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Y城,不是一般的酷熱,,往遠眺望,,大馬路似被熱氣扭曲。來來回回的人似乎并未受此影響,,絡繹不絕,。
Y城下社周太太金鋪內(nèi)比平日里熱鬧了許多,不知是路過的人想要進店感受一下空調(diào)的清涼,,還是真的被真金白銀吸引,,營業(yè)氛圍好了許多。
送走一批客人后,,已身著正裝的小姑娘周安琪兩手托著腮幫子,,搭在柜面上,問另一個小姑娘:“翠兒,,店里平時也是這么好生意嗎,?”
相比周安琪,,翠兒姑娘則規(guī)矩許多,面對這個千金大小姐地突然發(fā)問,,正經(jīng)道:“沒有,,平日里都是熟客光顧,很少像今天這樣,?!?p> 周安琪瞧翠兒對她一直很是拘謹,微微一笑,,說道:“你不必這樣,,我又不是我老爸,把我看作同事就好了,,對吧花姐,。”
花姐正整理櫥柜,,聞聲點了點頭同樣微笑道:“對呀翠兒,,不用一天到晚繃著,老板一家人可好了,?!?p> 聽到花姐都這么說了,翠兒一下松了許多,,湊過去對著安琪說道:“說真的安琪,,很奇怪,你一來,,這金店的生意突然就好了許多,,而且你發(fā)現(xiàn)沒有,大部分客戶都是奔著你去的,?!?p> 安琪仔細一回憶,好像是這么一回事,,不過她并未因此而高興,,反倒是長嘆一聲,并未說話,。
花姐皺了皺眉,,問道:“小琪,你是不是累了,?”
“能不累嗎,?這才剛上班就忙成這樣,連個適應期都沒有,?!贝鋬簱屜缺г?,如此繁忙的工作,就連作為老員工的她,,都感覺有些手忙腳亂,。
“不累不累”安琪抬起頭,卻搖了搖,,溫柔地笑道:“我以前在我三姑店里也賣過衣裳,,都差不多,休息一下就好,,說不定接下來客人就少了呢,!”
安琪就隨口一說,可往后的幾個小時,,金店安靜地只有空調(diào)聲,,連只蒼蠅都沒有。不過這對于一個金店而言是常有的事,,所以花姐和翠兒都不以為然,,但安琪卻不這么認為,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傍晚,,馬路上行人多了起來,是下班高峰時段,,金店在沉靜幾個小時之后,,終于迎來了客人。
“歡迎光臨,!”
來人五六十歲模樣,大長臉尖下巴高鼻梁,,金絲眼鏡不知是近視還是老花,,手腕上帶了個大金表,另一手掌抓著一個手機,。這種模樣的人活生生是電視居中漢奸形象,,一前一后跟著兩人,前面領路的精神小伙弓著身子,,哈巴恭敬,,后面跟著的是短裙大長腿美女。美女一手是男性手提包,,一手是女性手提包,,應是個助理身份。
小伙子普普通通,,一副勤勤懇懇的打工仔姿態(tài),,再沒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咧著嘴,并未理會店里的三位店員,,指著正中央招牌下陳設的一個古董鐘說道:“冼總,,看見沒有,就是這個,?!?p> 古鐘是店里的老玩意兒,有一米左右,,放在靠墻案臺上,,金邊銀框都覆蓋了一層淡淡的黝黑,并不起眼,。古鐘鐘盤之上的裝飾形似一個鳥籠,,囚住的是一張女子黑白照片,照片被厚厚的玻璃夾住,,得以完整保存,。而照片底座之下、鐘盤之上中間的位置,,是一個盤子模樣的東西,,又像是一個壇子的壓扁形態(tài),‘壇子’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奇怪符文,,最神奇的是,,這‘扁壇子’看上去是懸浮著的,上下前后左右邊都不挨著,,也沒有肉眼可見的絲線懸吊,,任誰看了也會感嘆古鐘工藝之超卓。不過這個古鐘也就這優(yōu)點,,從整體而言,,還是給人一種普通、其貌不揚的感覺,。
冼老板走近,,用手提了提眼鏡,上下打量,,聚精會神,,對店里的所有人都視若無睹,不時發(fā)出感嘆聲,,直道古鐘的巧奪天工,。
安琪是初來乍到,可不會什么事都遷就著客戶,,尤其是她老板女兒的身份,,保持著僵硬的微笑,,說道:“先生,有什么可以幫到您,?”
