿越來越低,以至于有的官員為了完成自己城內(nèi)的參軍額,,到處搜刮男性,,因戰(zhàn)亂而逃出來的男子,有些又被抓回了軍營,,被迫時刻準備上戰(zhàn)場,,這樣的軍隊的質(zhì)量可想而知,而百姓的處境又可想而知,。
而南天門自從失守以來,,戰(zhàn)火更是十余年未斷,南邊的吳蜀兵力雄厚,,而平陵的禁軍又隨著樂家消失已久,,其實早就已不是吳蜀的對手,但平陵皇帝就如同著了魔一般,一次次地抗衡,想要拿回本該屬于他們的土地。
其實俞溫懂自己的哥哥,,他只是太想證明自己了,證明自己比父親更懂得謀略,,證明自己更適合做君王,,證明當年父親的決策是錯的。
可惜辦法還是選錯了,,在南天門這個亙古遺留的歷史問題上,,皇帝并沒有做一個明君。
這或許也是俞溫真正想為之而活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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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已然還沒有過去,,樂之梅的童年是在京城中度過的,京城一年四季如春,,很少有這么炎熱的日子,。而后來家道中落后樂母又攜家搬去了江南,雖然在南方,,但是依山傍水,,夏天時一場雨就能澆滅烈日炎炎,自然也沒現(xiàn)如今這么難熬的日子,。
自從嫁到了中原,,這天氣就像魔咒,擾得她心煩意燥,。
這不,,日頭才出,不到七點,,樂之梅就被屋內(nèi)的空氣悶醒了,而床上她的薄被早就被丟在了地上,,前一晚讓阿倩凍好的冰塊也早已經(jīng)化作了一盆水,,屋內(nèi)一絲風都沒有。
樂之梅嘆了口氣,,伸了個懶腰,,難得能見到清晨,不如就順勢起個早,。
待樂之梅洗漱好,,阿倩才姍姍來遲,,看她睡眼惺忪的樣子,樂之梅又叫她回屋去繼續(xù)歇著了,。
樂之梅心里想的是昨天到的那批布,,還在庫房擱置著,還沒有實現(xiàn)它們的意義,,所以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就直奔庫房去了。她有點害怕這么大一筆支出沒有合適的理由,,只是買回來占用庫房的空間,,會遭人閑話。
畢竟出錢的是王爺,。
但等樂之梅趕到了庫房,,發(fā)現(xiàn)除了她,還有另一個人對這批布很感興趣,。
“王爺,?您怎么到這來了……”
樂之梅越說越?jīng)]有底氣,漸漸地把頭低了下去,。
俞溫聽見樂之梅的聲音回過頭看了看她,,又回過頭看了看堆滿房間的布匹。
“怎么,,王妃這是要開染坊,?”
俞溫的語氣雖然算不上生氣,但單單是這種沒有一絲情感的聲線,,就叫樂之梅害怕極了,。樂之梅沉默了,把頭低得更低了,。
俞溫昨晚處理完盛安的大小事務已經(jīng)凌晨,,本想回房休息,偏偏臨走前順手拿了本牧啼白天送來的賬本,,準備稅前查閱一番,。這一查,就是一夜未合眼,,王妃買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他沒見過不說,,有些見過的也是難以捉摸要買來做什么,正如同他趕來查驗的滿滿一庫房桑蠶絲,。
這么多布料,,若是用來裁衣,這種布也不是制衣的首選,,何況王妃的衣料都是京城運來的頭等貨,,和這蠶絲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若是用來另作他用,他也想不到第二個能讓王妃買了一屋子布料的事由,。
看著不搭腔的樂之梅,,俞溫更怒了。
若樂之梅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俞溫還能給她找些理由,,消消自己的怒氣,可是眼前的樂之梅早已不是名門望族的后代,,想必平日里的日子與母親過得也是十分凄苦,,可到了他的晉王府,卻是如此的做派,,真叫俞溫覺得掃興,,先前對于這個小女孩生出來的一絲憐愛此刻也消失殆盡了。
樂之梅低著頭看著腳下,,她能感受到晉王的怒火,,但是平日里伶牙俐齒的她在晉王面前竟然害怕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瞬間大腦里空白一片,,連抬起頭看看他的勇氣都沒有,。
本就是她自己做錯了事,再多的解釋只是狡辯罷了,,何況她也不想把責任推到阿倩頭上,,阿倩從前也只是個貼身侍女罷了,哪里做過采買的事情,,來到晉王府的這些日子,,阿倩各種事宜都在接手,恨不得長出三頭六臂,,樂之梅不愿意責怪她,。
庫房安靜的出奇,薄霧慢慢散開,,陽光已經(jīng)有些滲了進來,。
俞溫看樂之梅只是低著頭,一句解釋都未曾有,,覺得她竟是堅韌不拔,,堅決不認錯,想不到這個小姑娘還挺桀驁不馴的,。
那就試試這樣倔的性格能和他晉王僵持到何時。
“樂之梅,,此前我寬容你,,是覺得虧欠你,,沒想到你是這般不識抬舉,此后你的一切衣食從簡,,牧啼也不會再給你采買的份額,。”
樂之梅還是沒有回應,,她是做錯了,,做錯事就應該受罰,這是阿爹教給她的,。
俞溫離開庫房前沒有再看向樂之梅一眼,,她還是站在原地,一聲不吭,,可不知道為什么,,比起其他人受罰時苦苦辯解的樣子,樂之梅的不發(fā)一言,,反而叫俞溫有點覺得自己仗勢欺人了,,不過這種感覺很快就消失了,他不想把過多的精力放在女人身上,。
待俞溫走后,,樂之梅嘆了口氣,終究自己最擔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而晉王估計更加不想看見她了,。看著堆成山的布匹發(fā)了會呆,,突然她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受罰與否的事情早就被她拋在腦后了,這些布匹可不能被白白浪費掉,,免得又惹得俞溫生氣,,漂亮男人總是生氣也是會丑的,這可不符合樂之梅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