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殿州驚濤 38、儀門橫尸與滅門慘案
府衙戶房書吏涂云甲先是被殺四兜屁股踢了一腳,,在地上摔了一個狗啃泥,;后來又被殺四用劍威逼著,將他惡狠狠地從大堂趕出去和倭寇拼命,;然后又被那幫衙役裹挾著昏頭耷腦地來到府衙儀門。
他看到,,兩個衙役動手去關(guān)儀門時,,忽然發(fā)現(xiàn)儀門怎樣都關(guān)不上了。原來,,儀門的兩扇大門和門檻上濺滿了鮮血,,而一老一少兩具尸體都以非常詭異、奇怪的姿勢橫趴在門檻上,。
一個老者,,身首異處,身體在儀門之內(nèi),,頭顱在儀門之外,。一個少兒,攔腰被砍斷,,上半部分在儀門之內(nèi),,下半部分在儀門之外。老者的頭顱和身體,,少兒的上半部分和下半部分,,居然都相隔了一丈多遠(yuǎn),中間隔著的是汪汪鮮血和流了滿地的內(nèi)臟……
涂云甲前一刻還清醒著,。雖然他只是個小吏,,但是他卻知道,儀門重地,,橫尸濺血,,是大兇!
而下一刻,,他就昏頭昏腦,,暈頭轉(zhuǎn)向,仿若行尸走肉,。
不知道怎樣就出了衙門,,來到了街上。不停地有人驚慌失措,、鬼哭狼嚎地在他身邊東奔西竄,,一會兒旋風(fēng)一般把他帶著刮到東,一會兒又像磨磨子般把他轉(zhuǎn)向西,。好不容易消停了,,不轉(zhuǎn)了,,他已經(jīng)被什么東西絆住腳,倒在了地上,。
一睜開眼,,他就覺得自己立馬從天堂墜落到了地獄!
他首先看到的就是滿目刺眼的紅色,!地上汪著一攤鮮血,;墻上是一片鮮血;衣服上是大塊大塊的鮮血,,滿臉滿頭還是鮮血,!
然后,他又看到了白色的東西從一個人的腦袋里“咕嘟咕嘟”慢慢地涌了出來,,慢慢地流到他的嘴邊,,就像是嫩嫩的豆腐腦,新鮮的豆腐腦,,冒著熱氣的豆腐腦,!只是這豆腐腦散發(fā)著強烈的血腥之氣和駭人的死亡之氣!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和這個腦袋流著豆腐腦的人臉挨著臉,、身挨著身地躺在地上,。他認(rèn)出這個披頭散發(fā)、流著豆腐腦的人有些臉熟,。他恍然認(rèn)得,,這是他身懷六甲的妻子丁氏!
身懷六甲,?他腦子一轉(zhuǎn),猛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他突然坐起身,,然后就看見丁氏的肚子和衣服一起被豁開了,一個小小的嬰兒手腳僵立,,眼睛緊閉,,嘴巴大張,全身青紫,,滿是鮮血,,已經(jīng)死亡。一雙小小的大腿之間還有一個小小的雞子,!
這,,這是他的兒子?沒有謀面就已經(jīng)死亡了的兒子,?被人豁開了肚子的妻子懷著的兒子,?
涂云甲想起了妻子的笑容:三十多歲的丁氏,,生了三個女兒,這第四胎是他們夫妻,、老父老母,、岳父岳母夢寐以求的男孩!果然是兒子,!可是已經(jīng)……
等等,!他忽然想起了還有誰來著?三個女兒,?對,!不對,還有老父老母,,岳父岳母,!娘呀,他還有一大家子呢,!
涂云甲目眥盡裂,,心如刀剜,騰地一下站起身,。突然又眼睛一黑,,差點栽倒在地??墒怯袔讉€人扶著他了,。他恍惚中認(rèn)出,這些人是他家的鄰居或者顧客,。
“涂書吏啊,,可憐啊,一大家子……”
“這丁氏還身懷六甲……”
這些人說著說著,,又著急忙慌地跑了,。倭寇還在滿世界殺人呢!
府衙戶房書吏涂云甲現(xiàn)在就在府衙旁的一個墻角處,。平時墻上粉著白灰,,可現(xiàn)在墻上已經(jīng)噴滿了鮮血,是她妻子的鮮血,!