冼老板尷尬地收回手,,意猶未盡地側(cè)過腦袋瞄著小姑娘身后的古董鐘,說道:“這個鐘怎么賣,?”
“這個不賣的”周安琪斬釘截鐵回了一句,。
關(guān)于這個物件,別人不了解,,周安琪作為老周家的人自然知道其由來和意義,。尤其是上面的照片,那不是別人,,正是她的奶奶,,龍婆年輕的時候。她一個跨步在中間,,伸手一擋,,攔下要去觸摸古鐘的手,
“對不起先生,,這是非賣品”花姐皺了皺眉,,并排與安琪站在柜臺內(nèi),擋住古鐘,,禮貌回應,。
“我可以出高價……”
安琪雖然也是有家財萬貫的人,但平日里最是看不慣這種有幾個臭錢就趾高氣昂的家伙,,笑容一凝,,將花姐的話僵硬地重復一遍:“對不起先生,這是非賣品,?!?p> 那個冼老板瞬間僵在了原處,其身旁的精神小伙站了出來,,拉扯著嗓子說道:“嘿,你們這是什么態(tài)度,,把你們老板叫來”
花姐不愧是專業(yè)的,,此時仍保持著職業(yè)的笑容,看了安琪一眼后,,指著小姑娘,,對他們說道:“這就是我們老板!”
“她……怎么是老板……”精神小伙嘴上準備好的措辭頓時被噎住,,一臉尷尬,,最后聲音小得誰都聽不清他在說什么,。沒有法律規(guī)定小姑娘就不能是金店老板,人家指不定是物件的繼承人,。
那冼老板有些不悅,,這會兒才四顧瞄了一眼金店內(nèi)的環(huán)境,嘴角透著一絲不屑,,淡淡說道:“我出十萬”
十萬塊雖然在Y城這樣的大都市不算個大數(shù)目,,但對于一個近代工藝的古鐘,比普通市場價還要略高一絲,。這個冼老板雖然是漢奸模樣,,不過這個開口價,確實給人一種大老板的氣勢,。
而對于冼老板的為人,,其旁邊的妖艷助理似乎更為了解,一聽這個報價,,內(nèi)心一陣波瀾,。能一口價出到十萬,說明那古鐘的價值遠不止于此,,此刻瞪大了雙眼,,忍不住多看幾眼這個其貌不揚的老物件。
“十萬,!”聽到冼老板報價,,安琪險些沒有笑出聲。她可聽母親講過,,二十幾年前,,父親為了贖回金店花了一百多萬,而單單這個古鐘,,就占了一半的價,。那時候的近百萬可不是今天的百萬可比。
就房價的比較,,十幾年前Y城的房價像下社地段的小區(qū),,不過一萬元上下,但今時今日的房價,,漲了近三倍,,更不要說二十幾年前。所以在Y城這樣的大都市,,今時今日十萬元,,連個廁所都買不到,夸張地說,若是在繁華地段,,可能也就幾塊地磚了,。
當然,關(guān)于這個古鐘,,那都是他們老周家的秘密,,他們不說,誰也不知道這古鐘有這么大的價值,,除非是這方面的專家,,像這個冼老板這樣的。而花姐她們這樣的普通人,,面對這個古鐘,,內(nèi)心估價撐死不過幾千塊,因為古鐘還要不時上發(fā)條,,麻煩的很,,實在想不出價值所在,不然老板怎么會毫無顧忌地擺在金店,。
聽到小女老板這樣的語氣,,冼老板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tài),太過小氣,,吞吞吐吐說道:“如……如果覺得不合適,,我出……五十,不,,一百萬,,一百萬怎么樣?”
價格一下漲了十倍,,所有人都傻眼了,,誰也沒想到這么一個其貌不揚的古時鐘竟然值這么高的價錢。
安琪除外,,別說一百萬,,就算對方說一千萬,她估計也會不為所動,。她往門外做了個請的姿勢,,也不說話。
冼老板眼皮跳了跳,,從縫隙里瞄了瞄古鐘,,再是拉下臉皮說道:“好,你說個價”
安琪很是無奈,,眼前的人除了長得像漢奸,行為上也是個無賴,如此難纏,。正當她要再下逐客令,,正值傍晚六點整,古鐘報時聲響起,,聲音清脆,,余音繞梁,似在警世,,似在悲鳴,,又似在歡唱,引人入勝,。聽者情不自禁上前,,她以為對方要動粗,喝道:“對不起先生,,請您離開,,不然我們就要報警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正當此時,,忽然進來一位警察制服的民警,,一手捧著一疊彩紙,一手拿著呼機,,問道:“報警,?誰要報警?”
