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州春宴樓地宮,陰暗潮濕的牢房中不斷傳來慘叫聲,,照明的油燈忽明忽暗,,幽昧光線照不到的陰暗處蛇蟲鼠蟻孳生,腥臭撲鼻,,污水橫流,,這里不是地獄,,卻很符合世人們想象的地獄。鞭子聲音還在繼續(xù),,慘叫不絕,,此起彼伏,交匯成一首略帶悲愴的優(yōu)美樂章,,樂章之中,,奏樂者痛不欲生,指揮者卻樂在其中,。
執(zhí)鞭的肥胖壯漢身后有一張小桌,,那里沒有光線可直接到達,陰暗的角落里只知坐有一個人,,看不清容貌,。牢房門被推開,有人舉火把進入,,照亮了小桌前支頤含笑的人的樣貌,。來人弓腰行禮,對那人畢恭畢敬:“已經(jīng)拷問半個時辰了,,若是貴人累了大可以上樓休息,,一有結果我等馬上來報?!?p> 桌上人身形稍動,,發(fā)出珠玉瓔珞碰撞的清脆悅耳聲,是個女子,,年紀不大,,她身著寶藍色的馬袍裙,滿頭扎著西域的細辮,,眉眼秀麗,,五官既有樓述人的分明又有中原人的含蓄,嘴角微微上鉤,,似笑非笑,,很是醉人?!澳銈冎性说墓穷^有這么硬嗎,?錢又不多,至于守口如瓶,?”她說的中原話帶有軟軟的尾音,,應該是樓述的口音還沒有改過來。
小頭目不敢回答,,只能訕訕地笑,?!耙彩牵舨谎b一把鐵骨硬漢怎對得起你們從小學的俠義道德,?裝就裝吧,,打死拉倒?!彼鹕?,小頭目急忙恭敬地將她迎出去,邊走邊說:“在客棧襲擊您和師叔祖的領頭就是他,,貴人您放心,我們比您還急,,必會將這買兇之人細細拷問出來,。對了,樓上有一位大人在等您,,自稱是地藏府的人,。”
“嘖,,真煩,。”她癟癟嘴,。
樓下是人間煉獄,,樓上卻春和景明。暖風熏得游人醉,,天下最富庶的曹州城果然不同凡響,,又正好是百花競放好時節(jié),甫一踏上閣樓,,暖風之中那黑衣勁裝的劍客驀然回首,,正對上她的眼睛,香味撲鼻,,是滿城的花香此刻正好被風神送來,,縈繞纏身,綿延不去,。
端是一個豐神俊朗的少年郎,,劍眉星目,長身玉立,,黑衣勁裝,,身姿綽然。姑娘就笑,,笑意蕩漾開,,比春風還和煦,,比百花還嬌艷。她施施然落座,,給自己倒了杯酒,,酒香霎時間就在閣中彌漫開,伴隨花香,,沁人心脾,。
“假和尚派你來的?”她鉤著笑問,。
“頭人聽聞您在曹州遇襲,,令屬下來護您安全?!鄙倌旯笆?,說話聲音很平淡。樓外是明媚如絲的春色,,春風吹不到他身上,,仿佛是寒冬深夜,儼然兩個世界,。
“你身板看起來很瘦啊,,武功很厲害嗎?”她歪頭上下打量少年,,語氣很輕佻,,像在挑揀的恩客。
少年沒有說話,,他不必要說話,,來日自會證明一切。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她又跳下軟榻,走到少年身邊,。能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從她發(fā)梢散出,,這是說不清的味道,聽聞西域盛產(chǎn)奇異香料,,這應該是她家鄉(xiāng)的來物,。
“屬下蘇耷,年十七,?!彼止笆郑凰龜鄶鄶r下,。
“我不喜歡你們中原人這些繁文縟節(jié),,也不喜歡你咬文嚼字吊書袋子,,以后你要跟著我就不要再搞這些我聽得頭疼的?!彼T癟嘴,,繞著圈兒走,“你才十七呀,,比我還小一歲呢,。”
她走路時步伐很輕快,,身上的瓔珞銀鈴會隨著走動發(fā)出清脆的樂聲,,她來中原也有些日子卻還穿樓述的衣裳,和中原善于遮掩含蓄的服飾不同,,這身衣裳恰到好處地將她那婀娜曼妙的身姿勾勒,,大大方方地展示,還帶有自豪炫耀的意味,。蘇耷忍不住會被她這一身裝扮吸引,目光被她鉤走,,但很快他又意識到這是失禮,,急忙忙把頭埋低。
“自我到中原,,想留在我身邊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地藏府不缺你一個刺客,我也不缺你一個地藏府,,知道我為何單獨留下你嗎,?”蘇耷一抬頭,發(fā)現(xiàn)她就站在自己面前,,貼得很近,,鼻尖差些都要撞上,他嚇了一跳,,慌不擇路地又低下頭,。
她婉轉笑起,走回軟榻繼續(xù)喝酒,,不再解釋,,“知道我名字嗎?蘇蘇,?!?p> “是,奚氏孩安,?!?p> “嘻嘻,,我叫巴德隆梅斯達里?依格,樓述人和老師都會叫我‘達里’,,‘達里’是星星的意思,。你也可以叫我中原名字,無論怎么叫,,那些‘貴人’‘少主’什么的,,我不想聽到?!?p> 這個新主子,,雖然脾氣古怪了點,但看起來還像還挺好相處的,。蘇耷心想,。“是,,主……奚姑娘,。”
她沒有再說話,,顯然也接受了這個稱呼,。不過很快就有別的事情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地下的小頭目走上來,,一身血腥味沖淡了屋子里的酒香,,奚孩安皺皺鼻子,但是也沒說什么,。小頭目知道自己身子臟,,也不進屋了,站在門外匯報,。
“見過貴人,,呃,還有這位首領……那刺客頭子已經(jīng)招了,?!毙☆^目看看他,自己只是曹州馬幫的一個分舵主,,不知這位來自地藏府的人是什么身份地位,,故而有些猶豫。地藏府乃江湖組織,,專事買兇殺人的殺手營生,,聽說還會替官府辦事,行跡詭秘,人人避之不及,。
“不必顧忌,,直說無妨?!鞭珊查_口,。她的語氣突變,和蘇耷說話時還是個俏生生的小姑娘,,此刻已經(jīng)變成一個殺伐果決冷寞無情的主人,。
“是,那刺客頭子招了,,他們也是通過一個掮人搭的線,,不知天高地厚才會冒犯到您頭上,主顧不知,,但那掮人倒是曹州城出了名兒的主,,人稱‘錢串六’,專做牽線搭橋的生意,,常出沒在水客碼頭,。”
奚孩安露出滿意的笑容,,看向小頭目:“這差事你辦得不錯,。”小頭目眉開眼笑,,頓時樂得嘴都合不上了。她又轉頭看向站在一旁靜立的蘇耷:“蘇蘇,,你我同去一趟水客碼頭可好,?聽說那里釀的船夫酒最是濃烈?!?p> 蘇耷自然沒有拒絕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