涂云甲的家和府衙正好呈直角肩膀靠著肩膀,。雖然隔得近,卻是大門分別對著南,、東兩條街,。府衙朝南,他們家朝東。涂家一院三進(jìn),,前面一進(jìn)是慶豐年米鋪,。二進(jìn)住著掌柜、伙計,,還有米鋪庫房,。三進(jìn)住著他們?nèi)摇@细咐夏?、岳父岳母,,他們夫妻,還有三個女兒,!以及丫鬟,、婆子。對了,,還有提前請好的接生婆,、奶娘……
涂云甲頭昏腦漲、步履蹣跚地往家里趕,。
這幾天,,他的日子很不好過。好比是架在火焰上炙烤,,又好比是丟進(jìn)冰窟窿冷凍,。挨打挨罵、恐嚇威逼過后,,他和父親乖乖地在分紅協(xié)議上簽了字,。他還修改了竹笠山的契紙檔案,從此等于把自己的腦袋擰在手上,,隨時預(yù)備著送給別人砍剁,!
昨日晚,一家人就吵嚷著要去府衙看審案,。就連伙計也想去看,。他和父親對了一個眼神,道,,明日再說吧。說什么啊,,平白被人分去三成紅利,,死的心都有了,還去看審案,?可是他們不能說啊,,媳婦要生了,萬一知道了氣得難產(chǎn)了那可咋辦?
家人不知道啊,,尤其是母親,、岳母、夫人和三個女兒都高興壞了,,以為涂四清和涂云甲父子都同意了,,她們今天能夠去看審案了呢。老母還說,,就連殿州南北二城的府兵守門官吏都拿著知府的放假帖子,,明日放了假,要到府衙去看審案呢,。咱們也給伙計放假吧,?!
涂四清和涂云甲敷衍著家人,,心里卻在滴著血,。
早上,涂四清和涂云甲不顧家人的強烈反對,,拉下臉,,堅決不同意!理由就是,,夫人身懷六甲,,不到一個月就要生產(chǎn),萬一擠著碰著那可不是玩的,!
他們態(tài)度堅決,,岳父岳母自然堅決支持,畢竟他們是靠著這個獨生女兒和女婿一家過活的,。于是約束著三個孫女兒,。主人一家不去,伙計自然不能放假,,都到一進(jìn)米鋪里忙著做生意,。快過年了,,生意不能耽擱……至于大堂上的熱鬧,,作為府衙戶房書吏,涂云甲要在現(xiàn)場記錄,,他可以回來告訴他們,,就像講故事一樣……
可是,發(fā)生什么了,?鋪子里的大米,、小麥,、豆、粟,,粉都浸泡在血泊中,,老父和岳父也倒在血泊中,旁邊還有柜上的三個伙計,、學(xué)徒……
他失魂落魄,、踉踉蹌蹌地往二進(jìn)、三進(jìn)走,,沿路看到了七,、八個仆婦、丫鬟,、長隨的尸體,,還有一個產(chǎn)婆和一個奶娘!他們一家恐怕丁氏生產(chǎn)出現(xiàn)意外,,早早請好產(chǎn)婆住在家里,,就連奶娘也早早請好了……
最后在三進(jìn),他看到三個女兒和老母,、岳母被殺死在堂屋里……
恍恍惚惚中,,有人抱住了他的腿。他認(rèn)出來,,那是他家米鋪的掌柜老海,。他已經(jīng)斷了一條腿,胸前還插著一把菜刀,,渾身浸泡在血泊中,,已是奄奄一息。他氣若游絲地道:“涂書吏……是……朱大郎……勾結(jié)……倭寇……搶糧……殺人……”說罷,,頭一歪,,手一松,死了,。
他當(dāng)然知道這個朱大郎,!朱大郎是米鋪的伙計。幾年前逃荒到他家門前,,是他和父親收留下來做了米鋪的一個伙計,。他居然勾結(jié)倭寇劫掠殺人,屠殺救命恩人一家滿門,?