“開玩笑,,開玩笑”冼老板一見來人,,領著一男一女灰溜溜離開。離開時,,那精神干練的小跟班還一步三回頭盯著古鐘,,眼神中滿是貪婪。
目送著三人離去,,警察撂下兩張宣傳紙,,指了指三個背影,問花姐:“怎么了,?”
花姐不知怎地,,見到警察,變得格外熱情,,笑容也燦爛了許多,,拿起宣傳紙,一邊分給安琪和翠兒,,一邊靠近說道:“沒事,,沒事,。張警官,怎么這么有空,?!?p> “嗨,這不最近天氣天干物燥,,居委會做防火宣傳,,我閑著也是閑著,出來走走,,也幫忙宣傳宣傳,。”張警官是駐下社治安點的片區(qū)民警小隊長,,守護下社治安數(shù)十年,,算是金店的老熟人,一眼看見周安琪這即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免不了好奇問道:“新來的員工,?”
“哦,對,,這是龍婆孫女”
“難怪,,難怪我說怎么這么眼熟”
“張叔叔好”這人周安琪也不陌生,小時候住下社時,,由于阿嬤的工作性質(zhì),,這個張警官沒少來家里。
“好,,好”張警官點了點頭,,指了指宣傳紙,提醒道:“記得下班關(guān)燈關(guān)閘,,做到安全第一”
三人紛紛點頭,。
看著花姐熱情地送張警官離去,翠兒湊到安琪身旁,,心思完全不在手上的防火宣傳紙上,,指了指身后的古鐘,問道:“安琪,,這鐘真這么值錢,?”
安琪回頭望著那張老照片,過了一陣才幽幽說道:“不是錢的問題,?!?p> 翠兒湊前去仔細瞧,同樣看著照片,,感嘆道:“龍婆年輕時可真漂亮,?!?p> “可不嘛!”安琪得意地笑了,。
還記得她父親曾經(jīng)跟她說過,,在她出生那年,老太太突然說這個鐘每六個小時會響一次,,怕會影響到剛出生還是嬰兒的她的睡眠,明令將這個物件搬走,,后來實在沒地方放,,又不能扔不能賣,就留在了店鋪里,。
翠兒看了看照片,,又瞧了瞧安琪的臉蛋,欣喜說道:“你還別說,,你跟你奶奶年輕時候還有幾分像……”,。
安琪一陣傻樂,說道:“我也覺得像,,哈哈,,我能長這樣多虧了我阿嬤的盛世容顏呀”
“嘿嘿”……
周太太金鋪內(nèi)小姑娘們一陣樂呵,外面馬路建設路下社紅綠燈處,,一輛商務車內(nèi)格外沉靜,。車后排坐的是冼老板和他的美女助理,開車的是他們一起的精神小伙,。
借著等紅綠燈的閑暇,,精神小伙問道:“冼總,那個古鐘真這么值錢,?”
冼老板被小伙子從后視鏡上一瞧,,手迅速從助理那邊縮了回去,咳嗽兩聲,,鎮(zhèn)定自若,,然后一聲長嘆,說道:“若是論工藝,,那個鐘十萬元已綽綽有余,。不過,從材質(zhì)上,,還有報點時鐘聲上斷定,,這不是一般的銅鐵鋁制品,而是足金足銀所制”
“什么,!那個鐘是用金子和銀子做的,?”精神小伙一邊開車,,一邊唏噓不已。
“雖然不敢百分百確定,,但從磨皮,,銹色上看,八九不離十,。那個古鐘若是有個二十公斤以上重量,,那就不得了了,價值起碼以三百萬起跳,,更重要的是……”那冼老板說到這就停了,,眼神看向遠方,似在琢磨著什么,。
車上美女助手聽了跟著倒吸一口涼氣,,一個古鐘三百萬,基本上等于Y城遠郊一套一百平米的房子,,對于中下層工薪階層而言,,這可能一輩子為之奮斗未必能擁有的,這還不是最終價格,。美女咽了咽口水,,輕聲問道:“冼總,您可是最愛收藏古鐘,,就這么算了,?”
“算了?哼,,沒這么簡單……”冼老板金絲眼鏡內(nèi)的小眼一瞇,,中指推了推眼鏡,再次望向車外,,嘴角微微翹起,,又不知在盤算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