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雨一直下,為Y城披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此刻,,不知道有多少不為人知的事情在隱秘的角落發(fā)生著。
下社街三橫巷27號二樓,,已到了龍婆家晚飯的時間,,可屋里的老太太和王姨對著一桌子的飯菜并未動筷子??粗巴庥曷冃×艘恍?,仍不見琪琪歸來,老太太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濃烈,,尤其是打電話過去一直提示關(guān)機(jī),。
又過了好一陣,,龍婆終于按捺不住,拿著雨傘下樓,,可打開大門一瞧,,巷子過道已是一片汪洋。她皺了皺眉,,很有自知之明地退回了樓道,,回頭瞥到三樓燈亮著,她又咯噔咯噔上樓,。
老太太這把年紀(jì),,平日里上二樓是沒問題,可這次是心急如焚,,走得急,,加上樓梯上有水漬,在近三樓位置險些跌倒,,幸好在黑暗中有一把大手將她扶住,。
男子咳嗽一聲,過道的聲控?zé)袅亮?,是梅云奇,。雨小了,他正?zhǔn)備再次去光顧大超市,,因為前一晚買的方便面之類都基本報廢了,。
“您沒事吧?”
龍婆自己一陣心悸,,大口喘息著,,定了定神,好一會兒才說道:“哎呀,,多虧了你呀,,不然我這老骨頭可就遭殃了”
“沒事就好,我扶您下去”
被這么一嚇,,老太太一時間忘了上樓的目的,,被梅云奇攙扶著回到家里,看到桌上的飯菜,,這才想起事來,,又見梅云奇提著個環(huán)保袋,問道:“靚仔,,你是不是要出門,?”
梅云奇點了點頭,說道:“要去超市買點東西”。
“好,,好,,那個,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什么事,?”
“都這個點了,我家琪琪還沒回來,,電話也打不通,,你順路,能不能幫忙去她上班的店里瞧一眼,?”
聽到‘琪琪’這個名字,,梅云奇一下想到了前一天晚上在樓道跟他抱在一起的女生,心頭一熱,,立刻點頭答應(yīng):“沒問題,,她在什么店里上班?”
“就是路口轉(zhuǎn)大馬路那家金店,,叫‘周太太金鋪’”龍婆當(dāng)然知道店名,,說起來這本質(zhì)上就是她的店,她先生為她開的店,。
梅云奇在下社生活多年,,雖然平日里基本宅在家里,但這間周太太金店他還真知道,。他曾經(jīng)聽人說過,,戴金銀珠寶會給人帶來好運(yùn),,所以工作之后,,有了些錢,第一時間就在周太太金鋪買了一條不太純的大金鏈,,花了他當(dāng)時的全部積蓄五六千塊錢,。可是大金鏈并沒有給他的生活帶來任何實質(zhì)性的改變,,而且平時戴在脖子上感覺累得慌,,展露在外面又顯得特別土,最終選擇了放棄,。
領(lǐng)了任務(wù)后,,梅云奇便離開了,想到一會兒又能再見那個姑娘,,心中還有一絲小悸動,。前夜的夢里,他似乎還夢見了姑娘,,那縷似曾相識的感覺更加強(qiáng)烈,。他甚至想過當(dāng)面去問一問,,是不是在何處見過面??伤钟行┣?,總有個聲音在提醒他,就算是又怎樣,?你想要跟人家在一起嗎,?你個倒霉蛋能給人幸福嗎?……
梅云奇自嘲地?fù)u了搖頭,,不再胡思亂想,。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還未停歇,他從環(huán)保袋拿出雨傘,,正要踏出大樓大門,,巷子里的水在電動車三輪車的帶動下,卷起小小的波浪,,浪潮不高,,恰好淹沒了他的白布鞋。
下這么大雨,,還穿這鞋子出門,,我是碼程序碼傻了嗎?