涂云甲像瘋子一樣,,從米鋪拿了一根竹杠就沖了出去。這竹杠是平日用來搬運米糧的,。
涂云甲抓著竹杠向府衙方向沖去。街上到處都是倉皇逃竄、凄厲慘叫的百姓,。
他還看到,,在回鳳樓酒樓的門口,正在發(fā)生惡斗,!一個身材魁梧,、壯如鐵塔的大漢,正手舉長長的倭刀向一個小伙子砍去,,隨著一聲痛呼慘叫聲,,大漢一刀就劈下了小伙子的一條右臂,而手臂還緊緊地抓著一根和他涂云甲一模一樣的竹杠子,。小伙子右臂被斷,,立刻栽倒在地上,痛得呼爹叫娘,,滿地打滾,。他認(rèn)得,這被削掉右臂,、滿地打滾的小伙子正是他家的賬房,,掌柜老海的兒子海云。而那個手舉倭刀的正是他家米鋪的伙計朱大郎,,就是他勾結(jié)倭寇屠殺了他家滿門,!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涂云甲抓著竹杠“嗷“地一聲就沖了上去,。
這時,朱大郎正揮著倭刀繼續(xù)向海云砍去,!涂云甲竹竿往空中一攔,,堪堪將倭刀隔開,救得海云的性命,!可涂云甲自己卻感覺泰山壓頂,,“咔嚓”一聲,竹杠被砍斷,,而他的雙手抓著兩截斷棍,,雙臂大開,兩腿跪地,,門戶暴露,,竟成了引頸就戮的被殺送死的姿勢!
而朱大郎雖受竹杠阻隔,,不退反進(jìn),,再次舉起倭刀,,兜頭向涂云甲劈來!眼看著涂云甲就要一命嗚呼了,!
正在這危急時刻,,突然“刷”地一聲,一道寒冷的弧形閃光從空中劈來,,接著是“嗤啷啷”的一連聲的脆響,,一把軟劍凌空撞開了倭刀。那倭刀極剛極硬極有力度,,而軟劍極軟極柔極薄,,撞開倭刀的同時,那軟劍長長的劍鋒忽然像是被賦予了生命一樣,,在空中猛地抖了幾抖,,竟然扭動著彎曲著如靈蛇一般,順勢,、飛速地,、牢牢地纏繞住倭刀,接著“呼“地一聲響,,倭刀就脫出人手的掌控向空中飛去,!竟是一招以柔克剛的妙招絕招!
朱大郎手中的倭刀脫手,,愣了一愣,。倏忽間,那軟劍自空中猛地飛速下滑,,又像靈蛇一樣迅速地纏繞了兩,、三圈,牢牢地套在了朱大郎的右手手腕,,好像是劍做的手鐲,!朱大郎企圖掙扎脫離軟劍的纏繞,可是他剛一用勁,,就覺得手腕先是一麻,,接著一熱一濕,最后是錐心的疼痛,!突然,,他覺得手腕一松。正暗自慶幸,,終于脫離了軟劍的纏繞,,然而他卻發(fā)現(xiàn),他的手腕以下已經(jīng)沒有了東西,!原來,,他的手掌在他自己和軟劍的雙重強力較勁之下,,竟然已經(jīng)筋斷骨裂,并且飛落到一丈之遠(yuǎn)的地上,!
這時,,一個小個子猛地?fù)渖锨埃坏断蛑齑罄膳?。使軟劍的漢子猛喝一聲道:“李旺,留下活口,!”
“是,,將軍!”李旺亢聲應(yīng)道,。
與此同時,,一聲慘叫,朱大郎翻倒在了地上,,他的右腿膝蓋之處已經(jīng)被李旺一刀砍斷,!森森白骨、濃濃鮮血,、粉色皮肉,,顯得格外刺眼!
與此同時,,一把鋒利的三角刃也被送進(jìn)了朱大郎的左肩,。那是無息或是無影的杰作。
“好,!“將軍不由大贊一聲,!
涂云甲早就和海云抱在一起,當(dāng)下跪在地上直磕頭:“謝謝將軍救命,!”
蘇瑞尚點點頭,,道:“再忍耐片刻,軍醫(yī)馬上就來了,!”
涂云甲撲到正在地上翻滾,、痛嚎的朱大郎身上,雙手猛地掐住他的脖子,,怒罵道:“我叫你滅我涂家滿門,!”
朱大郎面色青紫,瀕臨死亡,。蘇瑞尚上前在涂云甲的腋下點了一下,,涂云甲不由自主地松了手。朱大郎已然昏迷,。
蘇瑞尚道:“你認(rèn)識他,?”
涂云甲號啕痛哭道:“是我家米鋪的伙計,。幾年前逃荒到殿州,是我們一家救了他,,還讓他在米鋪當(dāng)伙計,,他居然勾結(jié)倭寇,恩將仇報,,殺我全家……”
蘇瑞尚皺皺眉,,道:“我看他倭刀使得嫻熟,招式怪異,,狠辣歹毒,,與大成中原武術(shù)招式不同;而且和那幫倭寇用倭語呼應(yīng),,恐怕不是他勾結(jié)倭寇,,而是,他本身就是倭寇,!”
涂云甲和海云聽了,,不禁目瞪口呆。