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瑟瑟發(fā)抖,,他不明白這倆瘟神不是已經(jīng)走了嗎,,怎么又回到他這客棧了。莫非真是喪門星附身,,流年不順,,若今夜能平安度過,,他來日定要去寺廟里點上九九八十一天的祈福長明燈。
手抖得讓酒壺酒杯都磕碰到一起,,他想努力控制托盤,,可越這么想越抖,最后連盤里的酒杯都倒了,,濺出一溜兒水花,,把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打濕了。一雙素白修長的手接過了他手里的托盤,,抬頭看,,正是一個面容清秀的黑衣青年站在他身邊,他將托盤里的酒杯擺好,,接替掌柜的送給靠窗坐著的那兩位,。
劍客看到酒來了,回頭沖掌柜的不好意思地笑,,拱手遙遙說了句:“叨擾,。”
不敢說叨擾,,您二位別再我店里殺人就好,。掌柜的心在滴血。
奚孩安還是樓述的打扮,,她向來不掩飾自己在東朝的格格不入,,不過在曹州這種商賈大城,,往來商客云集,她打扮雖然特殊但也不至于離奇就是了,。蘇耷放好酒之后就站在她身后,,沉默肅立,眼睛很黑很深,,似口古井看起來空無一物,。
朝天曲向來行蹤飄忽不定,回到中原之后更像是放虎歸山,,泥牛入海愈發(fā)難找,。他捏捏下巴,頗為欣賞地看著蘇耷,,忍不住點頭:“你的眼光不錯,,小伙兒很帥?!睙o視奚孩安的白眼,,他繼續(xù)說,“就是他幫你在水客碼頭胡鬧的,?”
“我們一進中原就沒有隱藏過自己的行蹤,,愿者上鉤,幾個月以來這種自尋死路的蠢貨也不止出現(xiàn)一個兩個,,唯獨這個,,我比較有興趣了?!鞭珊埠染坪芸欤绕鸪烨矚g慢酌,,她更有把酒當(dāng)水喝的氣勢,,是樓述女孩的豪邁,“這家酒不錯,,有點像樓述的酒,,怪不得你還愿意做回頭客?!彼澰S,。
“你們發(fā)現(xiàn)什么了?”
“以前那些人來殺的都是我,,可是獨他們知道來找你的麻煩,,顯然他們知道你我的師徒關(guān)系,也知道,,比起我,,《經(jīng)略安武卷》更有可能在你身上,。”奚孩安和朝天曲碰杯,,“所以我辛苦多跑一趟,,功夫不負(fù)有心人,錢串六招得很快,,才砍了一條腿就全說了,。他說主顧不肯見面,但他說的是汴州的口音,?!?p> “哦?汴州,?為師還有老朋友在汴州吶,?”朝天曲低頭笑了。
奚孩安拉蘇耷坐下,,那木樁子即使坐下也是個木樁子,背板得筆直,,雙手扶在雙膝,,一動不動。她就靠在蘇耷肩上,,把人家當(dāng)作一個沒有生命的靠件,,喝酒吃菜,和朝天曲有一搭沒一搭地說渾話,。她牙尖嘴利,,嘴毒話狠的勁兒極有可能就是和朝天曲學(xué)出來的。
“這小子,,叫什么名字來著,?”
“蘇耷……”
“蘇蘇!”奚孩安搶過話頭,,“地藏府送來的,,說任我差遣?!?p> “地藏府,?”朝天曲偏頭想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哦,,那個啊,你老大是不是一個光頭和尚,?”
“現(xiàn)在他老大是我了,?!彼謸屧挕?p> “那個假和尚為師真喜歡,,江湖上難找得到像他這么妙的人了,,他什么都假,唯獨他的‘假’是真的,??捎幸馑剂耍_里,,你以后要是有機會和他過招就能體會到,,所有人都知道他說的是假話,可所有人都不去拆穿他,,他也知道,,還是繼續(xù)說假話?!背烨悠饋?,酒氣上涌臉色有些潮紅,他對他人評頭論足時候頗像一個嚼舌根的農(nóng)婦,,滿臉眉飛色舞,,“他就是那種衣冠禽獸,可是別人也不會拆去他的衣冠,,因為大家都是禽獸,。”
“哈哈哈哈,,真有趣,。”奚孩安拍巴掌笑,,“他假得這么明顯,,這么拙劣,就不怕那些真正的偽善小人嫌棄他笨,?可能他也是個蠢貨吧,。”
蘇耷一言不發(fā),,沉默地聽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在編排自己的頭人老師,。身為一個刺客,最重要的就是摒棄感情,,聽差辦事,,成為一把劍,一把快劍,其他再多就是劍上的墜石,,徒生累贅而已,。
“當(dāng)”什么東西從朝天曲手里擲出,落進蘇耷的懷里,,他低頭撿起,,是一把短劍。
奚孩安瞬間像被火點著的炸藥桶,,“蹭”就坐直,,“咣”跳過桌案,“嗖”拔出掩月架在朝天曲脖子上,,一氣呵成,,眼睛通紅,咬牙切齒,,“今日我就替師門清理門戶,!”徒弟清理師父,破天荒也只有他們這一遭,。
朝天曲醉眼朦朧,,無動于衷,將酒杯按到刃上,,輕輕推開那刀,,“這是為師的劍,自然想送誰都可以,。”
“那是我的……”奚孩安想說,,被他打斷,。
“那是你母親贈為師的?!彼m正,,“這劍是個包袱,你也是個包袱,,為師背這么多年腰酸背痛,,如今好不容易后繼有人,需早日把這包袱丟給后生,?!碧K耷不明白他說這話什么意思,但奚孩安知道,,她不說話了,,慢吞吞收回刀。
“小子,,你知道朝某是誰,?”
蘇耷垂頭斂目,,“是,平字門最后一任掌門,,地藏府初始就是學(xué)著平字門創(chuàng)立的,,平字門殺人術(shù)傳人?!?p> 朝天曲很是滿意,,他不在江湖多年,但江湖還有他的傳說,,“正解,,上馬沖鋒朝某不在行,但論起暗夜殺人,,朝某自負(fù)第二人,。”
“第一人是誰,?”奚孩安問,,“天上牛飛,地上人吹,,鏡里花水中月,,哎呀,難辨是非,?!彼勉y筷敲碗,落落唱出,。
“達里,,給為師留點面子嘛?!背烨鷮擂蔚匦?,“蘇小子,雖不知道你在地藏府學(xué)過什么,,不過依朝某看你根骨奇佳,,是塊練武材料。朝某這唯一的徒弟呢,,她是另一脈的,,不學(xué)我平字門的東西,所以今日想將這劍還有這點本事傳給你,,與你們一同去汴州,,如何?”
蘇耷看向奚孩安,后者托腮把玩手里的銀著,,滿不在乎,,“中原人真磨嘰,你想咋做就咋做咯,,看我作甚,?”
他很少有沒有命令做事的時候,所以這一次,,他很長時間沒有說話,。師徒二人又推杯換盞起來,他們好像當(dāng)作他默認(rèn)了,,朝天曲喝得更開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