梅云奇心中不斷地罵著自己,,剛準(zhǔn)備回家換鞋,,但想到自己的窩在七樓位置,又邁不動腳,。再仔細(xì)一想,,自己腳下這雙新買的白布鞋,自從前天開始第一次穿,,就沒有一次完整回來過,,既然這樣,干脆破罐子破摔,,繼續(xù)穿著吧,,法律也沒規(guī)定布鞋不可以濕著穿,也就去一趟超市而已,,大不了光著腳回來,。
他微微一笑,甩了甩鞋子里的雨水,,擼起褲腳,,打著雨傘,直接踏入了‘河道’里。
此時,,周太太金鋪這邊,,氣氛有些奇怪,小小店內(nèi)有四五個活人,,卻異常地安靜,。
保險門外那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門內(nèi)的兩個毛賊,眼神滿是憤怒,,神秘大盜沒有想到,,這人會獅子大開口,直接要價一百萬,。雖然一百萬不過是下家給的一半價格,,但與自己開出的二十萬中間差了八十萬,這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任誰心里都不舒服,。菜市場買菜也沒這么抬價的。
而坤哥沉默,,是在等待對方還價,,這也是他開口出到這么高價錢的原因。他有考慮過,,對方開口價二十萬,,那價格起碼可以翻一倍,如果談的好,,價位應(yīng)該在五十萬,、六十萬左右。這也是一般人的喊價方式,,故意喊高價來談,。他沒想到的是,對方并不是一般人,。
神秘大盜自視甚高,,價格雖然遠(yuǎn)超他的預(yù)期,若是還價,,豈不是拉低了自己的身份,自己怎可與這些小毛賊同日而語,。所以,,沉默了好一陣后,他一咬牙,,伴有怒氣低沉道:“好,,就按你說的”。
坤哥喜出望外,心情再起波瀾,,沒有想到是以這樣的過程達(dá)成協(xié)議,。雖然心中估算古鐘的價格還會更高,但這畢竟是贓物,,不敢再得寸進(jìn)尺,,免得真的惹怒對方,兩敗俱傷對誰都沒好處,。
那邊兩人達(dá)成了協(xié)議,,開始商議交易方式,旁觀者瓜皮早已激動不已,,上前撫摸著古鐘,,一陣傻樂,滿眼金光,,完全料想不到這么一個毫不起眼的鐘,,竟值這個價錢。他看了一眼中間鐘盤,,時間停留在五點五十九分,,升起一陣好奇,要知道,,他們出門的時候就已經(jīng)過了這個點,,嘴上嘀咕到:都壞了,還這么值錢,。
他開始下手搬運(yùn),,雙手一作力,提起古鐘,,突然發(fā)現(xiàn)底下壓著一片鐵片,,拾起一瞧,類似鑰匙,,大小恰好能插入古鐘側(cè)邊的一個小孔,。他心想這里面會不會藏著什么奇珍異寶,用力扭動幾圈,,卻仍不見打開了什么鎖或機(jī)關(guān),,唯一聽見古鐘內(nèi)似有機(jī)械在轉(zhuǎn)動,隨之有‘滴答滴答’非常清晰的聲音,。
古時鐘能歷經(jīng)幾十年乃至百年以上能正常使用,,運(yùn)行并非依靠今時今日的家用電或電池,其機(jī)械設(shè)計,,需要有人每隔一段時間,,手動上發(fā)條,。顯然,打理周太太金鋪內(nèi)的古鐘之人在這段時間忘了此事,,而瓜皮的舉措,,正是給古鐘上發(fā)條。
古鐘‘滴答滴答’作響,,像是獲得新生,,并以強(qiáng)力的心跳提醒世人,時間在飛快地流逝,。然而,,這世間凡塵,似無人予以回應(yīng),,或是根本不在乎,,畢竟沒有那個正在呼吸著的人會去證明自己還活著。
‘當(dāng),,當(dāng)……’店鋪內(nèi)鐘聲忽然接連響起,,連綿六聲,清脆爽朗,,華麗之音非絲竹箜篌可比擬,,余音裊裊,仿佛要溢出金店,。鐘聲像是在高歌,,慶祝自身的重生,像是在吶喊,,反抗世人之前的不予理會,,像是在完成它的使命,哪怕有數(shù)不盡的人不認(rèn)同,,也要完成警世,。
不管如何,鐘聲的悠揚(yáng),,真切帶給聞聲者不同的心情,,有人想殺人,如神秘大盜和坤哥,,有人想自剁雙手,,如瓜皮自己,有人想飽餐一頓,,如周安琪和翠兒,。
“啊呃……”翠兒瞇著眼,伸了個懶腰,,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說道:“終于到了下班時間?!?p> 本就要燃盡的蠟燭,,在翠兒大手一揮之下,瞬間熄滅,。
剛睜眼看見光芒,,瞬間又進(jìn)入黑暗的周安琪小小尖叫一聲,表示小小的不安,,片刻之后拖著懶懶的聲調(diào)說道:“才到下班時間嗎,?我感覺睡了一個世紀(jì)?!?p> 黑暗中,,兩個小姑娘對屋內(nèi)情況一無所知,四處摸打火機(jī)和蠟燭,。
說來也奇怪,,對人類而言,地球平均每天都有近半天的黑暗時間,,可對于黑暗,,人人都敬而遠(yuǎn)之,監(jiān)獄的小黑屋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兩個小姑娘半天沒找到東西,,心中開始發(fā)慌,莫名其妙幻想著在黑暗中有眼睛在盯著自己,。而當(dāng)前克服恐懼的最佳辦法就是相伴,,翠兒忍不住隔空喊道:“安琪,你找到了嗎,?”
“沒有,。”安琪聽到聲音,,安心了許多,,不自覺緩緩向翠兒位置靠近。她雖然從小跟隨龍婆在神鬼環(huán)境中長大,,又在十幾年寒窗中習(xí)得唯物主義,,但終究是常年活在陽光和燈光下的人,對未知的恐懼,,不需要培訓(xùn)學(xué)******兒抓住了安琪的手,,有些顫抖,說道:“那怎么辦,?我害怕,!”
被依靠,,也是一種力量源泉。安琪忽然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勇氣,,安撫翠兒道:“怕什么,,這不還有我嗎?”
“要不我們直接回家吧”
安琪想了想,,覺得并無不可,,看了一眼唯一有一絲絲光線的大門下方,聽見雨聲已非常小,,說道:“好吧”
兩人剛準(zhǔn)備走向光明,,翠兒忽然想起什么,摸了摸口袋,,苦悶道:“鑰匙呢,?安琪,鑰匙是不是在你那兒,?”
安琪剛到金店上班,,哪一把鑰匙對應(yīng)哪一把鎖都還分不清,碰都沒碰過,,可還是情不自禁地在自己身上一通亂摸,。她那里知道,鑰匙正隱藏在黑暗中的坤哥手中,,怎么可能有收獲,,無奈回道:“鑰匙不是一直你拿著的嗎?”
“我也記得是,。哎,,沒法子,還是要找火”翠兒滿是無奈,,唉聲嘆氣,。
安琪笑了笑,也跟著哀怨:“哎,,哎……,,要是有電就好了!”
翠兒下午還形容過安琪的嘴跟電閘似的,,說來電就來電,,說停電就停電,以至于安琪之后再也不敢提來電的事,,可剛昏昏沉沉睡了一覺后,,早已不記得下午發(fā)生了什么。
而電閘之說,,真的是一點都不為過,。安琪話音未落,,一陣閃光亮起,明亮的世界再次降臨,,金店內(nèi)的所有燈光瞬間閃亮登場,。
不等兩個小姑娘開心歡喜,,店內(nèi)的世界,,像是被突然按下了暫停鍵,無論大眼小眼,,都相互注視著,,無論大手小手,都停留在半空中,,無論是紅撲撲的臉蛋還是面罩下的臉,,都變得驚恐。能證明這個小世界里時間還在流逝的,,除了滴答作響的古時鐘,,只有那不停撲向燈光的飛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